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禁》千花星

13、病情

　　春桃跟着五公主明显富足多了，浑身上下在穿着在宫中都是顶好的，宫女的衣服虽说有定制，但也有上下高低之分，得了主子的赏，或是自己有些赚钱的门路，只要主子要是不在意，有时候违了礼制也是没人管的。

　　梧桐和蔷儿不认识春桃，只看见一个穿富人衣服的，便说小话道：“什么富贵人家，送女儿来这种地方。”

　　尹潇楚闻言失笑。

　　今天来探亲的人极少，想是个节日，家家都有事情要做。三个人无聊的打道回府，从养心殿门口过时，却突然瞧见皇帝的龙辇从尽头过来。

　　急忙靠墙站着低头，皇帝的车辇却在她们面前停下，尹潇楚闻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道，就听得龙辇之上传来声音：“这次怎么不哭了？”

　　皇帝的声音润润的，带着股倦倦的尾音，柔和缠绵，尹潇楚的脸一下子红透了，站立不安的，只想钻进土里去。

　　万公公向上瞧，皇帝的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着尹潇楚的眼神温柔而缱绻。

　　四面是看不见的硝烟，万岁爷被四面的人围着，不得喘息，只有跟着万岁爷经历过一切的万公公方晓得，皇帝此刻的柔软有多么的难能可贵。

　　或许，尹潇楚的出现并不是坏事？

　　皇帝说完这句话便又离开了，长长的大道上只剩下了她们三人。尹潇楚有些头昏脑涨的，万岁爷刚刚，是在打趣她？

　　梧桐跟蔷儿看着她的神情都有些难辨。

　　还是蔷儿前行一步道：“快些回吧，被嬷嬷看到了了不得。”

　　节日过后大家稳稳当当的歇了两日，小厨房的人大多熟络了，小太监原本话还挺少，慢慢的话多也了起来，偶尔会同她们打趣。

　　小太监掌事嬷嬷常唤他小园子，原本是光禄寺那边的寺人，后来皇帝登基，他就被分到了这里。说起来他便乐，当初谁也不愿意来寿康宫，都削尖了脑袋往慈宁宫太后、五公主、二公主那里去，如今肠子都悔青了。

　　潇楚惊讶的问为何，小园子笑道：“五公主喜发脾气，二公主不怎么用小厨房，姬太后那里呢，对小厨房的要求又太高，让他们做饭样样都要合心合意，至少也要达到光禄寺的水平。”

　　小厨房里的厨子们大多都是拼凑起来的宫女与寺人，真论厨艺要跟光禄寺里的御厨们比，是有些为难人了。

　　“还是咱们这里好。”小园子真心夸赞：“事少，钱多，大家伙也都和气。”

　　听他的话掌事嬷嬷笑了，小园子一脸讨好的凑到她跟前，恭维道：“不是小的夸口，您真是这宫里最好的掌事嬷嬷。”

　　嬷嬷听到小园子评论宫中的主子，正要斥责他，听他凑过来说话却憋不住笑了，之后严肃的敲打他们说话要小心，再像这样可必不能饶了。

　　正说笑着，院子里进来了人，嬷嬷眼尖看到，立即让他们都噤声，自己擦了擦手就出去了。

　　素姑姑来了。

　　小厨房里顿时鸦雀无声，掌事嬷嬷走出去与素姑姑说话，素姑姑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话，这下就连掌事嬷嬷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两个人一同向里面走，进屋后掌事嬷嬷看了看他们几个道：“你们几个，随姑姑一起去前殿。”

　　几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梧桐、潇楚、蔷儿几个人换了个眼色，心中都打鼓：坏了，该不会是去神武门看热闹的事东窗事发了吧！

　　嬷嬷并没有跟他们解释，几个人不敢做声跟着素姑姑走，到了寿康宫，只见寿康宫的门紧闭着，周围偏殿里的门也都虚掩着，整个寿康宫寂静无声，仿佛在一夜之间成了空宫。

　　四个人都有些犹疑，素姑姑已经领着她们进了正殿，大殿里的窗户都关着，显得黯淡无比。

　　右暖阁里响起了微弱的嗝逆声，上面有帘子搭着，素姑姑上前掀起帘子，几个人低头进去，向姬太后叩头行礼。

　　暖阁里面光线昏暗，姬太后面前放着一碗粥连带着几个小菜，还是满满的，并没有怎么吃。

　　梧桐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姬太后见她们进来强打起精神，笑着道：“哀家这几日身子不爽快，还要烦你们前来照看。”

　　“能伺候太后，是奴婢们的福分。”梧桐磕头道。

　　“是小梧桐啊，哀家有好长时间不见你了。”姬太后叹道。

　　梧桐近乎要哭出来了，素姑姑一向冰冷严肃，如今也带上了隐隐的哀伤之色。赵嬷嬷扶着姬太后，同她们道：“各忙各的差事去吧，太后，您老人家该歇会了。”

　　跟着素姑姑到了偏殿，素姑姑眼中却始终含着一丝悲伤。

　　梧桐道：“给太后请了太医了吗？其他的姑姑们都去哪了？怎么宫中如此冷清？”

　　素姑姑看来与梧桐相熟的，沉声答道：“主子从慈宁宫回来就病了，一天比一天的重，现在渐渐的饭都吃不下了。请了太医的，可太医院那边迟迟没有太医过来。”

