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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 ...

  •   “我已三日不曾踏出房门,今日我只乔装到街上走一遭,解解闷,也不行么?”宁无恤恹恹地伏在案上,仿佛连提笔的气力也没有。

      案上画卷,笔墨未干,玉谦流拿过一观,赞赏道:“虽是临摹之作,用笔之妙,几可乱真。”

      金六两得意道:“我们公子自小嗜书善画,山水尤为精妙,就连平日应酬的泛泛之作,也有人典衣争购。”

      玉谦流目含深意,道:“我观宁兄所作,俱是些山水花鸟、人物小像,不知……不知宁兄可也作避火图么?”
      宁无恤心下一惊,愕然道:“玉兄因何有此一问?”

      金六两已气呼呼地道:“你这话可是唐突了我们公子,我们公子怎会画那些粗鄙庸俗的东西?”
      玉谦流笑道:“宁兄也认为避火图粗鄙庸俗么?”

      宁无恤支支吾吾,红着脸道:“这……其中也不乏文雅之作,只是我不敢违背庭训,因此未能……”

      “如此说来,宁兄竟是连一纸避火图也未作得,真是可惜。”玉谦流把宁无恤的画作拿在手中,看了又看,叹道,“宁兄绘事高明,若作避火图,必是千金难求、万中无一的逸品。”

      宁无恤不自在地翻动案上画册,应道:“玉兄谬赞,实不敢当。我画无师承,落笔全凭己意,兴到之作,不求工好,比不得名家造诣。”

      玉谦流略一沉吟,道:“宁兄既是帝京之人,可曾亲睹‘花都才子’凤未白的真容?”
      帝京城四季百花繁盛,故又名花都。

      宁无恤起身将楼窗推开一线,往外张望:“久闻此人盛名,我却连他的一幅真迹也无缘赏玩。”

      金六两道:“公子说的可是那个专替人画避火图的‘花都才子’凤未白么?我曾见小侯爷府上的哥哥们手里相互传阅凤未白所著的《花都秘戏》《蓬莱剟景》等诸多避火图册。听他们说,这个凤未白长居烟花之地,却无人见过他的真容。我猜他是想给自己留些体面,所以才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宁无恤微微一笑,指着窗外道:“玉兄你瞧,湖对岸有人摆台子说书呢,你我何妨去凑凑热闹?”

      玉谦流来至窗边,望见对岸一座戏台,左右两侧各竖一面大红招子,戏台前十数张桌子已坐满了人,陆陆续续还有人拎着矮凳在夹缝中坐下,几乎挨挤不开。
      玉谦流眉宇微蹙,道:“你真想去听书么?”
      宁无恤道:“我改换衣装,不叫天决门的杀手认出我来,也不行么?”

      两人目光交汇,皆是微微一愣。玉谦流观宁无恤双目净若澄波,好似天真未凿的稚子,只是眉梢凝着一抹不相称的惆怅,叫他十分不忍败坏他的游兴。
      “你若真想去,我便与你同去。”玉谦流说罢,吩咐侍从到他房中取来一只木匣,木匣内摆放着五六件金银打造的精巧器具和几只色泽鲜明的瓷罐。

      玉谦流叫宁无恤闭目坐于案前,宁无恤只觉整张脸时而冰凉,时而滚烫,不到半盏茶时候,便听得玉谦流道:“睁眼罢。”

      金六两正捧着镜子立在宁无恤身前。宁无恤把眼睁开,猛可地被镜中人的容貌吓了一跳。
      镜中人面皮黧皱,年纪在六十开外,短眉毛,耗子眼,歪鼻梁,雷公嘴,颧骨高耸,两腮无肉,鼻边堆着几粒细白麻子,海下飘着几茎花白胡须,不住地随风颤动。

      宁无恤缓过神来,仔细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时语塞。莫非这便是江湖上广为流传的易容之术?

      这时游方恰巧推门而入,一瞧金六两与玉谦流围着一个面貌奇丑的老头儿,不禁怪道:“这位是什么人?哥哥,我们公子呢?我方才在廊上并未见他出去呀。”

      宁无恤原先还觉得自己这副样貌未免太丑了些,正要叫玉谦流给他换一换,此刻见游方疑惑,便起了捉弄的心思,变换声音道:“小娃娃,到老朽这里来。”

      游方绕了半圈,躲在金六两身后,小声道:“这位是什么人?”
      金六两笑嘻嘻道:“你仔细瞧瞧,你应当认得他的呀。”
      游方细细打量老头儿的五官,实是面生得很,目光再往下一看,不由脱口道:“你怎么穿着我们公子的衣衫?”

      宁无恤正不知要如何答话,又听玉谦流道:“你若要出去,除易容之外,还须换上寻常人家的装束,方不致露出破绽。我已命人备妥,少时便送到你房中。”

      两人易容乔装停当,又交代金六两与游方几项事宜,便出了客栈,一路往那戏台赶去。岂料到得台前十丈外,已是连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两人怕暴露行迹,因此不曾带得侍从出来,玉谦流道:“你且在此稍候,我去去便来。”不待宁无恤回话,已自去找那看座儿的,打算使些银子买个座头。

      谁想玉谦流前脚刚走,便有一个仙姿玉貌的女子迤迤然来到宁无恤面前,款款施了一礼,媚声道:“小女子不胜娇,见过无恤公子。”

      宁无恤正要问她寻自己何事,猛然记起此时自己已易容作一个枯瘦老头儿,便哑声道:“姑娘可是错认了人?老朽不过乡野樵夫,不知姑娘口中的无恤公子又是什么人?”

      不胜娇以袖掩口,痴痴笑道:“无恤公子,我家夫人有请,耽误不得,还望公子立即随我动身。”
      宁无恤知道瞒不过,只好问她:“你家夫人是什么人?为着什么事要寻我?”
      不胜娇秋波微转,道:“公子去了便知,何必罗唣?”

      宁无恤回身一望,却是望不见玉谦流的踪影,心中忐忑,道:“我此行乃是与一位朋友同来,我若要随你去,也须知会他一声才是。”

      不胜娇秀眉轻蹙,道:“不必,我已派人前去知会你那位朋友,公子只管放心随我来。”话落,罗袖轻拂,打在宁无恤胸上。

      宁无恤顿觉胸前一痛,手足俱软。立时就有两个大汉由人丛中闪出,将宁无恤架起,脚下生风,不过晃眼,已将他抛入候在近处的一辆马车之中。不胜娇随后上了马车,车轮便滚动起来。

      宁无恤光是坐起身,就已十分吃力,他平复了喘息,苦笑道:“姑娘的待客之道真是叫我难以消受。”

      不胜娇一双美目含着浓浓笑意:“公子有什么话,晚些时候再同我讲罢。”言犹未了,把宁无恤的哑穴也点了。

      宁无恤观她行止,知此番不是杀身之祸,客栈中的两个小童也有玉谦流代为关照,心下不觉略略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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