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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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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俭筝短暂的假结束匆匆飞回海市。陶野上第三节课时发现自己书包里有一个小小的粉色信封。
他愣了一下,环视周围,没发现有靠近他这边的可疑人物。犹豫了五秒钟,他把信封掏出来。
蒲画营撑着下巴,“什么东西?情书?”
“不知道。”
“看看,我给你放风。”
陶野笑了一下,“不用。”
他拿着信封来来回回看了看,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看到里面端端正正的钢笔字他愣了愣。
现在用钢笔的好像不多见,连路俭筝那种一向古板守旧的人也没见他用过几次钢笔,虽然现在信息时代大部分都是用手机电脑,他也没见过几次路俭筝写字……
信上抬头没有写他的名字,也没有什么称呼,只有两句话——
昨天看到你打篮球,很帅很阳光,那一刻我的心脏像那颗篮球,有点脏,但在为你砰砰跳动。
有时候又那么乖,说什么都配合,所以忍不住会有点用力,可以原谅我吗?
“……”
原谅你个鬼啊!!
陶野脸红到冒烟,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肯定是路俭筝那个变态写的!
他想起来前天路俭筝来接他时他正在篮球场和同学打篮球,因为热把外套脱了,穿着白色的短袖,路俭筝看他的眼神安静又灼热,把他看得不自在。
结果晚上回去他都洗过澡了,路俭筝这个变态又找出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给他换上,要陶野咬着衣摆坐在他怀里。
所以心有点脏是他想的这个意思吧?!
还有他控诉路俭筝总是不听他说话,每次都像要把他做死一样用力,是这个意思吧?!
直到回家的时候陶野还在咬牙切齿,背着的书包因为那两句话的信而变得存在感很强,他感觉自己的走路姿势都变得扭捏奇怪,不由得暗骂路俭筝变态。
到校门口他又看见了那辆开着双闪的黑车,车窗降下来露出那位秘书笑着的脸,“方便上车吗?书记有几句话想跟您说。”
陶野的目光移到后车窗,玻璃黑糊糊的看不见人。
“不方便。”
陶野转身就走,后车窗缓缓落下,阮商偎看着他的背影不疾不徐道:“我只说两件事,一,关于你父亲;二,关于路俭筝。上不上车你决定。”
陶野站在原地,克制地攥紧拳头,几秒后他转头打开后车门上了车。阮商偎愣了一下,秘书也踌躇道:“陶先生,麻烦您坐前面吧。”
“不就几句话?赶快说。”
阮商偎摆了摆手:“走吧。”
秘书发动车子,陶野很警惕道:“去哪?”
“放心,我一个党员干部不至于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
陶野冷笑:“不做乱纪的事怎么被降职了?”
阮商偎不恼,温和闲适道:“带你去吃点东西,免得回头路俭筝说我这个长辈做的不称职。”
陶野要呕吐了,冷着脸抱着自己的书包坐在一边。
关于陶仁国的事他没兴趣听,也不管陶仁国死活。关于路俭筝的事他也不稀罕从阮商偎那里听,但是阮商偎把这两件事放到一起让他不能不在意。
龙大旁边学生多,他们足足经过两条街才到订的地方。陶野冷着脸下车,心想有这功夫那两句话早在车上说完了。
阮商偎在前面,他拎着书包跟在后面,幸好餐厅有服务员开门,不然变成书记给他开门了。他又胡乱地想,如果没有服务员开门大概他那个秘书要冒着被开罚单的风险优先过来给书记开门了吧。
阮商偎让陶野点餐他不理会,阮商偎不在意,让服务员上一些年轻人爱吃的。
“可以说了吗?”
阮商偎把菜单放到一边,“年轻人就是沉不住气,路俭筝在你这个年纪倒是好很多。”
陶野冷冷地看着他,“做副书记之后这么闲?有时间跟我这种沉不住气的年轻人耗着。”
“路俭筝没跟你说么?名义上我是降了一级,但我的工作却没变化。”阮商偎淡淡一笑,“倒是他为了你的事一降再降,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分派到海市,名义上是没变动,但你去看过,路俭筝在那种穷乡僻壤过得怎么样?”
