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重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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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或满月。象征着第十二个阴影的满月夜到来了。我站在阴影处，目睹SEES全员奔向月光大桥，而我背对他们走向塔尔塔罗斯。
塔尔塔罗斯依旧沉默地矗立在月光馆学园内。我站在塔尔塔罗斯门外，注视这座由巨大钟塔、扭曲建筑、无数空间组成的高楼。它预示着毁灭，预示着灾难，但此刻看起来却像这片沉沦天地的唯一巴别塔。我没有触碰任何地方，而塔尔塔罗斯的大门主动为我打开。门后站着一个人。
那个人稍微往前走了一点，月光照亮了她半张侧脸，幽青的头发。
五十岚绘理。
“你终于还是来了。”绘理神色复杂地说，“我多希望你能来，也多希望你不要来。”
我朝她露出一点苦笑：“我已经别无办法了。”
“如果当初你能坦然接受自己的命运，何至于此呢？”绘理问，“毁灭的来临是必然的，无论是你还是他，都阻挡不了人类一心求死的愿望。就和曾经的你一样。”
“可是现在我已经有了不得不活下去的理由。”我对她说，“绘理，我想要回东京去了。”
“……”
她目中流露出浓重的悲恸。
“真的要反抗下去吗？你已经知道了命运，你还要挣扎多久？”
我抬头望向塔尔塔罗斯的顶端，低声回答：“到我死为止。”
绘理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她无法动摇我的决心。
我往前走了一步，没有进入大门，只是向她伸出了手，恳求道：“绘理，再一次，回到我身边吧。”
她沉默迟疑许久，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我想起了那天，我们再见面的时候，你对着番茄汁一副想吐的样子，最后却没吐出来。那时我就知道，你肯定吃了不少苦。”
“…我只是不喜欢番茄。”
“你也不喜欢几月修司，最后还不是把他吃掉了。”绘理说，“我闻到你身上还有他的味道，这就是你选择的处理方式吗？”
“死神的碎片说到底也是阴影的一种，只要被阴影吞噬，他就会患上无气力症。这就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我苦笑，“毕竟藏尸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啊。”
“吃掉这种东西你不会想吐吗？”
“我每天都在吐。”
“你可真的有够大牺牲的，我反正做不到。”她自言自语，“对我来说，生活就像西太后搭上山本耀司，也像是三利欧配上量产型，这样就够完美了。但可惜我心知肚明这一切都是假象，我心底破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里面好不容易装下来的东西无时无刻往外流，什么都留不住。”
她搭上我的手。
属于死神庞大且阴森的力量在我们之间浮动。
绘理叹了口气：“你来得太迟，不过，我还在这里等你。”
伴随着第十二只巨型阴影的倒下，塔尔塔罗斯巨大钟塔的刻度又往前移一格。马上再度指向零点。绘理的力量通过指尖相触，源源不断传过来，我被阴森的力量笼罩，巨大的红眼充满恶意地凝视着我，我抬头望向月球，与祂对视，直至死亡的浪潮淹没我。
逐渐的，我听见了水流动的声音。我孤身一人行走在河岸，夕阳浓重的余光残留在平静的河面，两岸生满芦苇和杂草，间中开有不知名的野花。我在河岸一直行走，却始终走不到河流的源头，忽然间，我听见了有人在呼喊我的名字。
【凛。】
【凛——】
那是母亲的声音。声音从河流中发出来，我低头一看，发现死神正静静地站立在水底，没有五官的惨白面孔正对着我。母亲的声音正是从它身体中发出。
是在祂在呼唤我。
我在河边坐下，把小腿沉入河流中。死神朝我张开了双手。这一天，是我决定去死的一天。那时我是怎么想的，那时我在想什么？我的手往地面一撑，整个人坠入水中，死神温柔地接住了我。胃部和肺部沉甸甸地灌满了水，气管进水的灼烧感消退，我逐渐感受到了如同沉入羊水般的安宁。
我在水里一直下沉，一直下沉，直至恍如无底的深渊。
