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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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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深沉,萧晏修站在清冷的月光之中,整个人被冷漠和疏离拢住,好似星辰碎了一地。他一双狭长的凤目微微上挑,漫不经心地落在苏予棠嘴角沾上的白色汤汁。
看着他和浮光走进来的时候,苏予棠局促不安地起身,差点撞翻了桌边的白玉碗。
“奴婢参见殿下,浮光大人。”疏月眼疾手快地扶住了白玉碗,另一只手不着痕迹地抵住了苏予棠的后背,才不至于让太子妃失仪。
苏予棠注意到萧晏修眸色一暗,注意到他目光所及之处,她红透了脸,慌乱地伸手用力抹着嘴角。
她太用力擦红了唇,却不知竟比用了口脂更娇艳。
萧晏修走上前来,伸手扣住了苏予棠慌乱用力的手,冰凉的指尖触上了她的唇瓣,“甜吗?”
他原只是一瞥,并没有要责怪她的意思,伸手也是怕她弄伤了自己。却不想这举动却让苏予棠红了眼眶,越发羞涩慌乱了。
谁人孩童时不调皮好玩呢?萧晏修原也不是天性冷情的人,只是他从小受的是禁/欲冷漠的训练。
在他学会认识自己的情绪之前,他先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
他从未在宫中见过像苏予棠这般把所有情绪都放在脸上的小白兔,实是与这深宫格格不入。
他也不知为何,每每见她这般慌乱,就越是起了想逗弄她的心思。也更清楚,她不适合这里。
“退下吧。”萧晏修语气淡然,对疏月浮光轻挥了挥手,另一只手顺势一把揽住了苏予棠的腰肢。
柔软温润,不堪盈盈一握,让萧晏修乱了一瞬的心神。
他低头望着她娇艳欲滴的唇瓣隐隐泛着血珠,腥甜的香气刺激着他的感官。
原是想要逗弄她一番,可猎人和猎物又岂能分得清清楚楚?
他轻描淡写三个字,好像一道惊雷在苏予棠头顶裂开。她不知萧晏修究竟在想什么,退下?谁退下?
疏月和浮光就好似什么都没看见一般,迅速退了出去。
目光直勾勾地看着门缓缓被阖上,门缝渐渐变小,苏予棠的心跳越来越快。
门砰得一下关得严丝合缝,她的心几乎就快要从胸口跳出来,脑子里嗡嗡作响,他昨夜才对自己说了那样冷漠的话,如今为何这般亲近?
他这般低眸瞧着自己,眼神里是她看不明白的情绪,可她却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的眸子,越看越深。
她几乎就要溺死在他眸中的深湖里,越来越热,不知是那杯竹叶青,还是心中按捺不住的情愫。
她天生肤色白皙,一脸红就显得极委屈楚楚可怜,让萧晏修忍不住伸出冰冷的手想要帮她敷敷。
他的手伸到她脸边,看着她微微启唇,眼神迷离,瞬得清醒过来,松开了手。
腰间突然一松,让苏予棠蓦地失了支撑,后腰撞上了桌角。她吃痛,轻轻嘶了一声,却在他望过来的时候坚决地摇了头。
萧晏修自然是不会错过她的小表情,可他今日已是为她破例了许多回。定是他刚刚和几位大人商议大事上了头,此刻神智不太清醒。
如今朝堂未定,苏家也未平凡,他何来闲情逸致逗弄小兔子?
他轻咳一声,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杯还未入口就听小兔子娇滴滴地开口,“殿下,这茶冷了。”
她说着话,伸出手拦住了他举杯的手,柔荑覆上了他的手,微微皱眉,“殿下的手,比这茶还冷。”
萧晏修抽回了手,微微侧头,“昨夜我有大事要商议,只能留你一人在这房中,委屈你了。”
“今日累你遭人非议,也怨我。你放心,今夜起,我会留在你房里。”
听他突然提起昨夜的事,语气温柔,苏予棠刚平静一点的心又猛烈跳了起来。他该不会是想要做昨晚未做的事吧?
这念头像一只虫爬进了她脑中,四处爬到处钻,让她脑里心里全是出嫁前嬷嬷偷偷讲过的事。
她心中已是打好了草稿,如何识大体地撒娇,可萧晏修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心里所有虚无的旖/旎暧/昧都落了地。
“你睡床,我睡地上便好。”萧晏修起身,顺手拂了拂身上墨蓝色朝服,一双真挚的眸子凝视着苏予棠。
苏予棠越发低下了头,她知道他刚刚什么都拂不到,这样谪仙的人物,何来灰尘沾身。在他眼中,自己也如同这些细尘一般吧。不得不留在身边,却想时时拂了才好。
难怪他刚刚这般古怪,原来是做给疏月和浮光瞧的。为的也是让旁人看到他留在她房中,怕明日她再沦为阖宫上下的笑柄。
这样想来,她是否还应该多谢他?