　　“其他的宫女们呢？怎么就剩了你与嬷嬷？”梧桐有些着急的问。

　　素姑姑的眼中含着怒意，向慈宁宫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声道：“被那边的叫过去了。”

　　“全部？”梧桐一脸的不可置信，素姑姑却是点了点头，转头看着梧桐颇有些伤感：“这些年那边老太后前前后后的在这里塞了很多人，以前跟着的老人基本上都走了，现在剩的也只有你们几个了。”

　　素姑姑说着说着就难过起来：“我跟嬷嬷是太后表明了不能换的，要不然我们也不能跟在圣母皇太后身边了。”

　　外面阳光很大，光亮在不远处的石桌上撒着斑驳的影子，本来是个明媚的天气，她们一行人的心思却都冰冰凉凉的。

　　尹潇楚想起那日在体元殿，圣母皇太后胆战心惊的模样，深深的印在她的脑海里。
　　“其他人各自有事都告了假，太后又不许我们去找万岁爷，说是万岁爷本身就与母后皇太后有隔阂，若因为她再闹起来，她就是…也不安心。”素姑姑看着她们几个，难得的显了柔和之色：“如今就只能依靠你们了。皇太后性命所系…”她低头道：“拜托你们了。”

　　素姑姑诚心所托，又关系到老太后，她们几个哪有不尽心之理？

　　只是生病一事，唯有太医来瞧了，服上药方能见好，如今太医迟迟不到，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梧桐和素姑姑也想到了这一点，梧桐恨恨道：“不如我再往御药局去一趟，他们若是敢不派人来，我就把那里给他们砸了！”

　　素姑姑摇摇头，低声道：“我去过，没用的。”

　　“老太后也太狠心了些，这是万岁爷的生母，她怎么敢！”梧桐压低了声音说，看着外面的松树随风摇动，牙齿都要咬出血了。

　　“各位姐姐们，实在没法子了还要去找万岁爷的，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我们哪一个也担不起啊。”小园子皱着眉头说道。

　　他说的没错，一旦出了事，慈宁宫太后一句不知，皇帝也拿她没法子。可他们就完了，慈宁宫太后为了给皇帝一个交代，一定会拿他们开刀。

　　说不准会丢了性命，小园子越想越怕，甚至恨不得现在就溜掉。

　　“奴婢想着，慈宁宫太后可能也不想太后出什么事。”潇楚张口说道，蔷儿皱着眉头叫起来：“那边她太后只差明说了，你还替她说好话？”

　　尹潇楚静静看了蔷儿一眼，随后道：“上次体元殿时奴婢也在，慈宁宫皇太后对万岁爷明显是忌惮的，很多事情也听了万岁爷的主张，且没有明面上与万岁爷争吵，说明她还是在意万岁爷的，不会现在就与万岁爷结上死仇。”

　　素姑姑听后点头，尹潇楚这话说的是不错的，万岁爷是孝顺的，一旦生母因为老太后出事，两方必定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太过忧心姬太后，倒是忘了这一点了。

　　“那你的想法呢？”素姑姑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好？”

　　“该去找御药局的还要去找，不过要将情况说的严重些。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御药局那边与慈宁宫太后直接的联系了，听了这话必不敢怠慢，莫说我们，他们闹出了这么大的事，也定然要剥下一层皮！”尹潇楚道，声音依旧柔柔的，眼中却闪着坚定的光。

　　“小园子，你去御药房。”素姑姑指挥道：“按照潇楚说的，越严重越好！”

　　小园子却向后退了一步，有些为难道：“姑姑，可否换一个人？奴才不成的，奴才看到那些人就腿脚发软…”

　　“我看你不是腿脚发软，你是心里发软！”梧桐素面一黑，“你是怕给太后出头，误了你的前程！”

　　“哪有什么前程…”小园子嘟囔道：“奴才根本就没有求什么前程…只是这事一办，在那帮老太监面前露了脸，奴才以后怕是生不如死…如今只呆在小厨房，还时时的被欺负…”

　　小园子道，嘴角一瘪像是要哭出来。

　　蔷儿也垂着眼睛，这件事不是一个好差事，且不说慈宁宫太后那里追究，就连“把太后的病情说的严重”这一遭，追究起来都是不得了的。

　　潇楚站了一会，想起皇帝低头跟她打趣的样子，开口道：“我去吧。”

　　素姑姑看着她面有不忍，此事有了着落，蔷儿也放下心，瞪了小园子一眼道：“连这事都不敢办，你可真不是个男人。”

　　小园子不忿：“奴才本身就算不得男人。”

　　素姑姑无意听他们絮叨，又转向潇楚，温和道：“路上一切小心，还要什么要办的么？”

　　“要是太后不信，那就只能把事情扩大些，再找个人。”尹潇楚冷静道：“派人禀报坤宁宫主子，就说寿康宫主子病了，请她前来侍疾。”

　　梧桐的眼睛亮了：“这倒是个好法子。”她对素姑姑道：“这事我去办，姑姑就在这里等着，太后那里有了差使也好随时支应。”

　　素姑姑却不做声，想了会跟潇楚道：“你先去御药房，皇后那里…我还得去请太后的示。”

　　尹潇楚应了，姬太后心思太大，怕是又在想什么影响皇帝前程的事。

　　可她若是有什么事，皇帝还能顶着不孝的名头追他的前程么？

　　尹潇楚不懂，也无法开口问，事态紧急，还是先往御药房去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