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瑜往事录》千乘客

5、风波乱

　　常大少爷连着献了半个月殷勤终于让常先生矜持的松了口。

　　“就那几百人还要你自己拿钱养，真不知道这官儿当的什么瘾头。”

　　对于自己老爹的吐槽大少爷只是嘿嘿傻笑，但拿钱的速度却是一点不慢。

　　“爹您放心，从今天起咱们家生意上再遇到不开眼的，您直接招呼儿子过去。”

　　常先生自然也是这个意思，他不缺钱也不缺名。

　　但如今的世道，三教九流都能出个人物，一场场应酬下来他发现还是带枪的说话硬气。

　　有家里支援的两万大洋，大少爷很快就买了一批新装备，然后还在家里郊区弄出个私人靶场说是给弟弟妹妹们玩儿。

　　“我竟然全都没有脱靶，回去我要找爹要奖励！”

　　五小姐回程路上一直都很兴奋，对比六小姐一半射击都脱靶的成绩，这也算是天赋异禀。

　　常六小姐揉了揉自己已经被震麻的右手，哭丧着脸道：“回去爹肯定要说我娇滴滴不中用。”

　　“哈哈哈哈哈，哪能一直让你赚夸奖，风水这回总算轮到我这里。”此刻的五小姐快活极了。

　　然而五小姐得到奖励还没得意过一个晚上，就被通知以后每天都要去练枪，哪怕开学后也要周末去练习。

　　“为什么？我们又不用去打仗！”五小姐要抗议，练那么久她还怎么和朋友们一起出去玩？

　　六小姐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谁知道呢。”

　　她才不会告诉五小姐这是她软磨硬泡让祝三姨太太吹常先生耳边风得来的安排。

　　乱世里谁都可能遇到危险，有条件练习一些防身本事是必然的，五小姐既然有天分她自然更要带着她一起学习。

　　与其把时间都花在逛街看电影中，还是学一点真材实料的本事更好。

　　五小姐想抗议，四姨太太却很明白这是六小姐的好意，乱世里女人最倒霉，如果不是四小姐最近和家里还是闹脾气，她甚至都想让两个女儿一起去。

　　“别不知好歹，你大哥哥愿意安排你们学习骑马打枪那是多好的事，你敢淘气试试！”

　　五小姐瞬间老实了，她娘揍人真的很疼。

　　练习射击并不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但如果有一个人显出自己有天分，这似乎就又成了很高兴的事。

　　五小姐抱着自己的手一边哭唧唧，一边又看着六小姐那龟爬进度有点小窃喜，所以她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吧？

　　常书瑜当然可以看出她那点小心思，但也不介意，从小到大总被异母妹妹压一头，他们家五小姐能长成现在这般，在孩子里算心宽的。

　　“我听大哥的副官说，明日咱爹要带五姨娘也去见识一下打靶，那咱们还去不去了？”回家路上五小姐趴在妹妹身边小声嘀嘀咕咕。

　　“咱们去咱们的，咱爹去咱爹的，不过你记得别在你娘和我娘那里提。”

　　“知道，知道，我又不傻。”五小姐摸了摸下巴道，“咱爹也挺不容易，新欢旧爱那边都要应付，我们当儿女的就不给他添乱了。”

　　“噗，小心四姨娘听到了捶你。”常先生是不打女儿的，但他会让孩子娘动手。

　　常家的孩子们，估计也就六小姐没挨过打。

　　六小姐没挨打主要是祝婷方不打孩子，这一点七少爷常景蕤运气就比较差，他娘虽然也是祝婷方，但他爹常先生是打儿子的。

　　回到家好好泡了手又擦了药，常书瑜用左手拿玩具木枪练习射击动作，她上辈子是左撇子，这辈子虽然不是，但不妨碍恢复记忆后她左右手就慢慢可以灵活使用。

　　这一点上没人知道，她也不想招摇。

　　常先生带新欢去骑马打枪的事儿其实并不是秘密，因为五姨太身边的人早就透露了出消息。

　　这也是为什么副官会让五小姐听到的原因，一个不是秘密的秘密，自然没有保密的价值。

　　常先生虽然有时候会喜欢在新欢旧爱中找平衡，但只要真讨他欢心，他其实是可以表现出明目张胆的偏爱。

　　比如曾经对三姨太就格外偏爱，只不过这份偏爱如今到了五姨太这里，常府的应酬之前大夫人病了后大多都是三姨太跟着出席，但最近两个月只有五姨太能跟着出去。

　　为着这事儿，三姨太打上个月就病了，整天在屋子里不理人。

　　对此常书瑜已经差不多习惯，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常先生从来就不是深情的人，只不过祝婷方显然还没有接受这一点。

