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园》东木槐

4、飞鸟集

　　章皓清扶额，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都九年前的借书卡了，你确定要找？”

　　盛野不说话，就这样看着章皓清。

　　章皓清也被他这样看着瘆得慌，没一会儿就败下阵来，对盛野招了招手：“跟我来吧。”

　　顺着楼梯去了二楼，二楼前半部分也是图书室，不过大多是古文类，因此很少有学生上来。后半部分全是房间，里面不知道放着什么。

　　“你这多久没打扫了。”盛野看着章皓清打开其中一扇门，灰尘立马从里面一股劲儿的冲出来。

　　“你要是嫌脏下不去手就请几个清洁工过来，”章皓清翻了个白眼，“况且是你自己要来的。”

　　后半句话出口盛野也确实不好再说什么，给章皓清在一旁打着手电筒，章皓清在墙边摸索着终于按下了电闸。

　　灯亮起的一瞬间，被人们遗忘而沉寂了好几年书籍再次重见光日。

　　房间分为两部分，虽然都摆满了书架，但左侧的书架上堆满了纸箱，纸箱上都有很细心的标注了年月日，右侧的书架上则是摆满了书籍。

　　“让我看看，九年前，2017年……”章皓清眯着眼扫视着每个左边书架上的纸箱。

　　盛野也不干等着，在另一头也寻找起来。

　　找了一圈，两人也碰面，但是谁也没有找到那一年的那个纸箱。

　　章皓清有鼻炎，吸入太多灰尘让她鼻音有点重：“言岁会不会把时间记错了？”

　　盛野否定：“不会。”

　　“那就奇了怪了……”章皓清想了很久，最后一拍手，“我想起来了，前年大扫除的时候我看着有个箱子挺破的，就把里面东西腾出来后扔了……”

　　对视一眼，双方都心知肚明这件事。

　　“我想想我把那里面的东西腾到哪里去了。”章皓清越说鼻音越重，盛野无法只好关好灯把人带了出去，回到管理台还帮她把鼻炎的药给找了出来。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来，章皓清瞥了一眼天色也不早，就让盛野先回去，等着自己想起来了再回来慢慢找。

　　说完还不忘打趣盛野：“盛董事长别忙着就忘了接我的电话，这可是关于言岁的东西。”

　　特别是“言岁”两个字还咬着字读。

　　盛野：“……”

　　言岁回家给院子里的花浇了水，还在外公房间里找出了一把藤摇椅，躺在上面轻晃着，没一会儿就偏头睡着了。

　　最后是被疼醒的，挣扎着起身跑去厕所把今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后面还隐约带点血迹。缓了一会儿，最后起身面无表情的按下按钮冲走，洗了把脸，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坐在沙发上，就有人打来了电话。

　　“喂，妈妈。”言岁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和平常一样。

　　“你声音怎么回事？”谢荧一听就听出了不对劲，“你吐血了是不是。”

　　言岁没回答，算是默认。

　　谢荧声音很生硬：“言岁，你要再不去医院，要不就你现在买机票回来，要不我和爸爸马上就到你那边去。”

　　“我会去的，和医生约好了后天，”言岁顿了一下，“我会努力配合治疗的。”

　　“妈妈，我想活下去。”

　　谢荧那边沉默了很久，再次听到声音时言岁已经猜到谢荧哭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付出多大的代价，妈妈一定会让你活下去，相信妈妈。”

　　后面聊了一些近来的琐事，谢荧答应了言岁会回国陪他过生日的，言岁很执着于这一次的生日，谢荧也猜到了原因。

　　这可能是言岁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次生日，也是最后一次长大。

　　听到门铃声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院子里灯的暖白与路灯的昏黄融合在一起，有风掠过墙上的蔷薇，徘徊在了满院的盆花之中。

　　一看，是今天上午的那群小孩子。

　　“哥哥，你上午说的给我们讲故事，现在可以吗。”

　　“好啊，”言岁开了院门让他们进来，“你们吃饭了吗，我要点外卖，你们吃不吃？”

