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莺再嫁》归山漫漫

8、第8章

　　一身浅绿色宫服，眉目温顺，低调得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妆容，像极了这宫中诸多平反的宫女子。

　　苏予棠轻不可闻地叹气，化妆容易，可出宫时还不知会有多少阻碍。

　　太子妃偷偷离宫，这罪名不小。但她如今想见爹娘一面，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昨日她和疏月闲聊了一会，东宫宫女如何值守，出了东宫如何出宫，这些事她已在心里盘算了许多遍。

　　待疏月离开，苏予棠悄悄溜出房门等了许久，趁着东宫宫女值守换班之际，她快步走出了东宫。

　　可她当真贴着红墙根往外走着的时候，心里仍是忐忑不安。

　　这路对不对，出了宫又当如何，她只能一步一步往前走，根本不敢想这么多。

　　她手心里不断渗着汗，心里头越发地苦涩起来。早知如此，她为何不跟着孟氏下狱便好，何必做这毫无用处的太子妃？

　　脚下迈着的每一步，苏予棠心里都在胡思乱想着。不敢快，不敢慢，硬生生低着头就怕惹人怀疑。

　　走得脚步都有些发酸发软，她终于看见了传闻中守备最为松懈的东华门。

　　几步，就剩下眼前的这几步了。

　　苏予棠心里惴惴不安的石子总算是落了地，这一路从东宫起便没有遇到几个人，也没人注意她，算是个好开头。

　　这般想着，她脚下的步子都轻快起来，眼瞅着还有几步便到了宫门口，却听身后传来一个细长的声音，“前面那丫头，站住。”

　　苏予棠脚步一滞，不知自己应不应该回头，却又不敢再继续往前走。为何只差这几步了······

　　她还在挣扎，两个太监已是走到了她面前，她并不认识。也幸而是她未见过的公公，不然对方定能认出她这个太子妃。

　　“你是哪个宫的？见了启翔宫徐公公还不行礼？”

　　那两个太监一个年纪小，看着不过十来岁，却是一副狗仗人势的模样，便是开口的这个。

　　他身旁那位启翔宫徐公公徐福安约莫三十左右的年纪，浑身透着一股腐朽阴沉的气息，那双如鹰般阴鸷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苏予棠娇俏的脸，似乎是能看透到她心底。

　　“奴婢是东宫云舒，见过徐公公，见过小公公。”苏予棠勉力低着头，生怕这两位公公找自己的麻烦。

　　她心中挣扎许久，本是脱口便要报出疏月名号的，又怕她是东宫得脸的宫女会被旁人认出来。

　　思来想去，还是借那小宫女云舒的名号为好，便是徐福安真去东宫核查，也是有此人的。

　　“抬起头来。”徐福安开了口，比那小太监的嗓音更尖锐绵长，好似从云端轻飘飘地坠下来，又似一条吐着芯子扑面而来的毒蛇。

　　苏予棠手心的汗濡湿了裙边，她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乖巧地抬起头，眉眼仍是温顺地低着。

　　徐福安有些诧异地轻嘶了一声，“东宫竟有如此标志的小丫头？”

　　他细细打量着苏予棠的眉眼，看起来和普通宫女一般低眉顺眼，可也掩不住她如水一般的双眸。

　　刚刚这小宫女的身段便让他眼前一亮，更别提她抬眸那瞬间的震撼，绕是他已断了男女之情，也禁不住内心深处翻滚而起的悸动。

　　她的脸颊虽然是黄黄的，可衣领之间隐约透出的白皙脖颈，还是出卖了她的天人之姿。

　　徐福安的语气透着一丝让人不舒服的感觉，他灼灼的目光更是让她惊恐至极。

　　苏予棠后背发凉，胳膊上起了一排排鸡皮疙瘩。此时她就好像一件玉器，一个瓷瓶，被这一大一小两个不怀好意的太监细细打量着。

　　启翔宫徐公公，这是苏予棠未曾听过的名号，但是看他的行事做派，应是贵人面前得脸的大太监。

　　而启翔宫主位，正是容贵妃。

　　苏予棠紧紧攥着裙边，心里不断盘算着如果徐福安问她为何出现在这里，她应当如何回答？

　　果然，徐福安下一句话就让她如坠冰窖，无路可逃。

　　徐福安阴柔地笑着，向前走了两步，“云舒你不好好在东宫当差，怎地跑来这里躲懒？”

