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禁》千花星

12、心意

　　此话一出，潇楚直接送他了一个大白眼。

　　月上了中天，虽然是弯弯的月牙，却也弥漫着淡淡的光亮。

　　整个乾清宫都笼罩在这一弯圆月之下，庄严又静谧。

　　萧旌到了西角门旁，早已有小太监在那里候着了，看见他麻利的开了小门，之后小太监也从小门而入，在里面落了锁。

　　乾清宫的广场极为宽阔，快步走过去也要一刻钟的时间，大殿和左边的偏殿里的灯火都暗暗的，只有右偏殿昭仁殿里的火烛还亮着。萧旌还未说话，小太监就上前引路：“皇子跟着奴婢走，万岁爷在昭仁宫里候着您呢。”

　　萧旌脚步稳当，一步步走在广场之上，晚间的风有些大，小太监小心的护着手中的灯笼，没有时间关注萧旌。

　　走过乾清宫正门的时候，萧旌停了一下，一双眼睛盯着乾清宫的正门，野心在那一瞬间显露无余。

　　繁荣富庶的大桓，歌舞升平的大桓！

　　终有一天，他要让整个桓国都纳入萧国的版图。

　　思及此事雄心万丈，萧旌站在乾清宫的前殿上，觉得他现在就如同草原上的雄鹰，鹰啼一声万物明。

　　小太监察觉到他的步伐停下了，小心翼翼的回头：“皇子？”

　　萧旌哦了一声，脸上自然而然露出一抹笑意，跟随小太监向前走去。

　　昭仁殿暖阁里皇帝正斜倚在靠垫上，手上拿着一本书瞧着。万公公就立在窗边，见萧旌来了，同皇帝说一声，皇帝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书，眸色深深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太监将萧旌引至门前，轻轻敲了敲门，听见里面传出来叫进声，方才小心的打开门，将萧旌向里面引引，然后关上门，自己到远处站着。

　　萧旌来过这里，自己也不觉得拘束，在没有旁人提醒的情况下，袖子一挥，向着左暖阁的方向就行了一个跪礼。

　　皇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起身吧，不过是寻常说说话，不必行礼了。”

　　萧旌叩头道：“小弟知晓皇帝哥哥疼爱小弟，可是礼节不可费。”

　　皇帝吩咐一旁的万公公：“给太子看座。”

　　萧旌微低着身子坐下，除了在太后那里他的举止稍显轻狂以外，在其他任何地方都是恭恭敬敬的，没有丝毫出格之举。

　　皇帝心里宽慰了些，笑道：“太子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朕有好些日子不见你了。”

　　“弟弟还是老样子，平日里在府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有时想念太后了，就往寿康宫走走，陪陪太后说说话。”萧旌恭顺的答道。

　　“寿康宫里小膳房做的菜可好吃？”皇帝道：“朕听说太子呆在小膳房里的时间比呆在太后殿里的时间还要长。”

　　萧旌微微抬头看，皇帝的神情淡淡的，再看看万公公，万公公低着头，脸上也没有一丝表情。

　　他起身跪下：“陛下话中有话，小人诚惶诚恐，陛下明示。”

　　皇帝没有叫他起身，只是对一旁的万公公说：“茶凉了，去换一壶吧。”

　　万公公应声离去，茶房离这里不远也不近，来回要一刻钟的时间。

　　万公公出去后，皇帝起身，亲手扶起了萧旌。
　　萧旌一幅受到了惊吓的模样，皇帝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朕只是随口问问，你何必惊慌。”

　　萧旌松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笑道：“小人可真是吓坏了。”

　　皇帝回座位上坐下，萧旌私下里一瞅，略带着得意的道：“弟弟知道哥哥在想什么。”

　　“哦？你且说说看。”

　　“哥哥在意一个女人。”

　　皇帝的手顿了顿，没有说话，萧旌又道：“那女子受了欺负，哥哥心疼，却一时不晓得该怎么办，只能找弟弟撒气。”

　　萧旌有些委屈的说道，皇帝淡淡的看着他，并未理他。

　　萧旌一下就转了话题，笑道：“哥哥若是喜欢，怎么不直接抬举了她，这样岂不两全齐美？”

　　皇帝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萧旌的意思是很明白的，抬举了尹潇楚，她也就安全了，自己不必再为她忧心。

　　可是有些事仿佛并不是那样，宫里抬举一个女人容易，可多半没有什么感情在。他可以直接要了她，可她呢？

　　她是否愿意嫁他？

　　萧旌见皇帝动了心，趁热打铁道：“若哥哥开不了口，弟弟替哥哥去说，她听了一定极为开心。”

　　皇帝的眼角抖了抖，开心么？他现在自身尚且难保，如何能保证让她开心。

　　皇帝微微摇了摇头，萧旌脸上的热络之色慢慢退下去，讪讪的回椅子上坐下。

　　“你消息灵通。”皇帝道：“朕都不知道的事，你倒是清楚。”

