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番外（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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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睁开眼的时候，天光正亮，暖黄的光打在房间的画报上，世界的色调好像又回到了复古的旧书页颜色。
看到被光照亮的手，她下意识将手往后躲了躲，然后才发现了什么。
这太阳，它不烧人。
殷红缓缓抬起手，试探性地在眼前翻转着手掌，看着那双还涂抹着红色指甲油的，有血色的手，她的思绪放空了一会儿，然后蓦然坐起身，看向四周。
这里不是阴间，不是监狱，也不是最后停留在她脑海中的2015年。
殷红环顾四周，将房间里的每一件事物都尽收入眼底，手心掐得自己都隐隐作痈了，还是没有松开拳头。
她认得这里，也认得这个时候的自己。
殷红看着镜中的年轻女人，轻轻歪了歪头，感受着发丝从脸颊边掉落，而镜中恰好同步这个景象的感觉。
她嗅到了头发上洗发水的香味，身边木制家具独有的气味也格外清晰，身上隐隐预约残留的酒气还是那么令人不适，但她此时可以短暂地原谅它一小会。
像是抓住了记忆的拼图碎片，殷红拿起那个熟悉的发圈，扎起了自己的头发。
一。
二。
三。
她静静地聆听着身后浅浅的脚步声，她能感觉到，有一道熟悉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
在傅卫军敲门那一刻，殷红转过身，在他略显拘谨的视线中，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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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知道咋活的，但殷红很快接受了回到过去这一现实——这有啥不好接受的，她不仅接受了，还准备干票大的。
既然活，就要好好活，去做有意义的事情，不然白死了。
殷红花了点时间熟悉环境，紧接着回了一趟维多利亚，也没别的事，她本钱不多，想找老葛把工钱结一结，顺道再借点启动资金。
过程有点波折，一是她死太久了，二是思维都更新换代过了，跟老葛提了一嘴要出去做生意的时候，对方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你这够突然的啊，准备做点啥？”
老葛也不说借不借，但很明显当她只是一时兴起，玩笑话一样地问道。
殷红神色沉静：“先从小本生意做起，至少先保证把你这本金还上，当然，你也可以直接投资我，赚钱了再分红，我个人更倾向后一种，你觉着呢？”
她认真得老葛都忍不住笑了出声：“投资，赚了是我的，亏了也是我的是吧？你这跟大客户喝了几次酒，眼界也开了不少哈。”
殷红也跟着笑了笑，但她不觉得自己的想法好笑，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有什么好笑的，可她也能理解老葛为什么觉得好笑，死去的那些年，她学会得最多的就是理解。
老葛看她虽然笑得自然，眼神却很冷静，不禁也起了点心思，抬起手，对她比划着问道：“具体准备往哪个方向做，我说不定还能给你点建议。”
“殡葬。”
殷红看着老葛突然卡顿的笑意，解释道：“其实就是做零售，批发点东西回来卖，只不过我接触过一点死人，可能在这方面有点优势，做生意嘛，还是要有点自己的特色。”
“你还接触过死人？！”
老葛顿时大惊失色。
殷红抬起手缓和他的情绪：“一点，一点。”
老葛是个有眼界的人，但也只是借了钱给她，他不是不看好殡葬业，他是不看好殷红，那些迫于一家生计跑去卖百货的中年人他能理解，殷红一个才二十岁的年轻姑娘，都是在维多利亚给别人打工的命，光有那做老板的志向也不够啊。
虽然拿到的比想象中少，不过也不错了，至少有，殷红掂了掂手中的分量，正要离开维多利亚，突然被人叫住了。
“沈小姐。”
殷红听到身后那蹩脚的口音，一下就想起了来人是谁。
她意味深长地转过头，卢文仲发现认错了人，连忙道：“抱歉，认错人了。”