　　小孩子不说话，言岁猜出了他们的小心思。

　　言岁弯腰询问他们：“那你们要喝奶茶吃甜点吗？”

　　“我要喝奶茶！”

　　“我要吃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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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岁选了一个有奶茶甜品的店铺，然后把手机递给他们，让他们自己选。最后手机传回言岁手里时，言岁看了一眼，小家伙们尽挑贵的买。

　　把自己要吃的点好，言岁去外公房里找了几本故事书，结果他们都听过。

　　“……”言岁叹了口气，“那就没有什么故事好讲了，我带回来的书都是专业方面的，你们现在可能听起来有点困难。”

　　“那哥哥可以讲自己的故事啊。”

　　邹淡月突然开口：“哥哥可以给我们讲讲你自己的故事呀。”

　　邹淡月，就是早上吃了言岁饼干答应言岁打扫院子的女生，也算是言岁一手带大的。言岁可惜自己出国的时候这小姑娘还小，也难怪现在认不出自己。

　　言岁回忆了很久自己以前的事，最后还是选择放弃。

　　“我这一生没有什么新鲜事可以同你们说，无非就是小时候在这院子里长大，后来出国留学，然后现在又回来住在这院子里。”

　　“哥哥说错了！”有个胖胖的男生突然开口。

　　言岁不解的看着他。

　　“哥哥这么年轻怎么可以用‘我这一生’，这应该是很老很老的人才说的话。”

　　邹淡月点头认同：“刘佑说的对，哥哥还这么年轻，未来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

　　言岁被这俩小孩给逗笑了，小孩都比自己活的成熟。

　　但是刘佑的话没有说完整，将死之人也可以用这一句话。

　　和孩子们在院子打闹一会儿外卖也到了，言岁把东西拿出来看着上面的标签一个一个的发，最后一个刚好是言岁的。

　　“这是什么？”

　　言岁回答：“牛肉面。”

　　“好香啊。”

　　“是挺香的，”言岁说到：“我那个时候上学经常在那里去吃，老板后面认识我了好几次还不收钱。”

　　邹淡月吸了一口奶茶：“那你是一个人去吃吗？”

　　“不是，”言岁笑笑，“和喜欢的人一起去。”

　　邹淡月没说话，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就盯着言岁，言岁摸了摸她的头：“有机会一定给你看看他的样子。”

　　“一言为定。”拉着言岁的小拇指，再用大拇指盖了个章。

　　言岁突然觉得今晚的院子好热闹，夜晚凉风习习，屋檐下的风铃随风在半空中摇晃，自己和孩子们则坐在满院蔷薇之中。

　　没有想到会和一帮孩子聊这么久，言岁收拾好东西把他们一个个送回家，邹淡月家在最后面，言岁牵着她的手走在路灯下。

　　“哥哥，你说你有喜欢的人，那她现在在在哪啊。”走了一会儿邹淡月突然问到。

　　“就在我们A市，”言岁说着还有点骄傲，“你们可能还都知道他。”

　　邹淡月惊讶到：“那他认识你或者是还记得你吗？”

　　一句话，把言岁弄的哑口无言。

　　“认识……认识肯定是认识的，记不记得我就不知道了。”言岁耸了耸肩。

　　邹淡月还想说什么，言岁捏了捏她的脸：“好了，不要问了，小孩子问这么多干什么。”

　　刚好到家门口，妈妈也在门前等自己，邹淡月撇了撇嘴，跟言岁说了拜拜就扑进门口妈妈的怀里。

　　在妈妈耳边说了什么后，邹夫人抱着邹淡月对言岁说了一句感谢，言岁笑着回应说没事。

　　—

　　盛野刚在合同上签好名字就接到了章皓清的电话。

　　“喂，想起来了？”

　　章皓清抿了一口咖啡：“应该是在和它挨着的那两个箱子里，明天你过来一趟？”

　　盛野应下来：“好，上午过来。”

　　章皓清不紧不慢的说：“你也别来的太早，我闹钟8点。”

