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会有期》陈山山

8、第 8 章

　　林弋点餐习惯性地点三菜一汤，而且还要有荤有素。
　　洛云北看了一眼，问他：“你很喜欢吃辣吗，三道菜，每一道菜都是辣的。”
　　林弋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你不能吃辣吗？”
　　“我可以吃，”洛云北说，“不过我觉得尽量还是少吃。”
　　“为什么？是觉得会对肠胃不好吗？其实我已经吃习惯了。”林弋笑了笑。
　　“是啊，”洛云北说，“吃了屁股遭罪。”

　　林弋的脸顿时红了，“你瞎说什么呢……我都吃了这么多年了，也没见有什么问题。”
　　“那是因为这些年我不在你身边。”
　　“跟你有什么关系？”林弋突然意识到什么，又觉得有些羞恼，“你能不能不要胡说八道！”

　　“你好聪明，”洛云北竟然笑了笑，“我喜欢。”
　　一旁的服务员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林弋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你点菜吧。”
　　“就这些吧，再来一份沙姜猪手。”

　　等到服务员出去之后，林弋瞪了他一眼，他倒是一脸无辜：“怎么了？”
　　“能不能不要当着外人的面说这种话？”
　　洛云北反问：“你的意思是不当着外人的面就可以说了？”
　　“那当然也不可以，我是你哥，我一直把你当弟弟的，我们也不可能有其他的。”

　　洛云北低下头，看着面前的餐盘，没说话。
　　林弋不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他继续说道：“这些年其实我一直都在想你，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但是仅限于哥哥对弟弟的那种想念。”
　　洛云北依旧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洛云北突然抬起头来看着他，“那你现在看到我的样子，还把我当弟弟吗？”
　　“现在跟以前又有什么区别？”
　　“我跟小时候完全不一样了，我已经长大了，你看看我，”他突然伸出手来，和林弋的手放在一起，“我的手都比你大那么多，我早就不再是之前那个小孩子了。”

　　林弋顿了顿，说道：“这跟你长多高、长多大没有关系。”
　　他看到洛云北依旧没有说话，便继续说：“我始终是比你大三岁的。”
　　“年龄是没有办法改变，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但是……”
　　“没有什么但是。”林弋说。

　　服务员走进来，将他们点的菜端上桌之后又很快出去，这期间两个人一直沉默着。
　　“吃吧。”林弋说。
　　洛云北没动筷子。

　　林弋先是没有理他，自顾自地吃了一点，见他依然没有动，便有些无奈地放下了筷子：“你还说你长大了，我看你还不如小时候呢，小时候你多乖多听话，怎么长大之后就有脾气了？”
　　洛云北闷声说：“小时候你总是顺着我的。”

　　“我现在就没有顺着你？”
　　“那你今天晚上跟我一起睡。”
　　“不可能。”

　　洛云北说：“如果是小时候，你肯定就会陪着我，我们会在一个被窝里，你还会给我讲故事。”
　　林弋道：“那你还是小孩子吗？”
　　洛云北沉默了一会儿，说：“我害怕。”
　　“怕什么？”
　　“就是想让你今晚陪我。”

　　林弋摇摇头，“我没法陪你。”
　　“我总是害怕会像小时候一样，一睁眼你就不见了，你知道我说的是哪一次吧？”
　　林弋的心突然揪了一下，“我不知道。”
　　“其实你知道的对吧，那一次你骗了我。”

　　林弋突然变得有些焦躁，他夹了一块猪手，奇怪，刚才明明觉得挺好吃的，可是现在吃到嘴里却觉得怎么都没有滋味。
　　洛云北看着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温柔，“我不怪你。”

　　林弋闷头吃，不理他，洛云北继续说：“你做什么我都会理解，可能你那个时候确实觉得这样是对我好吧。”

　　林弋把筷子“啪”地一声放在桌上，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对不起。”
　　洛云北摇摇头，“我真的没有怪过你，我只是很害怕，我做过很多次噩梦，每一次都无一例外，我睁开眼睛之后你不见了，我坐在一辆陌生的车里，被带去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其实我知道，”洛云北说，“他们确实利用了你，但是如果你不答应，他们也会想其他办法。”
　　“我们只是小孩子，玩不过大人的，”洛云北竟然笑了笑，神情很平静，“而且，其实你是对的，这个选择对于我来讲，的确是正确的。”

　　“小北，”林弋说，“我也很难受。”
　　“你难受什么？”
　　“我一点都不想让你离开我。”

　　洛云北只觉得呼吸都停滞了，“是吗？”

　　“你又何尝不是我唯一的亲人？”林弋说着，心里发闷，“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孤独，爷爷奶奶能给我生活上的富足，可是在精神上，他们给不了我什么。
　　我很爱他们，但是，我们之间毕竟代沟太严重了，在学校的朋友晚上总是要回家的，只有你，晚上也会来陪我。
　　你那个时候其实是我唯一的精神慰藉，我有很多话都只能跟你说，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是我的亲人，亲弟弟，你能懂吗？”

