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Chapter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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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在高速公路上一路飞驰，直至进入城市里拥堵的交通路口才不得不放缓了速度。
堵车约摸一小时，珈塔终于失去了耐心，兴致缺缺地和江莫换了座位，抱肘倚在椅背上良久，终还是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脑袋不自觉地左侧，绾在后脑的发丝因摩挲而逐渐散开来，发梢些微凌乱地搭至肩头。
“一崇，”江莫压低了声线，轻唤着后座的江崇，瞥眼通过后视镜瞧见他正垂首拾起方才因急刹而滚落下来的纸盒，“拿一下那个靠枕给珈塔垫着吧，别磕上车门了。”“嗯。”软应一声，后者颔首点点头，捎起搁在他和江霓中间的靠枕，小心翼翼地探过身，用掌心轻托住珈塔的脑袋，而后将
枕头卡在椅子和车身之间，再缓缓抽手好让她枕上。
重新坐回座位时，他又转眸看了看一旁早已微蜷着身子陷在皮软沙发里的江霓，嘴角的笑靥里多了分夹带着宠溺的无奈——颈项绷得这么紧，也不怕醒后落枕。
侧过身小心地扶住她的肩，顺势也揽过了被她倚在腋下的软枕，将她左耳的耳机取下，让她能顺利俯下身子将头枕在他腿上且不被硌着，接着再拉过后座上的薄毯替她盖上——江崇这一系列动作都是轻车熟路。而驾驶座上的江莫则是抬手将车内的空调温度调高，以免二人感冒。
江崇把取下的那只耳机塞进了自己的右耳，Karolina Komstedt独特的温哑嗓音便轻而易举地敲击着耳膜，旋律平静而温和。
so you drift
when the days grow colder
away from me
and won't look back
far away
and i can't guide you
but i'm here
til the spring
don't you worry
i'll be there for you
don't worry about me
you know me better than that
i'll catch you if you would fall
他颔首，拾过她微摊手心里的黑色MP4，目光掠过荧屏上的流动字幕，一扫歌名的同时将其记了下来——Love in december。不错呢。最近她似乎一直在听这首。
与此同时，“一家士多”杂货店门口，夏佐正唇畔噙笑地抬首，一手笼进裤袋中，一手执着手机轻快道：“我还以为那老家伙有多了不起，花了几十年的时间才找出破解江莫那招的办法，现在故技重施，居然还是拿他没辙。”“这次是父子搭档，二对一的话那老家伙当然没有胜算。”电话那头传来许释慵散的声线，倦意中带着零星的幸灾乐祸，“姜再老，也抵不过人精——更何况是两个。”
“所以说他们也只能苦等着15天后系统自动恢复了对吧。”顿了顿，他稍敛下笑意，“话说回来，你这家伙干嘛不自己来？”“我还有别的事要做……不然你觉得这么一大早的你有可能接到我的电话么——唉，又堵车。”困倦的声音里是一如既往的散漫，夏佐甚至能想象金发男人此刻懒洋洋地挠着后脑勺打呵欠的模样，于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应了声“那倒也是”。
他旋过身来，想起什么似的一面提步一面启唇：“对了，许释——你知不知道这几年来南银一直都待在中国的——诶？”语句忽地刹住，最后以噎住似的疑问性单音节收尾，听得电话那头的许释略略一顿身形：“怎么了？”
眨眨眼凝神瞅了瞅从居民楼里走出来的两个身影，夏佐疑惑地提了提眉梢，道：“许释啊，我记得江家隔壁的那个女儿——就那个叫简薏的，应该是江崇的女朋友吧？”“现在还不是。不过听江霓说，她未来的大嫂非她不可的样子——干嘛问这个？”
“啊啦，没什么。”耸耸肩，他挪开定在那两个人身上的视线，略微扬高了视野，眯眼盯着前方树干上覆着的蝉身上，丝毫未在意它吵闹的叫嚣，“不过你最好提醒一下你家江霓，她未来大嫂被人拐走了哟。”
简薏微微蹙起眉心，直盯着那个伫立在杂货店门前讲电话的黑发男人，眸底隐隐闪过一丝不定——这个人，似乎曾在哪里见过。而且他刚刚的目光好像是滞留在他们身上的——虽说她投去视线时，他只是自然地淡笑着侧过了身，好似仅仅是掠了她一眼。
这个男人身遭的气息，陌生中却又掺杂着熟悉感——那种像是有形的温蕴力量，跟某些人有种相似之处。
——譬如说，江崇。