　　他亦是在心中盘算，东华门出现一个两个小宫女并不奇怪，可是东宫的人并不常见。

　　苏予棠仍是低着眉眼，极力克制着内心的慌乱，平静地答道，“回徐公公的话，奴婢今日是奉了殿下旨意，要出宫。”

　　她刻意不说清楚是什么旨意，想来徐福安也不敢再追问。他来头再大，也是启翔宫的人，没道理把手伸到东宫。

　　徐福安果然如她所想，沉默片刻。

　　“奴婢着急出宫，公公告辞。”苏予棠踏着小碎步，若不是身后有两道犀利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她恨不能跑出宫去。

　　还差一步，她只差一步便能掏出令牌给守门侍卫了，她满心欢喜，却听身后又传来了尖锐的声音。

　　“云舒姑娘稍等。小林子，去东宫查问，是否有她所说之事。”徐福安微眯着双眼，细细想着她故意抹黄的脸。

　　他并不想得罪东宫，可若是他真能抓住东宫之人的把柄，想来贵妃娘娘定会站在他身后支撑他。

　　更何况这样容貌姣好的小妮子，就算是想要避锋芒，也不必这般刻意。

　　她有问题。

　　徐福安嘴角漫上了笑意，若是能拿住东宫错处，他这启翔宫太监总管之位便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

　　为了这个位置，他想要赌一把。

　　······

　　苏予棠心一顿，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做，回过头，对望上阴鸷冷笑的徐福安还有皮笑肉不笑的小林子，她几乎就快要晕倒了。

　　“徐公公，您要核查此事，也请先让奴婢出宫，太子殿下吩咐的事是万万不能耽误的。”苏予棠强撑着一口气，不卑不亢地说着。

　　她丝毫不惧地站着，明明是柔柔弱弱的语气，却让他感到一丝惧意。徐福安内心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感觉，却更觉得自己定是押对宝了。

　　一个小小的东宫宫女，如何能让他产生这种感觉？

　　想到这里，徐福安冷笑一声，往苏予棠面前走了两步，“太子殿下的大事，奴才可不敢耽误。只是你这丫头嘴里没有半句实话，只怕是蒙骗了殿下······”

　　苏予棠听着徐福安的字字句句，心焦如焚，身后便是东华门，只差一步，为何只差一步，偏生出来这只拦路虎······

　　不，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她不可能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哥哥，哥哥不知究竟出了什么事，爹娘也不知如今好不好······

　　苏予棠把心一横，从怀里拿出了那块金光闪闪的东宫太子令，一字一顿说道，“徐公公的意思是，您只是凭对我的小小疑心，便不把殿下，不把东宫太子令放在眼中了是吗？”

　　被金光闪了眼睛，徐福安内心一震，这丫头竟真有东宫太子令。他动摇了，可如今他已是骑虎难下。

　　如今小林子在旁瞧着，东华门守将也探头探脑地瞧着这热闹，他启翔宫徐公公名头在外，岂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震慑！

　　今日就算是得罪了东宫太子殿下，他也是为了贵妃娘娘，想来她会出面保自己。

　　想到此处，徐福安冷笑得越发大声，“好大胆的贱婢！竟敢偷盗太子令！”

　　苏予棠没想到徐福安是这般难缠的人，今日死活便是要拦下自己，也不知究竟是要做什么。

　　她咬着牙，死死地攥紧了手里的金牌，恨不能直接从东华门跑出去。

　　怎么办，她究竟该怎么办······

　　一时间苏予棠脸色煞白，连太子令她都拿出来了，她已无后招。

　　就在她绝望之际，前头突然冒出来一个小女娃，瞧着不过五六岁的模样，手里头拎着个灯笼。

　　青天白日的，她却拎着个灯笼，很是奇怪。

　　徐福安看清楚了来人，脸色瞬间变了，望向苏予棠的眼神也不再如刚刚那般嚣张。

　　苏予棠还在打量那小女娃，就听她咯咯笑了起来，葱白的小手伸出来指着徐福安的鼻子，娇滴滴地说道。

　　“徐公公真是好大的口气，可是要我太子哥哥亲自来给你解了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