过了不知道多久，在一个偶然的瞬间听见自己沉寂许久的心跳声。我睁开眼睛，看见巨大的月球停留在我头顶。
不是残忍邪恶的血月，而是没有被死神污染、澄澈明亮的月球。我摇摇晃晃地飘过去，某种诡异的熟悉感萦绕在我心头。在月球上空，出现一座巨大的、宛如来自神曲世界般的大门，隔绝了两侧。紧闭的门前雕刻有守护神的石像，石像是一个模糊的人形。
我走过去，石像突然睁开了眼睛。
淡灰色的眼睛，无波无澜的眼神，我很熟悉。
他对我说：“你要活下去。”
这句话宛如魔咒般出现在我脑海中。
我的心霎时破碎，如同天裂般布满无法修补的裂痕，最终只剩下一地狼藉的碎片。我在那一瞬间心碎而死。
在我死后……那时我在想什么？
爱，温暖，安宁。母亲。
恨，寒冷，绝望。死神。
Nxy，倪克斯，黑夜女神。
无望的旅程，徒劳的尽力，永远达不到的终点。
【我记起来了，我全部记起来了。这已经是第三十二次重启，第三十二次的结局未曾改变，依旧无法逆转结局。我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或许只是徒劳，可是我没办法放弃，你离开越久，我就越是爱你。如果有人和我说把灵魂卖给恶魔能实现我的愿望，我会毫不犹豫双手捧上。可是你偏偏要让我活下去。】
【事到如今那句承诺已经变成诅咒，我时常感觉自己浑浑噩噩，像是活在永恒的梦里。那天我竟然真的见到了你，你问我过得怎么样，我说我还在爱你，并且会一直爱你。我知道你并非不爱我。你只是死了。】
【而现在又到做出选择的时候。】
我身体忽然急剧上浮，一头冲上了河面。死神还在水底下看着我。
水滴沿着我的眉睫落下，打湿了我的眼眶，像一滴融入水中的泪。巨大的悲怆攫住了我的心神，我面对死神，喃喃自语：“妈妈，我把名字还给你，你把灵魂还给我吧。”
万籁俱寂，夕阳再度浮现在河流边缘，像是在水中燃烧的血液。
【——凛。】
祂最后一次呼喊我的名字。
【黑川 凛】
*
打倒全部巨型阴影第二日晚，庆功宴进行中，SEES一行人却再度陷入影时间。塔尔塔罗斯钟塔传来巨响。零点时刻到了。塔尔塔罗斯第一次出现这种不详的剧变，大家神情各异，经过短暂商量后决定前往钟塔观望情况。
在前往天文台的幽深道路中有一团模糊的影子，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失踪的Aegis、一个红色发的小孩、还有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几月理事长——？”
风花眼尖地察觉到，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正是失踪有半个月时间的几月修司。
“等等，情况不对。”桐条美鹤拦住了她，望向小男孩。“你是谁？”
“你们就是父亲所说的，那群必须要死在这里的家伙吧？”红发小男孩看起来只有八九岁，腰间别有双刀和枪支，手里拿着遥控器，神情高傲，“我的名字是皆月翔，是你们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认识的一个人。”
“什么意思？”
“父亲？你是几月理事长的儿子吗？”
“理事长让我们死在这里，什么意思？！”
皆月翔不耐烦地挠挠脸，对身边的Aegis说：“还没发现吗？直至今日你们的所作所为都与你们的愿望背道而驰，打败阴影的行为反而导致阴影聚合，加速死神的降临，真是一群笨蛋。好吵啊，机器人，你去把他们都收拾掉吧。我记得是按这个键……”
“难道说我们击败阴影是错误的？！”
“Aegis！”
几月修司显然是在反阴影兵器上动了手脚，Aegis现在已经完全失去了自我意识，成为了只会攻击队友的指令机器人。Aegis半蹲下身，手指触及地面，瞬间超强电流覆盖整片区域，躲闪不及的风花顺平等人被电流击晕，结城理往后跳跃翻滚，堪堪躲过这一击。
“这是怎么回事…”他自言自语，“理事长，果然是叛徒吗？”
皆月翔对他产生了点兴趣：“你就是父亲说的那个重点关注对象，名字是结城理对吧？我听说过你的名字，现在看来也就这样嘛。我长大之后一定会比你更强。”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当然是父亲的儿子。”他狂妄地抬起下巴，“我来这里的原因，第一是完成父亲交代的事情，将你们作为最终的祭品，献给死神；第二是找到那个害我父亲患上无气力症的家伙，亲手让她尝尝报复的滋味。Aegis，动手吧。”