“不必对我这么防备,路俭筝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不会害他。”
“你的情况我了解一些,也很同情。听说你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自己挣钱养家了?养自己还要养你的父亲。”
说的真好听啊。刚开始陶仁国虽然打他,但给他饭吃,后来嫌他拖油瓶不愿意他去上学花钱。他未成年,没几个地方愿意要他,很不容易才挣的钱总是被陶仁国翻走,后来他学会藏起来,被陶仁国打着要他交出来。
后来陶仁国不能每次都打过他,学会了偷,也是因为这个他开始让路树平帮他保管,这叫养自己的父亲么?
“你有没有想过你和路俭筝好的这两年,你从家里逃出来的这两年,你父亲是从哪得的钱?”阮商偎像个谆谆教诲的长辈,“我听说有人陆续借给你父亲八十万,全部被他赌完了,你父亲为了躲债已经很久没回家了,你没有发现吗?”
陶野怔了怔,他当然不会发现,因为他已经更长时间没有回去过了。
“八十万,对我来说是个小数目,但他是还不起的,你呢?”
“你父亲去市政厅闹的那一次,对路俭筝的影响你看到了,现在他好不容易来到中央,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再被你牵连,被你父亲拉下水吗?”
“路俭筝送你的、龙溪那一套刚建好的房产,卖也卖不够这个数吧?能卖够这个数你舍得吗?”
“还是要路俭筝花钱消灾,为你父亲还了赌债?八十万好还,可下一次呢?年轻人啊,亲缘是很奇妙的东西,不是你不认它就不存在的。”
“我听说你高中时期有个关系不错的女同学,钱小云是吧?你去过济华医院的男科,这样看来好像也是很勉强才和小路在一起的啊,因为想借小路摆脱你父亲?”
“那个提案我看过了,确实有讨论的价值。只要批下来,你就不必担心被遣回缪市。也不用再和小路演戏,不必担心会拖累他,也可以追寻你自己的幸福。”
阮商偎拿出薄薄几张A4纸,轻飘飘放在桌子上:“你的生平履历用不到三页纸便能写完,你觉得凭这些能判定你和小路的婚姻是假的吗?”
陶野定定地看着那几张纸,哑声道:“你图什么。”
阮商偎轻飘飘道:“我儿子没有了,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我的接班人被毁了。”
菜品已经上齐了,阮商偎毫无芥蒂道:“来,吃。”
陶野沉默良久,忽然他笑了下:“辛苦了书记,浪费时间调查我这个小透明,又浪费口舌做这么长的演讲,是我的荣幸啊。”
阮商偎静静地看着他。
“早知道我不该跟路俭筝在一起啊,我应该找阮施礼。”
“我儿子已经没有了,多说无益,我刚刚的话你好好考虑,如果不相信可以亲自回缪市看看。”阮商偎站起身,拿起一旁的外套:“账已经结过,你慢慢吃,待会让我的秘书送你回学校。我后面还有个会,先走一步。”
阮商偎走了之后,陶野面对一桌子精致的菜肴僵坐了许久,一口未动,随后离开了。
陶野花了三十分钟自己走了两条街慢慢走回龙大,取了路俭筝的车回家。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那边很快接通,“喂?”
“郑姐,你那个专栏还缺素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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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的一切剖开在镜头面前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路俭筝为了保护他,把镜头前的人换成了别人。陶野回缪市的路上慢慢想着,他甚至没有申婷婷有勇气。
他站在曾经的家门口,冷清寂寥的一门之隔,在他眼里无异于潘多拉魔盒,打开之前他不知道里面是空的还是举着刀在猫眼处等待他的恶魔。
他想起来上次回来路树平很嫌弃地让他和路俭筝赶快离开,不需要他在这里多留,现在想来是不是知道什么?遇到过催债的人?路俭筝知道吗?