　　洛云北抓住了他的手，“我说过了，我没怪你。”
　　他的语气少见地有一些慌乱，随后，他抽出桌上的纸巾，按在林弋的眼睛上，“不要哭。”
　　林弋擦了擦眼睛，又挤出一抹笑：“我没哭，也没想逃避什么，那件事是我愧对你。”
　　“你那么小又能做什么呢？总归我是要走的。”

　　“可是现在我回来了，”洛云北又说，“你不许再赶我走。”
　　“我永远都不可能赶你走的，”林弋说，“你是我弟弟。”
　　洛云北的嘴角稍微耷拉了一下，“嗯……”
　　林弋抬头，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要是他头顶上有耳朵，这会儿估计也耷拉下来了。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洛云北有些可爱，不由地伸出手去，拍了拍他的头顶。
　　洛云北乖乖地任由他拍着，又问他：“你就只是把我当弟弟吗？”
　　“不然呢？”林弋笑了，“我们俩男的，难道还能有其他感情？”

　　洛云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吃吧。”
　　之后两个人便沉默着吃了这顿饭，彼此都没有再说话。
　　吃完饭后，林弋随他一起走出餐厅，这时他接到了常远的电话。
　　“学长，你干嘛去了？晚上不一起吃饭了吗？”
　　“我已经吃过了，你自己去吃吧。”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们一块儿去泡温泉。”
　　“等一会儿吧。”
　　“好吧，你快点回来，这儿的温泉挺好的。”

　　林弋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却见洛云北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你要跟他一起去泡温泉？他为什么说‘回来’？你跟他住在一起？”洛云北脸色不太好。
　　“我们住的双床房。”
　　“你能跟他住在一起，却不能跟我住在一起？”洛云北脸色更难看了。

　　林弋无奈道：“因为我们是一个公司的呀，公司帮我们订的房，总不能说不住就不住吧，再说了，我们之前还一块出去野营过呢，也是住在一起的。”
　　洛云北的眼睛简直要喷出火来，“不行，你不能回去。”

　　林弋只能顺着他说：“那我应该去哪里？”
　　洛云北语气冷冰冰的，“去我那里。”
　　林弋看着他，洛云北说：“最起码我那里是套房，你要是不想跟我一张床上睡觉，可以去旁边的房间。”

　　林弋没说话，洛云北又说：“你不搬过来，我就跟你回去，和你一起住。”
　　“你疯了吗？”林弋觉得洛云北简直像个疯子，刚刚还挺正常，这会儿突然又犯病了。

　　“面对你的时候，大概是吧，”洛云北说，“我今天一定要跟你在一起，是我跟你回去，还是你跟我过来住，你自己选吧。”
　　“我就不能不选吗？你不能干涉我的生活。”林弋也有点不高兴了。

　　洛云北低下头，语气低沉，“刚才还说把我当弟弟，现在又说我干涉了你的生活。”
　　林弋的心被刺了一下，就听洛云北继续说，“所以我们现在这么生分了吗？我只是有很多话想要跟你说，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不经过你的同意，我不会伤害你。”

　　“可以吗？”洛云北看着他，脸色冰冷，语气却有些温柔，“只是叙叙旧，不会做其他的。”
　　林弋还是妥协了，主要是他有些担心，他觉得洛云北不像是说说而已，如果他不答应洛云北，或许洛云北真的会跟着他回去，这样的话就更说不清了。

　　他叹口气，“好吧，不过我自己回去收拾东西，你不要跟过来。”
　　“我在楼下等你。”
　　“你不许上楼。”
　　洛云北声音很轻，“好。”

　　他们乘电梯下楼，到了林弋住宿的那栋楼前，洛云北果然乖乖地停住了脚步。
　　“我等你，”他说，“你快一点。”
　　林弋看他一眼，“嗯”了一声，自己上了楼。

　　他拿房卡刷开门，常远正躺在床上，手中拿着手机，看样子是在玩游戏。
　　“你怎么才回来呀，赶紧的，我们出去泡温泉吧。”说着，常远起身，却见林弋拉出自己的行李箱，将摊在床上的一些东西收了起来。
　　“为什么要收拾行李，你要走吗？”常远诧异道。

　　林弋双手顿了顿，抬头对他说道：“我今天遇到一个朋友，从小一块长大的，很多年没有见过面了，以后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见面，今天晚上我想过去跟他一块儿住，顺带着聊聊天。”
　　“啊……”常远哀嚎了一声，“那我岂不是这两天要自己一个人住了？”
　　“这样不好吗，”林弋笑了笑，“自己一个人住，多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