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园》东木槐

3、图书馆

　　言岁想了想反正现在自己没什么事也就应了下来。

　　穿过一条小吃街就是一中，夏泽楷突然问到：“你多久没回过一中了？七年了吧。”

　　言岁笑到：“七年，算算都有了两届毕业生，这样一说显得我还挺老的。”

　　夏泽楷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笑，时间过的倒也快，言岁是七年，他已经是十年。

　　一中从外面看还是老样子，五月份，校内公路两旁的银杏树树叶还是嫩绿，被风吹的在半空晃动，却依旧不肯落下。

　　言岁和夏泽楷站在门口。

　　夏泽楷率先起了个头：“我们那个时候都是刷卡，现在改刷脸了。”

　　言岁说：“那还进去吗？”

　　夏泽楷摇摇头：“估计进去不了。”

　　一中不比其它学校，周末不可以自由出入，按言岁那时候上学来讲就必须要刷卡确定身份后才能进去，现在改成刷脸虽然方便，但对于两位“老学生”想参观一下母校来说就有点困难了。

　　“你们两个是言岁和夏泽楷吧。”

　　言岁闻声往旁边一看，是一中的保安大叔，不过不是以前的那位大爷。

　　保安大叔爽朗的笑着，走近一看顺带还拍了拍夏泽楷的肩：“还真是，天天巡逻路过荣誉墙都能在上面看到你们，这么久了今天终于见到了本人。”

　　言岁尴尬的笑了两声，从回来到现在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被当明星的错觉。

　　“你们进不去吗，”保安大叔一猜就中，“学校不是也把你们以前学生的照片上传了吗，你们没试？”

　　还来不及反应，言岁就被保安大叔拉在扫脸屏幕前站好，扫脸通过，栏杆立马敞开。

　　“这就对了嘛，还是你们自己没尝试。要不要我带你们进去逛逛，外面看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但其实里面变化还挺大的。”

　　“不用了大叔，”夏泽楷露出笑，“您先去忙吧，我们两个自己慢慢逛就行。”

　　保安大叔见被拒绝也不好继续跟着，说了几句迷路了可以打保安室电话就离开了。

　　道完谢后言岁和夏泽楷在校内散步，以前放学恨不得第一个冲出学校，现在倒是在这里面闲逛起来。

　　言岁回过头看了一眼刚才的保安大叔，低头笑了一声：“得亏换了一个保安，不然我见到他恨不得钻地缝里去。”

　　夏泽楷疑惑：“为什么。”

　　言岁拍了拍夏泽楷的肩，语重心长的说：“小夏，知道当时那事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知道吗？”

　　“因为我和盛野是翻墙回来的，我衣服关键时刻掉链子，被挂护栏上了，刚好那保安大爷就刚好巡逻过来，盛野站在旁边帮我解，保安手电筒一照就把我俩照到了。”

　　“赵爷爷后面赶来找我和盛野的时候，一群学校领导和检查组的人已经把我们两个围着，亲眼看着保安把我解救下来。那感觉你懂吗，有一种一堆人看着你裸奔的尴尬。”

　　夏泽楷当时已经毕业，只知道言岁和盛野逃课翻墙回来被抓，不知道事情的真正的缘由，听到最后一句话没忍住笑了两声。

　　言岁也不恼，继续慢悠悠的和夏泽楷逛着。

　　走到便利店那里，发现便利店周日还开着门，言岁给夏泽楷打了个招呼过去买东西。

　　“给你的。”言岁把手里的雪糕递给夏泽楷。

　　“刚吃完饭就吃雪糕，咱俩胃是不是太好了。”夏泽楷接过雪糕，发自内心的问了一句。

　　“只给你买的，我这个胃还敢吃雪糕？”言岁从帆布包里拿出药放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

　　吞下药，招呼着夏泽楷：“走吧，再多逛一会儿。”

　　毕竟这里可是自己情窦初开的地方。

　　还没走几步夏泽楷就接到助理的电话，事务所出了一点小状况，必须要夏泽楷回去处理一下。

　　“那我就先走了，等下高峰期要是不好搭车的话你给我打电话，我让助理来送你回去。”夏泽楷还想再嘱咐言岁一点什么，就被言岁催促着赶紧回事务所。

　　“我知道，我是个成年人。”言岁想起了什么，“妈妈回来的时候让我告诉你什么事都不要太勉强自己，量力而为就好。”