　　皇帝说的是萧旌去咸福宫救了尹潇楚一事，他问得清楚，萧旌也不能再装听不到，有些害羞的挠了挠自己的头道：“这不是赶巧了么。”

　　皇帝静静的看他，他只能接着说下去：“小人常去小厨房，与小厨房里的人还算热络，这事是小厨房的宫女告诉臣的，不是有什么滔天的本事。陛下可还记得，听戏期间有一个宫女求见，是小人前去打发了的。”

　　皇帝想起来了，的确是有这么一回子事，宫女是寿康宫的，求见的是姬太后，只是当时他们与南太后正有话要说，姬太后便让萧旌出去看了。

　　原来是这样，皇帝的心稍稍放下了些。宫里的人，与外人有太多接触总归不好，这还是他与萧旌从小长大，感情深厚 ，所以没怎么处罚。若是其他人，早交宗人府处置了。

　　萧旌看着皇帝的神情，知道自己无事，心情也放松了些。与皇帝站到一条战线，忧心忡忡道：“驸马如此猖狂…”

　　皇帝脸上带着笑意，看起来却让人发冷，他盯着远处的烛火，烛火在他眼睛里闪烁，划着一条条光线。

　　萧旌知趣的不再说话。此刻门响了，万公公也回来了，皇帝对萧旌道：“你也回吧，这么晚宫门已经落了钥，你就在宫里休息吧。”接着叫旁边的万公公：“你去给皇子安排一处院子，再指派几个太监宫女伺候，若是皇子伺候太后太晚不能出宫，就在那里落榻休息吧。”

　　万公公应是，然后将皇帝的茶水准备好，之后就带着萧旌出去了。

　　万公公安排的地方在东华门附近，东华门处在紫禁城东南角的位置，再向里便是紫禁城的城边了。位置说不得好，可萧旌没有官职，虽说是萧国的太子，可始终是在桓国的质子。能在紫禁城里拥有一处院落，已经是天大的荣宠了。

　　只是这个地方离西南方的寿康宫也太远了些。

　　以往萧旌在宫中逗留的久了，基本上都是在寿康宫直接休息，皇帝也知道，也不斥责他，基本上是默许的态度。如今有了个尹潇楚，啧啧，一切都变了。

　　皇帝看似漫不经心一脸大度的，实际上小心眼子比谁都多。

　　萧旌在心底吐槽了一番，面子上却是感恩戴德的，万公公替他安排好就离开了，离开的时候特意嘱咐他：“殿下切记，宫门是过了时辰就要上钥的，一定要按时赶回来，若是不小心违了宫规，万岁爷就算有心宽放，怕是也不能了。”

　　萧旌连声应是，万公公这才离开，等到一切准备完毕，可以入寝的时候，已经快过子时了。

　　第二日是二月二，俗称龙抬头的日子，各个小厨房都要向灶王爷上供礼，寿康宫小厨房也一样，一大早就忙了起来。尹潇楚她们几个昨晚去领了板子，好在都不重，只是微微有些痛，奚官局的人是最会看人下饭的，像这种嬷嬷没有真心想罚的，他们基本上也是敷衍了事。

　　尹潇楚在供桌上摆起供礼，想起以往居家之时，二月二是极开心的日子，除了一整天的珍稀美食之外，太阳快落山之时，下人就会在灶房门口摆上供桌，上面放着各色糖样。父亲今日也会早些回家，一家人挨个向灶王爷磕头，期盼来年一切安顺。

　　合家欢的日子，一切都是那么可爱。

　　宫里面也是要敬灶王爷的，只是没有在家里那种气氛，各宫的小厨房里会摆上灶王像，大家各自拜拜。也都虔诚，不过求得都是希望自己来年顺顺当当的，莫要出错惹来责罚。

　　晚膳之后光禄寺的寺人送来了一些春饼，吃了也就算是过了节了。

　　尹潇楚有些想家了。

　　不知父亲的腿疾可好了？

　　不知母亲的心情是否宽和？

　　不知弟弟是不是又长高了？

　　梧桐见她蔫蔫的凑过来与她说话，问她想不想去神武门那里凑凑热闹，尹潇楚不知是怎么回事，蔷儿便过来说话，声音依旧冷冷的：“宫女们探亲都在那边。”

　　闲着也是无聊，反而更加想家，想的身心都不安了。潇楚便答应了梧桐，三个人悄悄的出了宫门，一块往神武门那边去了。

　　远远的只见神武门中右边有一个小门开着，中央隔着栅栏，两边都有太监守着。

　　栅栏外守着的几个人，基本上都是粗布的皮袄，其中那一个穿着丝绸面衣服的女人就极为显眼，正热切的拉着一个宫女的手说话，尹潇楚定眼看过去，那不是春桃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