“简薏？”注意到她的溜神，走在她身畔瘦高清俊的少年偏首唤她，还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恰好阻去了她紧凝着夏佐的目光。“呃，诶？”她这才回过神来，一瞬间迷惘地摇了摇头，对上他的视线时才幡然反应，咧嘴抱歉地冲他粲齿：“啊哈，抱歉啊易水轩，走神了——你刚刚说什么？”
少年也没在意，摇摇头笑道：“我在问，你高考有什么打算。”“噢，”望着他的笑容，简薏忽然就想起了江崇笑起来的时候如月芽般温善的眸子，大脑有半秒的滞带，转而又轻叹口气敛起了下颚，“还是待在这个城市吧。大学的时候再看看发展。”
易水轩嘴边的弧度不自觉地扩深，微颔着头，低下眼睑凝视她的动作温柔而专注：“毕业以后，正式做我女朋友吧。”
亦不知是被他温和的目光影响，还是因他好听的嗓音而撩动了心弦——简薏双颊控制不住地一红，赶紧别开视线，掩饰紧张地干咳一声，故作大方地点了点头，唇角却忍不住上扬了：“嗯。”
夏季肆意地将热辣的金色斑驳撒向街巷，恣睢的蝉鸣声掩去了他们的对白，盛夏的凌迟下，茂密的树叶奄奄耷拉下身子，垒就了年华光景中情窦初开的小小碎影。
同一时间，不耐地用手背揉着倦眸的江霓一脚跨出了车门，把手里拎着的背包背好后，又不紧不慢地戴上了米色遮阳帽，等着江莫叫醒珈塔，下车拿行李。
她环顾了一下城市的面貌——不同于他们居住的普通小城市，这种经济繁荣的城市里处处是巍然屹立的高楼大厦，楼房紧挨着坐落街头，遮天蔽日得密不透风，旋转着环视时会有要从四面倾轧下来的错觉。
城市啊。偏生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既没有异国风情的精致特色，又张扬恣意得不知天高地厚，甚至比不上老北京四合院或是青石板的天井。
冲着楼群翻了个白眼，江霓一边腹诽着自己居然文艺了起来，一边悠悠然打算把注意力挪回自家的另外三人身上，倏地又被一抹暖光勾去了视线，遽然昂首望向左侧的上空。
——那是个金发男子。一席黑色的长袍拖曳于半空，从宽大袖管中露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正执着一根纤长的银棍，棍端轻盈地挑着一盏质地似是澄澈清水的明灯，灯中恒亮的光芒恰好与悬坠云端之上的太阳重合，好似铺陈大地的阳光便是灯中荧聚的光亮照经之地，却不若太阳那般灼眼，仅余凝留仿佛不属于这个星系的，澈亮的温暖。
男子就这么无声地立于苍穹，脚下像是踩踏着空气中流动的无形甬道，轮廓模糊柔和似是要与那温靡的光芒糅合，那英俊得不真切的面容更是脱离了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真实。
她微愣地与他对视，胸腔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剧烈膨胀，呼之欲出。她稍启唇瓣，不确定地低喃：“……大叔？”
他看着她，嘴角牵起的弧度带着某种震撼山岳的熟悉感席卷而来，幽邃的墨眸中潋滟着像是沉酿了好几十个世纪的温柔，以及她所读不懂的千种情愫。并非来自这个世界的力量紧密地裹覆着她——江霓只觉一股说不上陌生的洪流将她牵引至无底的漩涡，身遭的嘈杂瞬间偃息。
——那不是许释。但又的确……的确是他。
江崇正弯身从后备箱中一一拿出行李，忽然听得她那声飘远怔忡的呼唤，反射性地抬起头来看向她——她站在车边，稍稍扬着下颚，琥珀色的眸子迎着阳光怔怔地凝视着某个地方，脸上是极少出现的呆愣神情。
他心生疑惑，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却被直射的阳光扎得磕上了眼睑，伸出手来挡住那刺目的光线，几秒后才又尝试着睁开双眼，从指缝中观察江霓所看的方向。
——仅是无云的钴蓝色天际，没有任何可以引去她视线的东西。
“一霓，”迷惑地低下头，他又偏首看向了江霓，却见她仍旧是适才的神色怔望着那里，“你在看什么？”
好似被他这么一唤，江霓也还未全然回过神，目光一寸不挪，谰语般道：“老哥，你没看到他吗……”
他眉心不禁紧了紧，再次小心地看了看空无一物的上空：“你看到了什么？”
她这才被他一句反问猛地拉回神智，略微诧异地扭过头来看了看他，迟疑两秒后稍眯起眼又问道：“你看不到他？”
江崇正打算回答，车门便被打开——珈塔踏出车懒洋洋地舒展了一下身子，而江莫则是准备绕过车子去后备箱把行李拿出。夫妻俩瞅见他们杵在车门前，疑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后，由江莫温笑着开口：“怎么了？”
“没事。”抢在江崇前头不慌不忙地答道，江霓扶了扶脑袋上的遮阳帽，挑眉恢复了往日不悦的表情，“老爸，你到底找了什么鬼旅馆？”
“啊哈，去了就知道了~”抬手讪讪地笑着挠挠松软的棕发，江莫提起唇梢摆上了平日里无懈可击的纯善笑容。江霓受不了地冲他猛翻白眼，转眸又瞥见江崇脸上同他如出一辙的笑靥，连揶揄几句的兴致都消弭了。