　　夏泽楷怔了怔，最后点头到：“好，告诉谢姨，说我有时间就去M国看她。”

　　言岁笑着回了一个“OK”的手势。

　　夏泽楷走后言岁就在一中独自闲逛起来，不知不觉走到荣誉墙那里的时候言岁抬头看见了自己和盛野的照片。

　　忘了是多久照的了，高一还是高二？

　　两张照片上的少年都很青涩，不过放在一起倒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虽然都穿着一中的校服，但一个冁然而笑，一个漠然置之。

　　笑着的那个是言岁，面无表情的是盛野。

　　看到了照片下面的一排小字“2017年优秀学生言岁”“2017年优秀学生盛野”。

　　看来是高二照的。

　　言岁下意识抬手碰了一下盛野的照片，又像触电般急忙收回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把手覆了上去，闭眼轻声说到：“我回来了。”

　　偌大的一中言岁慢慢逛着也不无聊，走在梧桐树的绿荫下，看着树影婆娑，光阴斑驳。言岁就踩着光斑一步步和17岁的自己重逢。

　　走到图书室的时候言岁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进去看看，看看管理员是不是老朋友，顺带问问以前的登记名单还在不在。

　　言岁扣门，小声说到：“打扰了。”

　　本以为周日没有人，没想到竟然有回应：“不打扰，是看书还是借书？”

　　很温柔的声音，言岁一听就知道是自己那位老朋友。

　　走进去言岁倚靠着木门框：“章老师，周日还在上班，有额外工资吗？”

　　章皓清闻声抬头摘下眼镜看清楚了来人。

　　“言岁？”章皓清起身关好书，语气里尽是久别后的欢愉与责怪，“走了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回来看我，翅膀硬了是吧。”

　　说完眯眼仔细打量了一番言岁，还不忘伸手捏了捏言岁的脸。

　　言岁无法，只能任由她捏。不然他知道后果很严重，他没体验过，但是他看见盛野体验过。

　　章皓清是一中的图书室管理员，一个人守着图书馆二十几年，五十多岁的年龄，三十几岁的样貌，二十几岁的心态，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逗一下来借书的一中学生。

　　但学生都很喜欢她，也很尊敬她。

　　章皓清终于放开了言岁对脸，自己坐回管理台，扬了扬下巴示意言岁坐到自己对面。

　　言岁听话坐下，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黑色礼盒递给章皓清。

　　“本来没想带着的，但最后还是带上了，没想到今天会来一中，也没想到您还是在图书馆做管理员。”

　　“别您不您的，听着起鸡皮疙瘩。”章皓清接过礼盒，打开一看是一副耳环，上面是一把古扇，扇面画着竹子。下面吊着一颗墨绿色的翡翠，看上去价格不菲。

　　章皓清一眼就认出了这副耳环：“几个月前26万在拍卖会上拍下来的就是你吧。”

　　“应该还有一个手镯的，可惜被人拍走了。”言岁言语中有些遗憾，“本想把那一套都拍下来送给您……你的。”

　　章皓清露出满意的神色，把手伸出来，手腕处正好戴着一个墨绿色的镯子：“是这个吧。”

　　言岁有些疑惑，章皓清也不卖关子：“盛野送我的，说是挺便宜的，我喜欢就好。我当然不信他的话，后面就上网查了一下，镯子31万，配套的耳环26万。”

　　章皓清笑笑：“挺好，以后揭不开锅把这俩卖了还能活一阵子。”

　　言岁说：“是挺好，也刚好凑了一对。”

　　“帮我看看，好不好看。”章皓清把耳环戴上，示意言岁看自己。

　　章皓清今天穿着一身杏色的旗袍，头发盘起，手上戴着墨绿色的手镯，耳朵上戴着言岁刚刚送的耳环，完全看不出来岁月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

　　言岁很认真的评价：“好看，咱俩一起出去你就是我姐姐。”

　　“还是你嘴甜一些，”章皓清给言岁扔了颗糖，“姐姐赏你的。”

　　言岁没吃，放进了包里。

　　章皓清瞥了一眼言岁：“说吧，有什么要我帮忙。”