　　转眼间又到了五月，正是春末夏初植物开始进入繁盛的时节，三房这边园子植被长得疯狂，常书瑜看她娘也没心情让园丁过来打理，便想着按照自己想法来，反正祝女士此时也不会介意。

　　“啊——”

　　一大清早常书瑜趁着还没去上学，就带着丫鬟给园丁们说这次修剪植被的要求时，话还没说完就听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哭叫声。

　　“芳草，你跟我一起看看，许妈妈你带着守好院子。”

　　听这动静就不是好事儿，常书瑜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测，刚才声音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六夫人的院子。

　　果然，走出去不多远，就见四小姐和五小姐惨白着一张脸走过来。

　　“怎么了？”

　　“是春芽姑姑没了！”

　　春芽是被人在井里发现的，四姨太的院子刚好在这口井附近，所以第一个发现井里有人的正是四姨太院子的丫鬟。

　　因为怕吓着孩子，四姨太一边让人去找大夫人禀报，一边嘱咐四小姐带五小姐过来三房这里避一避。

　　“小六，你也不要过去，我娘只看了一眼就吓的脸色惨白。”四小姐虽然没走近看。却也是知道那很恐怖。

　　“好，我不过去，你们也别回去，咱们回我房间慢慢说。”

　　三姐妹往三房院子走回去的路上，就见祝婷方已经走出了院子，看来是有人告诉她春芽出事了。

　　“书珲，你带着两个妹妹在院子不要出来，今晚就和书瑜一起睡，等事情安排好了，老五会来接你们。”

　　“知道了，四姨娘。”

　　四小姐书珲哪怕小脸上带着一点不安，可还是记得当姐姐的责任。

　　三姐妹回院子坐着谁都没有提要去上学的事，今天这个情况显然也不适合再去上学。

　　常先生前几日忙着带新欢出去游玩，手头上的事就积攒了不少，所以这两天一直在商行忙活没回家，接到电话时还懵了一下。

　　“叫警察局的人吧。”

　　春芽其实也算是常家老太太给他安排的“房里人”，只不过常先生这人比较挑剔，因为春芽容貌不出色所以没有收房。

　　春芽年岁大了老太太去世前原本要放出去，可这丫头或许是认死理一直不愿意出府嫁人，所以后面就一直在伺候老太太。

　　常先生去北平入职，春芽就被留在了老宅，再后来一家人再回来时春芽都已经三十多岁，也就没人提让她嫁人的事儿，因着老太太的情谊，府里的孩子都叫她一声姑姑。

　　春芽的死状一看就不是溺水去世，常先生不想自己内宅子养能杀人的东西，所以就打算找专业的给他找出凶手。

　　什么家丑不可外扬压根就没想过，毕竟此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家丑。

　　“佣人们肯定会查问，可夫人她们……还有少爷小姐们恐怕都得问，这也行？”大少爷的副官需要去给警察局施压，对查案流程却有些忐忑。

　　“你什么意思？我家里有谁还能怕问一问？”常先生心里不舒服，其实他自己也没底，只不过此刻却不是心软的时候。

　　他平日虽然都想不起这个春芽，但正是这样才可恨又可怕，一个几乎透明的人谁会处心积虑害她？

　　多年从政经商养成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

　　退一万步讲，哪怕动手的是他儿子或者女儿，他就算要帮着捂下这件事可也得知道是谁干的吧。

　　“卑职明白了。”

　　其实常府里大大小小的主子，一天当中只有是睡觉是单独一个人，白天从睁开眼就在佣人的眼皮子底下活动。

　　所以警探的例行问话对没成年的孩子们几乎就是走流程，真正重头戏还在几位夫人和他们身边的佣人身上。

　　因为要查案，所以六夫人尸体被带去尸检，这件事不了结也办不了丧事，所以常书瑜又开始去上学。

　　大约过了两星期，常府才把春芽身接了回来，简单办了丧事下葬。

　　“春芽姑姑没有家人吗？”五小姐看着清清冷冷的灵堂，一时有些难过，春芽姑姑活着时对他们还挺好的。

　　“春芽姑姑是祖母买回来的丫头，听说她家原在北边，被她爹二两银子卖给了人牙子，进咱们府里后就再没回去过。”

　　本就是浮萍，又哪里去寻根？

　　葬礼结束后，警察局那边查来查去最后终于有了结果。

　　说是因为前阵子春芽病了，府里安排一个佣人照顾，那个婆子因为不耐烦一直伺候春芽，嘴里就说些风凉话。

　　春芽听后哭着说是要找先生做主，那婆子怕主家责怪就失手捂死了春芽，然后装成失足落井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