苏予棠把心头的酸涩狠狠咽下,挤出了笑容,抓住了萧晏修抱着被子的手,“臣妾怎能让殿下睡地上,无妨,既是两床被子,就一起睡床吧。”
她如今好似被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下,凉透了。
萧晏修见她整张脸煞白得可怕,半点血色都无,和刚刚似乎是两个人。他总觉得她兴许是误会了什么,想开口解释,可却无话可说。
若是她想歪了,或许对她更是一件好事。
他点了点头,如今苏家这般状况,他既然不得已娶了她,自是会对她一辈子好。
房门关上,他如何拘礼也挡不住她名誉已绑死了他。
无妨,待他为苏家平反,她想留在他身边自是一生富贵荣华。若是她想和离再嫁良人,他也绝不会让人看轻了她。
两人更衣躺下,房中安静地让苏予棠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
原来两个人睡一张床,真是有些挤。她局促地缩在床角,一动也不敢动。
过了许久,她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听耳畔响起了一声轻问,“睡不着?”
许是怕她睡着了,他问得极轻,轻到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的确睡不着。
这两日突然经历这般变故,纵是她博览群书,也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女子。被太子迎进宫后,便只想躲在他的庇护之下。
苏予棠原以为,萧晏修在这般情景下还能娶自己,不说情根深种,也是有情有义。
有了太子殿下周旋,救出爹娘和哥哥,她这个太子妃,一生何求?
可不想,他有义却无情。她想错了,盼错了······
这般想来,她明明有满腹的话想要与他说,却全副咽了回去。无话可说,苏予棠干脆闭上眼睛装睡。
她闭着眼睛,却不想身旁人突然起身,靠得离她近了一些。这一下,苏予棠不止颤抖着闭紧了双眸,更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可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只是起来了一下,又躺下了。
苏予棠瞧不见,也猜不着他究竟在做什么,可他靠近了自己一些,腰间好像多了什么硌得她生疼。
她已是贴着墙睡了,自是无路可逃,只能忍耐着。
也不知是等了多久,等得她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之时,她微微睁开了双眸,转头看着那张俊美得不似真人的脸,轻轻吹了两口气。
他一动未动,呼吸均匀,应当是睡熟了吧。
苏予棠这才感觉轻松了些,素白柔荑轻悄悄从自己的被窝钻出来,又小心翼翼探进了他的被窝。
这般轻浮,苏予棠的脸烧起来,不,她只是被硌得难受,绝不是想要做什么!
安慰着自己,苏予棠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中,摸到了那块硌着她半宿的罪魁祸首。
这东西摸起来像是一块铁牌,冰凉凉地让她的手一滞。果真是物似主人,萧晏修睡觉还要随身带着这样的东西?
被冻得想要缩手,苏予棠实是有些好奇,干脆看了一眼。
待她一眼看清,心跳快得就要跃出胸口。
她不敢置信,揉了揉眼睛,又哈气擦净了令牌,她终于相信,眼前这块金牌就是东宫太子令······
将这金牌藏在里衣里,苏予棠也不再嫌弃这金牌冰凉。若不是宫门早已下钥,便是有令牌也不能随意出宫,她恨不能此时便出宫去见爹娘。
脑子里嗡嗡作响,苏予棠压制着想哭的冲动,上天终究是垂怜她,垂怜苏家的······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轻轻啜泣起来,又不敢发出声音怕惊醒了萧晏修。
苏予棠原是想着一夜不睡,等天亮萧晏修上朝,她就立刻偷偷出宫去。
可不想心头一直紧绷的事有了转机,人一放松倒是累极了,不知何时苏予棠睡着了。
待她再醒来时,床榻上只剩她一人,眼角上还挂着泪珠子。
他上朝去了?苏予棠下意识往里衣摸去,还好,金牌还在。她松了一口气,立刻又打起了精神,这不过是个开始,要出宫,她还要想办法。
听着门外传来疏月的声音,苏予棠立刻把金牌塞进了怀里,轻咳了几声,“疏月你不要进来,本宫好像感染了风寒。”
“娘娘可要传太医?”疏月的声音抬高了一些,语调里也有些紧张,“娘娘还是让奴婢进来瞧瞧吧。”
“进来吧。”
疏月进来的时候,苏予棠整个人都恹恹的,睡在床榻上紧紧裹着金丝被,“疏月,你给本宫备上些热水。本宫无碍,睡上一天便好了。”
咳了几声,苏予棠这才继续说道,“莫要请太医了,也不要惊动殿下和皇后娘娘。本宫刚进宫便抱恙,怕是又要惹些流言蜚语。”
疏月闻言,微微皱了眉头,心中也知太子妃所言有理。
她点了点头,微微俯身压低了声音,“娘娘放心,疏月晓得了。”
她是个办事伶俐的,很快便准备好了热水热粥,因着苏予棠说身子发冷,对她床上的两床金丝被也没什么怀疑。
待把疏月送走,苏予棠背靠着门轻叹了一口气。她原是从不说谎的人,现下却是信手拈来。
“哎······”苏予棠摇了摇头,眼下不是感伤的时候。
她端坐在铜镜之前,回忆着宫女们的妆容,细细描画着。她擅妆,没几下就掩去了自己的娇艳妩媚。
如今镜中,已是一个妆容规矩,打扮低调的低等宫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