“好了，别傻站着浪费时间——江莫，快点带路。”珈塔早已来到了后备箱前，干练地将沉重的旅行包背起后，又一手提出行李箱，一手将手提式行李包轻松捎起，再利索地盖上了后备箱——所有动作一气呵成，面不改色毫不吃力的模样让街边踽行的人们都忍不住驻足，瞅瞅她精瘦的身子骨，再瞧瞧她彪悍的行径，投去或惊或敬的注目礼。
感受到周遭的汇聚过来的目光，珈塔心下一悔，咬牙有种要伸手掩面的冲动——她又忘了，这些于她来说不过是只有体积没有重量的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讲确实不能独自承担的。
失策，失策。
三人都瞧见了她悔恨的表情，江莫和江崇都只是自然而迅速地上前装作帮她分担行李，而江霓则是一如往常地长叹一声，翻个白眼不作反应。
进入大楼前，她最后又转首瞟了眼太阳悬挂的方向。
那个金发男子，不知何时已离开那里。
当江霓站在旅馆门口时，心里正酝酿着要用哪种方式来向蒋兰吐槽这个旅馆的全貌。
八十平米左右的屋子，短短的门廊左侧和尽头还各有一间卧室，房门紧闭，亦不知是否住了人。门厅里摆了张桌柜充当收银台，接着还沿墙摆上了两张长椅供人等候，整个客厅的空间就只能容下三个人站着了。整个客厅的墙上都贴满了照片，只留了桌柜后一块书本大的位置钉上旅馆的名字——照片多数是黑白相，几乎全是一对夫妇的合照，从婚照一直到发色花白的老年。
长椅上坐着一对西班牙夫妇，还领着两个约摸十岁大的男孩，似乎也是家庭出游。
但他们瞅着江家的审视目光，却让本就尤显诡异的屋子变得更加阴冷了。
受不了他们的注释，江霓便留在门外等——住所自然不是在这里的，要付了押金和费用才能拿到钥匙，由旅馆的负责人领去隔壁大楼里的房子。
据说两人一间房，因此商量过后，江霓还是决定“委屈自己”跟江崇一间，让江莫和珈塔夫妻俩保有“美好的二人世界”。
江家从来就不走寻常路，因此江家默认的铁则向来都不可理喻。譬如说，所谓“家庭旅行”的意思是全家人一起出去一起回来，而中间的过程实则就是各自分散开来自由行，没有拘束地去目标城市里自己感兴趣的地方。
于是，将行李安顿在旅馆的房间后，江霓就背着背包，将自己的相机挂在颈脖上出门了。
她第一天的行程是去维多利亚港，接着再去吃些小吃逛街打发充裕得过分的时间。
不过，她此刻面临着一个说不上严重却极其挑战她耐性的问题——她被一个游魂缠住了。
“小美媚~你看得到我的对吧？”
“别装淡定了，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你们这种看得见魂魄的人了，特殊的气息我可以马上感觉得到哦~”
“诶，你不跟你家里人一起吗？一个小毛孩子居然敢一个人在香港乱窜？”
“咦？你是要去维多利亚港对吧，去那边那个车站等车就好了哦~还可以坐双层巴士~”
“诶等等——你别塞上耳机——好了好了，我不吵你了行吧，不要塞耳机啦……”
喋喋不休的鬼魂终于安静了下来，坐在她身侧的位置上，拉下嘴角郁闷无辜地盯着江霓，漂亮得能和女人媲美的杏眸忽闪忽闪，眸光温驯。
江霓别过脸来，继续顶着张平静的脸孔，视若无睹。
这是个年轻男人的魂魄，浓眉大眼，眼睫特别浓密，从容貌上看似乎是混血儿，却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自江霓踏出旅馆，他就一直揪准了时机跟在她后头，一路上叽叽喳喳念叨着，由于知道除了她再无他人听得到他的声音，又更加地得瑟着大声嚷嚷。
而江霓考虑到身遭络绎不绝的人群，便干脆下定了决心对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本以为他会识趣地离开，却不想他不仅没消停，还跟着她上了双层巴士。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她敛下眼睑，熟稔地掏出手机——简尚的一条简讯。
——你们不在家？
她快速挪动手指按下按键，回他道——在香港。
不到半分钟，简尚又传了她一条简讯。
——今天的行程？
一旁的鬼魂经不住诱惑，伸长脖子想要凑过来偷看她的短讯，江霓却不冷不热地偏过头来先对上他的视线，斜睨他一眼以示鄙视。
因此他吐了吐舌，收回了视线。
她低下头来，简洁地回道——维多利亚港。
这回简尚的回复更快，比她更加惜字如金地道——好。
她短吁口气，翻了个白眼后快速回他——好毛啊好，你懂不懂注意措辞？
然而，简尚下一条短信平淡而极具杀伤力地回过来，捣得江霓有要一口血喷出来的冲动，内伤不轻。
他只回了五个字。
——我马上就去。
TBC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Chapter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