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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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硕是被熟悉的头疼吵醒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像是有人拿着榔头在砸他的脑袋。他难受地呻吟了一声，紧接着，却是被揉入了一个怀抱，又或者说，他一直睡在某人的怀里。
“你醒了？”那人问道。
闻硕睁开酸涩异常的眼，面对着漆黑一团的人形，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呃……你，您好？”他忍不住用了敬语。
闻硕低头看向自己被抱着的身体，多像是小婴儿被整个儿包入了对方怀中——有些尴尬。他一时不知是该说谢谢眼前人救了自己好，还是说让对方放自己下去好。只可惜他不能动，而现在，这人正抱着自己走在一条极为冗长的廊道上。
这是一个只有黑色的殿宇，墙壁、窗户、窗沿，甚至于各类庞大怪异但又庄严恢弘的雕刻摆设，都是漆黑的。但若是细看，这个宫殿整个儿都是活的，有黑色的细流在墙壁上流淌，滑过地面，涌上廊柱，又向四面散开去。
至于眼前人，这人身形极为高大，被这人抱着，身高不低的闻硕都要显得娇小了。他去看对方的脸，虽然是一团半透明的烟雾，莫名，他觉得对方应当长得极为俊美。
安静空阔的走廊上，仅有黑色人影走路的声音，那不是脚步声，更像是无数蛇在阴冷滑行的“沙沙”声。
“谢谢您救了我。”闻硕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来，眼角的酸涩，喉咙的沙哑，他以为只是睡太久了的缘故。先前的哭泣，除了胸口难以忽视的沉闷，没在他的脑海中留下任何的印象。
眼前人的脸依旧看不清，但也许，他是笑了？
闻硕正等着对方的回答，却听到主人斥责道：“放手。”
闻硕一愣，他手中的确抓着一些黑色雾气，但这是他无意识抓的，听到对方这样训斥，他心头一颤，心里竟莫名觉得有些难受。还来不及松手，他却是觉得右手一紧，低头，原来有一条触手般的黑雾缠着他的右臂，讨好似的摩挲。
“放手，”黑雾又道，“他是我的。”
闻硕缓慢地意识到，先前那句话，并不是对他说的。而那条触手陡然竖起，像是炸了毛的猫尾巴，一阵摇晃。它正在示威，不想另一条更为纤细的触手突然出现，缠住了闻硕的小臂。那触手停顿片刻，下一刻，竟是和另外一条触手厮打起来。
闻硕只觉得有两只抢占地盘的小猫在互挠，龇牙咧嘴的，很是可爱。
那主人却是生了气：“再不放手，接下去我都不让你们靠近了。”他下了最后通牒。
那快缠成团的触手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不得不服了软，奄奄巴巴地想要靠过来蹭蹭闻硕的脸，但还没碰到，它们就莫名消失不见了。
闻硕傻愣愣地看着，一时竟开口不能。他感觉着自己被往上托了一下，被抱得更紧，但也不难受。
“你需要进食了。”来者说。
“那个……”
“这片海域想什么时候来看都可以，如果有不喜欢的，对我说就好。”
“那个……”
“你怎么那么轻？”那人掂了掂闻硕的重量，不满道。
“那个……还没请教您的名字。”闻硕敢肯定，当他说出这句话时，对方明显地愣怔了一刻。内心毫无道理地愧疚，闻硕一时没注意到，虽然他的身体没有恢复，但说话已经不再吃力了。
“虽然我不知道您的名字，但是……但是我很熟悉，对，我觉得……”闻硕语无伦次地解释。
对方沉默着低了头，在闻硕额上摩挲，带着些珍惜的味道。
“我是阿比斯。”他这样回答。
“阿比斯？”
“对。”
闻硕只觉得心头暖融融的：“是个很棒的名字。”
“嗯，我知道你喜欢。”对方道，语气听着很是理所当然。