　　“知道了，你早些休息。”说完就挂掉了电话。

　　转身给助理发消息询问明天的行程。

　　助理那边很快就回复了。

　　「董事长您明天上午有一场董事会议，下午要去南城那边谈合作项目。」

　　一十：「把上午的董事会议改为线上，去南城的时候把一些没来得及处理的方案带上，开完会有时间的话在车上看。」

　　助理那边马上打来了电话：“董事长，会议现在要是突然改线上的话，没有合理的解释可能高层会……还有去南城的路上您最好休息一下，不然身体可能吃不消。”

　　“给他们说明天上午我有急事，谁有异议就来找我当面提意见。”

　　—

　　“我真的服了你了，”章皓清困的想挠墙，“我说我星期天11点闹钟，你他妈10点就来了……”

　　“我才开完会，赶快。”

　　五月份早晨吹的风还是有点凉，盛野穿着黑色冲锋衣，戴着黑框眼镜，把拉链拉在最顶上，衣领挡住嘴，声音有点闷闷的。

　　“走吧走吧，”章皓清打了个哈欠，“只考虑喜欢的人，丝毫不在意你小姨我的死活。”

　　盛野不紧不慢：“找到了送你一个礼物。”

　　“成交。”

　　再次上到二楼，找到那个房间，不过这次到没有灰尘飞出来，应该是章皓清昨天打扫过。

　　“我看看……”章皓清找到那一排书架，“在这里。”

　　眼神示意盛野把两个箱子拿下来。

　　“咱俩一人一个，一盒里面有几千张，你能不能看得过来。”

　　“你太低估我了，比谁先找到，”盛野勾唇，“输了的话那个礼物就只能等下次了。”

　　章皓清也爽快说到：“好，一言为定。”

　　看了一个多小时，章皓清的那个箱子里的有一张，盛野的箱子里也有一张。

　　“两张？”章皓清把手里那张泛黄的借书卡递给盛野。

　　盛野接过借书卡，把两张都泛黄的借书卡小心的放在手里，仔细的看了上面的信息。

　　姓名：言岁

　　年级：2016级

　　借阅书籍：《飞鸟集》

　　借阅时间：2017年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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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姓名：言岁

　　年级：2016级

　　借阅书籍：《飞鸟集》

　　借阅时间：2017年10月25日

　　盛野偏头问章皓清：“那本《飞鸟集》现在还在不在这里。”

　　章皓清啧了一声：“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万一人家言岁找借书卡就是为了找这本书呢？”

　　盛野想了想，也觉得不妥。

　　“你帮我问问？”

　　“不是，你自己要看，”章皓清气到有点想笑，“我这大清早起来陪你找就不错了，你还要我打电话。”

　　“礼物。”

　　章皓清最后无奈选择妥协，拿出手机给言岁拨了个电话。

　　言岁那边也很快接通。

　　“那个言岁……你上次托我找的那个八年前你的借书卡找到了，上面写着的那个书我看两眼行不行，有点好奇什么书让你惦记成这个样子。”

　　言岁那边声音有点哑：“您看就行了，我主要也是想拿回那个借书卡，那我下午来找你拿？”

　　“好，但别来早了，我中午要补个觉。”章皓清睨了盛野一眼，“大清早被狗吵醒，现在还困。”

　　盛野：“……”

　　“好，那我四点多那个时间来吧。”

　　章皓清挂断电话，指了指房间另一部分：“言岁借的那本《飞鸟集》是旧版，放在那边书架上收起来了，你自己找找看吧。”

　　盛野点头，也没再选择为难章皓清和自己一起找，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钥匙递给章皓清：“在学校附近给你买了一套高级公寓，你就不要一周五天都歇在图书馆的休息室了。”

　　“这么好心，”章皓清接过钥匙，“找到那本书，再带言岁回来吃顿饭吧，我亲自下厨。”

　　“带不回来怎么办。”

　　“那你太没出息了，十年前追不到，现在都过去了十年，你不可能还没有一点长进吧。”

　　—

　　图书馆里的书不单单是为了给一中学生看，也是给学校各种职业的人借阅的。章皓清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应该有人来了。

　　章皓清接过盛野手里的钥匙，说了句加油就转身下楼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