和路俭筝过久了在温室被保护的日子,他变得更胆小了。
之前路树平受伤他冲进去拎着陶仁国推下楼的勇气仿佛一场幻想,现实里的他站在门口甚至不敢把门打开。
陶野摸出很久没用的钥匙,慢动作一般缓缓插进有些绣迹的锁孔里,咔嗒一声缓缓打开了。他一只手在背后,握紧了一把刀柄,可是他现在不能杀了陶仁国,他拿着刀只能用作自保,他不能把路俭筝的仕途和杀人犯扯上关系。
为什么不在小时候杀了陶仁国?如果不曾在一起也好,可现在他顾虑重重,不舍得和路俭筝分开……
老旧的铁门吱呀打开,陶野站在门口冷静地等待,往门里能看到凌乱的半个客厅和锁着的两个卧室门。
屋内的灰尘肉眼可见,随着开门的震动都飘在空中,陶野基本相信屋内没人。
他的旧物基本上都都在路树平家里,这边没什么他的东西,地上有腐烂干瘪的苹果核,空的啤酒瓶、白酒瓶,干涸的污渍,散乱的垃圾,有长长的女人头发,泡面桶,外卖残羹。
陶野没关门,粗略地扫视客厅,轻手轻脚地走到陶仁国的卧室门口,反手拿着匕首,用刀柄缓缓打开了卧室门,然后轻轻推开。里面空无一人,窗户紧闭窗帘大开,被子衣物散乱一地。
陶野缓缓走进去,门后、柜子都小心打开看了看。检查完这些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他去自己曾经的房间也看了看,他太久没回来,发现自己曾经的卧室有这么简陋,他曾经的床比他印象里还要窄。
陶仁国确实不在家,也很久没回来过。陶野木然回到客厅,路树平的家门忽然打开,老路同志不知道趴在门上看了多久,看到是他出来才拉开了门叫他:“臭小子,在那干嘛呢?”
陶野不动声色地把刀藏进袖子里,“哦,我回来找点东西。”
“你还有什么东西在那狗窝里?找到了吗?!”
“没,可能是我记错了。”
“快过来!少去那边,晦气!你找什么?兴许在你们房间,我去给你找找!”
“噢……”陶野随便说了一个在路树平家里能找到的东西:“一本书。”
“什么书?都大二了还要到以前的书?”
“数学,太久不学开始忘了,我找来复习复习。”
路树平没一会就给他找出来了,“这呢,这不是在路俭筝书架上呢!真是稀奇,找什么东西需要回那晦气地方!”
陶野充耳不闻,假装不经意道:“那边好像很久没人回去的样子,你最近见过陶仁国吗?”
“兴许是死外面了吧!管他做什么!死了最好!”
陶野哦了一声,路树平骂骂咧咧道:“明天不上课了?”
陶野反应有点迟钝,又哦了一声,“明天上午没课。”
“路俭筝那小子不在,你魂也跟着飞啦?要不我打电话让他把你领走?”
陶野笑了笑,说:“他才没时间。”
路树平又哼了一声。
陶野当天晚上就回了龙市,晚上照常和路俭筝开视频。
他捏着那封薄薄的淡粉色信纸在镜头前面晃了晃,睨着他说:“路俭筝,你羞不羞啊?好歹是一县之长,私底下偷偷写这种东西。”
路俭筝笑,他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开着视频放在边上当作背景音。过了一会他看一眼屏幕,陶野还捏着那张信在看,但没有看那张信的内容,而是边捏着玩,边看视频里的他。
路俭筝忍不住弯了眼睛:“怎么这么安静?”
陶野抿了抿嘴唇,看上去有点不好意思,“我好高兴啊,忍不住一直看。”
路俭筝拿他的话逗他:“羞不羞啊,喜欢看这种东西。”
“你还说,今天我看的时候就在想如果被别人看到,我要不要解释这不是变态写的,而是——我老公那个变态写的。”
路俭筝笑了好半天,陶野就盯着他看,等他笑完继续工作,陶野趴在床上看着他道:“每次请过假回去都这么忙。”
路俭筝哼了一声算是应他,但听起来就很敷衍,明显对他的话想反驳,只是碍于在忙先应下。
“所以以后还是我过去找你吧。”
路俭筝总算是笑了,说:“没事儿。”
“怎么没事?”陶野故意曲解他意思:“你不想我啊?”
路俭筝看他一眼,“来劲儿了?”
陶野埋进胳膊里闷笑,“是啊,你什么时候忙完啊。”
路俭筝那边没动静了,过一会陶野抬起眼,发现他工作结束了正在收电脑。
“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
“啊?”陶野有点傻眼,“没,我心情还可以啊……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只是感觉你很久没有这样跟我说话了。”
“……哪样?”
“像钓我那时候一样。”
“……什么、什么钓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