闻硕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浑身像是被温水浸透了，暖融融的，热乎乎的。
他心跳得厉害。
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看着闻硕迷惑不解的模样，阿比斯问道。
闻硕很想让自己冷静点，但随着阿比斯模糊的脸颊靠近，他脸红了起来，心跳更是控制不住：“我，我不知道。”
阿比斯的手也是烟雾构成的，他摸上了闻硕的胸口：“难受？”
的确难受，被阿比斯碰了之后，他觉得他快要心梗而死了。
太奇怪了，他……闻硕抬头看着面目模糊的阿比斯，红透了一张脸。
他再怎么迟钝，都知道自己这个样子不太对。
多看一眼便脸红，被搂着不觉得尴尬反倒觉得开心，这……这还不够明显吗？
对一个无脸的鬼怪一见钟情？
天哪，他原来是这么重口的一个人吗？但随即，闻硕又觉得自己失礼至极，竟称呼帮助他的人为鬼怪。狗都比他有良心。
于是，闻硕选择了道歉——要知道，他从不是个会主动示弱的人：“我很抱歉。”
“怎么？”
“我竟然对您这副样子感到惊讶，不，请不要误会，我没有觉得可怕，我甚至觉得……”明明看不到对方的眼神，闻硕却是紧张得红了脸，该死的，怎么像个初出茅庐的小鬼头一样。他一边唾弃自己，一边努力解释着：“您这个样子，很好看。”
阿比斯笑了一声，颇为满足：“只是以防万一，现在的你看清我的模样，可不是好事。等你身体变好了，我们再正式见面？”
“身体变好？”闻硕这才想起自己被打了药，以及脑子里的定时炸弹，“可是，我……”
“嘘，别说话，现在的你还要好好休息。”嘴唇被轻轻地按住，“先进食，吃饱了，再想其他。”
闻硕便笑了：“那就……感谢您的照顾？”
对方的回答，是搂着他，用身后的触手推开了走廊尽头的大门。
和墨黑殿宇极不相符的灯火辉煌的大厅，巨大的足能坐下二十几人的西式餐桌坐落在室中央，光滑如镜的地面，选的是细腻的白色，而四周雕刻着不曾见过的花纹的墙壁，正被柔和的壁灯照亮着。
一些水母模样的生物在大厅内飘荡着，细软透明的触手，却闪烁着星星点点的斑驳的光，它们随着空气上下游弋，美丽极了。
阿比斯带着闻硕径直来到了餐桌的一头，那里，端正地摆放着许多食物，有闻硕见过的，也有他没见过的，但无论哪一种，看着都是偏向好消化的，亦即，病人餐。
闻硕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安置在主位旁边的位置，不想阿比斯坐下之后，他还是像被照顾的孩子，端端正正地被抱在了对方两腿间，或者说，触手之间。
闻硕有些脸红：“其实，我自己可以的。”
阿比斯不回话，拿起汤勺，下一刻，桌面但凡放着的餐具，都被拿了起来——那些忽然冒出来的触手，迫不及待地想要给闻硕喂食了。
银光闪闪的、对准了自己脑袋的无数刀具，这场面，其实有些惊悚，但闻硕不得不承认，这些触手，看着有些可爱。
阿比斯放下汤勺：“给我下去。”
触手们不为所动。
阿比斯又道：“给我安分些，你们这样，他怎么吃饭？”
触手们终于退却了，虽然没有表情，但闻硕愣是感受到了它们的失落：“其实……”
阿比斯制止了他：“不用管它们。”
闻硕笑了：“很可爱。它们一直这样活泼吗？”
阿比斯言简意赅：“平时很安分，看到你就不行了。”
阿比斯的话太过暧昧，让闻硕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偏偏，阿比斯还在加强这种感觉：“它们很喜欢你，所以现在特别不懂事。”
闻硕小心地瞅了一眼阿比斯，心里却想，这些触手看着都是从阿比斯身上冒出来的，他记得章鱼的每根触手似乎都有大脑，那么……他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能细想。