人类的血肉之躯肯定不是战争机器的对手，结城理试图召唤人格面具——召唤器也被动了手脚。最终无计可施，和所有同伴一起，被绑在天文台竖起的十字架上。
时间逐渐过去，在SEES众人刚恢复神志时，Aegis抓着桐条武治来到天文台。双方紧张对峙，昏迷不醒的几月修司面上忽然浮现出一丝神秘诡异的微笑。
“难道说你们一家人都背叛了我们？连当初实验室留下来的影像，也是经过你们修改的，就是为了达成你们的目的？！你们两个卑鄙的……”
“桐条家的人也好意思说别人卑鄙？当初用一百多个孩子来做实验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卑鄙吗？”
“那是我父亲走向歧途！”
皆月翔尖叫：“那也是你们的错！”
在他们持续争执的某一瞬间，塔尔塔罗斯的大门主动打开，门后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场上争吵不休的声音如同被扼住喉咙般霎时停止。
那片浓重的黑暗阴影在莹莹绿光下才稍微驱散一点，照出瘦长摇晃的身影，她步履缓慢，每一个脚印都留下充满不详气息的黑色水痕。
“哈，果然来了……”皆月翔说，“和父亲说的一样，跟个鬼魂似的女人。”
她稍微抬起头，从凌乱披散的黑发中露出苍白的侧脸。月光馆中学的心理老师，结城理青梅竹马的姐姐，塔尔塔罗斯中飘散出来的一缕游魂。
“老师？”
“姐姐！！”
“你敢伤害我的父亲至此，我要让你付出代价。”他举起枪，并且吩咐，“机器人，举枪对准那个名字叫结城理的家伙。”
Aegis毫无波动地抬起手，对准了结城理。
皆月翔从怀里拿出手.枪，枪口对准她脑袋，稚嫩的脸上勾出一抹充满恶意的笑：“你也把枪拿出来。但是有任何轻举妄动，我会开枪，机器人也会开枪。就算你杀了我，也要眼睁睁看着他跟我一起死。”
她顺从地在外套内侧拿出了手.枪。
“现在，我给你一次开枪的机会。”皆月翔神色癫狂，“你可以选择杀了我，他跟我一起死；你也可以选择朝机器人开枪，他能活下来，但我会杀了你。来选吧，我也要让你尝尝失去所爱之人的滋味！”
她保持沉默，停顿了很久，像是非常困难地理解了他的这一段话，然后慢慢抬起持枪的手。一行血水从指尖滑落。
“选吧！”
结城理看见她的手指在发抖，一股绝望痛苦的预感涌上心头，他大喊：“不要选！Aegis住手！”
无论怎么选都有人难逃一死。
那个女人最终将枪口对准自己。
她抬起头，没有顾及场上的重重危险，也没有看皆月翔扭曲狰狞的面孔。她只是平静地看向理，视线专注，苍白得惊人的面孔甚至流露出一丝笑意。
“Per…sona……”
*
“又见面了。我们见面的频率越来越频繁，意味着您距离终点也越来越近。现在您从死神手中取回了自己的名字，也改变了众人的命运。您从这段经历中获得了真正面对死亡的勇气，真是可喜可贺的进步。
综合内心以及精神的力量，您的意志已然坚不可摧。我们曾经替您保管的卡牌，也到了归还的时候，只是，还需谨慎选择，是开启新的旅程？还是固执己见……”
面前缓缓浮现出两张塔罗牌。
一张提着行李出发的小丑。
一张空白卡面，逐渐显现出扭曲的太阳形状。
这意味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我毫不犹豫做出选择。
*
她声音接近喃喃自语，但在场所有人都能够清晰捕捉到那抹熟悉的、微不可闻的气音。
扳机被果断扣下。第一枪空弹打出了尖锐的破空声，向死而生的意志召唤出了沉睡在心之海已久的力量。周围逐渐涌起上升的气流，空气被压迫，无形的力量即将降临在月光馆学园天文台。
这是一次人格面具的觉醒。
【你是……】
黑发蓝眼，身穿囚服的法洛斯缓缓睁开眼。
皆月翔面露震惊：“这怎么可能！”
“Sisyphus——”
磅礴的力量掀翻一切生死定律，挟持死神的国王发出怒吼，在她身后咆哮不止。皆月翔、Aegis、被绑在十字架的SEES众人全被这股强烈的气流掀倒，扬起巨大的灰尘，场上情况瞬间逆转。
抗拒命运，挟持死神，倒行逆施。人格面具与她一体同心。
——回应我吧，西西弗斯。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重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