　　“真没有。”言岁根本都没想到章皓清还在这里守着图书馆。

　　“真的？你这副样子可不像真的。”章皓清若有所思的看着言岁。

　　言岁想了想道：“硬要说有的话还真有一件，九年前的借书卡还找的到吗。”

　　“九年前？”

　　章皓清啧了一声：“你真当我这里是学校博物馆，九年前的东西还留在这里？”

　　言岁来之前就知道可能会是这个结局，但他问出口时其实还有抱有一丝希望，但现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没有就算了，找它也只是想当个纪念。”言岁缓缓道，“那就让它自己永远的留在回忆里。”

　　木窗外阳光依旧，丝丝缕缕照射进来，斑驳的地撒在章皓清的书上，言岁顺着光看向了书，照在了书上刘同的一句话上：

　　“爱的最高境界，不是索取，而是静默的等待”

　　章皓清终于忍不下去：“你还是来晚了一步，你来的时候盛野刚走。”

　　言岁听到这句话一愣，随即无奈道：“那来的是挺晚的。”

　　章皓清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看向了门外，言岁也跟着看过去，但外面没有什么，只有空空荡荡的走廊。

　　盛野其实没走，从言岁来后他一直都在门口，一字一句的听完了言岁和章皓清的谈话。

　　夏泽楷后面忙完也来了，就一个小事，新来的助理有点小题大做，夏泽楷过去不到二十分钟就解决完。

　　反正也没什么事，夫人也在上课不好打扰，问了言岁还在不在学校就赶了过来来，给言岁发消息问人在哪，到图书馆的时候就看见盛野靠在门边。

　　有点——

　　颓废。

　　自己喜欢的人就在里面，所隔的距离仅仅只是一面墙，但他不敢进去，他甚至不敢让别人告诉言岁自己来过。

　　这比分开的七年还让盛野小心。

　　夏泽楷的脚步一顿，也没进去，倒是给盛野递了根烟：“来一根？”

　　“学校禁止吸烟。”

　　夏泽楷被盛野逗笑，把烟收了回去。

　　言岁和章皓清有话聊，不是章皓清在逗言岁，就是言岁给章皓清讲自己在国外发生的事，盛野也不觉得无趣，只要是关于言岁的，盛野都一字一句都听完了，还听的挺开心。

　　听到言岁要离开，盛野先走一步，言岁出来就看见夏泽楷站在门口嘴里在骂着什么。

　　“夏师兄，”言岁拍了拍夏泽楷的肩，“怎么不进去？”

　　章皓清也看见了夏泽楷：“夏小帅哥，不愿进去是不想看到我这个老太婆吗。”

　　夏泽楷莫名被扣了这么大一顶锅，关键扣锅的人还是章皓清。

　　“没有，看到您和言岁聊的起兴，不想进去打扰你们。”夏泽楷双手递给了章皓清一个盒子。

　　“一天三份礼，我这是有多大的福气。”

　　拆开里面是一支玉簪。

　　“没言岁那个值钱，您看着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再给您买一个。”

　　章皓清用这支簪子把头发重新盘好：“你这话我不喜欢听，你去问学校的孩子们，他们给我摘路边的野花送我我也照样高兴。我什么时候在乎过钱了，这簪子估计也好几万，也不便宜了。”

　　夏泽楷点头说知道了。

　　这时候章皓清终于有了长辈的模样，拉过言岁和夏泽楷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我只希望你们能多来陪陪我，让我这个年过半百的中老年人每天也热闹热闹。”

　　言岁小声说着：“图书馆内禁止喧哗。”

　　章皓清敲了一下言岁的头：“好不容易正经一回，就你话多。”

　　说罢三人都一齐笑出声。

　　把俩人送到图书馆门口，章皓清说到：“时间也不早了，你们回去吧，下次记得早点来看我，不然都给我站在门外面。”

　　言岁站在门口的阶梯下朝章皓清挥了挥手：“知道啦姐，下次再来看您的时候我还给您带礼物。”

　　章皓清笑骂着言岁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回到图书室后发现盛野还在。

　　章皓清嫌弃到：“怎么，言岁走了你才进来是不是有点太晚了。”

　　盛野抬头对章皓清说：“借书卡的储存室在哪，我要找到九年前言岁的那张借书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