这是一个好心救了自己的人，不能冒犯，要不然自己太禽兽了些。但闻硕却没忘记了，这世上本就没有毫无条件的好，阿比斯这样对一个“陌生人”百般体贴，本就不寻常。
“我可以自己吃的。”闻硕再次强调道。
“你动不了。”阿比斯道。
闻硕低了头，对方说的是实话。
然后他的头被摸了摸。
“别难过，有我在，你会好起来的。”
先不说被打的药水，光是他脑子里的东西……闻硕看着抱着他的非人类，忽然觉得，也许对方真的有办法。
阿比斯是无所不能的。这是闻硕自见面来，内心一直的想法。
“谢谢您，阿比斯大人。”闻硕真心实意道。当说出称呼“阿比斯大人”的那一刻，他笑了，总觉得像是获得了什么珍宝一般。
阿比斯没说什么，当前让闻硕吃饭才是重点。
闻硕脸色还是苍白了些，阿比斯自然不会纵容触手们妨碍他们进食。于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私下和触手们商量的，喂饭由阿比斯亲手来，至于触手们，它们轮流摸着闻硕的小臂，一根接一根。
至于有触手犯规摸了两次，被其他触手发现而再次厮打起来，阿比斯看闻硕看得开心，便也默认那些家伙继续犯蠢了。
打着打着，竟有几根触手脱离了阿比斯的身体。闻硕惊讶地看着它们蛇一样在地上打起滚来，越滚越远。
“怎么了？”阿比斯问道。
“阿比斯大人，”闻硕指了指扭在一起的“触手”，“它们，可以离开您的身体的吗？”
“嗯。”
“不会有影响？”
“死不了。”
闻硕忍不住看向阿比斯的身后：“它们也可以？”他脑海里闪现的，却是阿比斯孔雀开屏一般的模样，下一刻，触手们像天女散的花，烟花一般窜了出去——纯黑的那种。
阿比斯塞了一口肉给闻硕，满意地看着对方鼓起腮帮子咀嚼的模样：“想看？”
说实话，闻硕还真的蛮感兴趣的，不过，他还是带着客人的矜持：“没有，如果您不方便的话，还是算了。”
“没有不方便，我……”身后的触手愉快地摇起来，跃跃欲试，然后，想到了秃毛鸡的阿比斯答应的话便吞了回去，“这么多，也许的确不方便。不过……”
“不过？”闻硕看着那些触手奄巴巴地垂了头。
“我等会儿给你一些小的，那样抱着方便。”
“小的？”闻硕想了想，小八爪鱼？Q弹Q弹的，胖乎乎、肉嘟嘟的。完蛋，他竟然蛮期待的。
“那……谢谢了？”闻硕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
回答他的，是阿比斯再次塞给他的一块肉。
因为身体虚弱，闻硕的胃口不太好，又或者说，因为阿比斯的投喂，闻硕已经吃了比得病以来多许多的食物了。
嘴角被擦干净，然后头被按在了对方胸口的位置。多么神奇，明明是非人的身体，闻硕却听到了沉稳的心跳声。
“咚——咚——”很舒服的声音。
吃饱喝足，其实应该走一走，但闻硕吃完，却脑子昏昏沉沉的，困倦极了。再伴着阿比斯的心跳，他的眼睑往下沉去，好一会儿才会再次惊醒似的睁开。
阿比斯便重又抱起他，回到了两人的卧室——是的，阿比斯没告诉闻硕，他所在的卧室，是两个人共用的。
深海的游鱼缓慢地浮动着，荧光在玻璃墙外跳跃，随着水流，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为这份冰冷的海底世界，带来冷色的焰火。
柔软的床铺，安抚着闻硕疲惫的神经。眼见着他眼睛都要睁不开了，阿比斯却是忽而在他怀里塞了个抱枕。
闻硕疑惑地看着怀中的抱枕，又去看阿比斯。
阿比斯解释说：“这样抱着，你会舒服些。”
闻硕感受了下，无力的双手这样靠在抱枕上，似乎的确舒服了些。不过此刻的他已有些迷糊了，便不由自主地提了要求：“阿比斯大人，能……换成触手吗？就是您刚才说的那种。”
阿比斯已坐在了他身边，不知该说羡慕，还是该说嫉妒：“我以为，你会要求抱着我睡。”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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