殷红对他笑了笑，对他招了招手，在他疑问靠近的目光中，一拳抡他脸上——
“认错认错，见那么多面还不给姐长记性是吧？！”
卢文仲被她这一拳直接干懵了，半天没回过神，反应过来以后，正要问罪，殷红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道：“呀！咋是卢总呢，瞧我这眼睛，把你认错成上次一个喝醉了跑这发酒疯的客人了，我的错我的错，不好意思啊。”
殷红态度诚恳得仿佛真有这么回事，卢文仲自诩有风度，见漂亮姑娘嘴甜赔罪，虽然痛得要死，但还是忍着怒气道：“没事，要不，去我房间聊聊？”
聊聊？
殷红轻轻勾起嘴角，露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好啊，我正好有件重要的事想跟你谈谈，只能咱俩，你看行吗？”
本来还没想起这茬，不过人都自己撞上来了，殷红也不介意提前做点好事。
老葛前脚送走了一个夜场员工，后脚这员工就成了客户。
看着殷红潇洒与他告别的身影，还有独自留在包间里脸色发白的卢总，老葛真想知道殷红到底跟他说了什么，能把人吓成这样。
也没什么。
殷红在监狱待了那么多年，没事给监狱内部系统增加点灵异事件，对那里面记录的文书卷宗都再熟悉不过，特别是跟经济有关的案件。
不得不说，赚钱的方法果然都写在刑法里，她每天废寝忘食（当然也并不需要），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没把那些千奇百怪的案件看完，毕竟光是六年后去阳间那半天瞥到两眼的新案件，就足够更新她的认知，人在犯错这方面，潜力真的是无穷的。
不过仅靠她以前的储备量，也够让桦林现在这些领导富商喝一壶了。
当然，殷红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知道一点那能从中见机行事，知道太多估计得准备后事，她现在只能先唬一唬卢文仲，其他人，得从长计议。
搁监狱待久了以后，殷红身上还有些社会责任感，她也担心她的出现会引发一些蝴蝶效应，往好了就算了，往坏了她可付不起这责，她要尽力保证市场是均衡的。
扯那些，先赚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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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红死后曾想过如果能回到与傅卫军相遇那天，她该如何去挽回一段自己错过的缘分，想了很多，受电视上那些情节熏陶，多浪漫的都有。
但她打死也没想到，第二次见面会是傅卫军腼腆地给她送来那个发夹，而她转个头拜托他帮忙卸一卡车货。
小哑巴任劳任怨，殷红也有些于心不忍，于是开始给他画起了大饼：
“等我赚大钱了，给你换个更好的助听器。”
傅卫军对她笑了笑，似乎不太明白一个才与他认识没多久的人为什么会对他许下这种承诺。
但因为是殷红说的，他又真的愿意去相信她的话。
殷红的小本生意逐渐做了起来，但她当然也不止于此，除了做零售，她得了空就到处跑跑一些遗体处理，殡葬服务和销售的业务，她对尸体的接受程度非常之高，啥样没见过，除了流体状的，很少有尸体能惨得过她本人，所以这活一度干得风生水起，一路联系上了各个殡仪馆的人脉。
干多了死人的活，殷红开始心痒痒起活人的那部分，医疗殡葬一体化，想到傅卫军在监狱里被病魔折磨的那些年，对未来南下的打算，以及她搞煎粉店的初衷，殷红决定等到时机就开始拓展业务。
现在的话，她要先稳扎稳打，至少让沈墨不用再去维多利亚打工，那里活是轻松，但不适合沈墨，送走了一个卢总，难保还不会有下一个张总李总，对她来说风险大于收益。
死去的时候没能再见到的人，活过来以后，她也鼓起了很大勇气才主动去找她。
殷红跟沈墨的关系是复杂的，算萍水相逢的朋友，是加害者与受害者，也是死者与凶手，殷红面对哑巴的时候还能从清醒中找到一丝庆幸，而面对一无所知的沈墨，她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一个不算熟的人，自己都还没混出个清闲日子，突然提出要资助你上学，怎么看都是图谋不轨。
可是下意识里，殷红想，要把他们从泥潭里拉起来，就必须迈出这一步，这是她重来一次能做也应做的事情。
她曾经给沈墨傅卫军造成了无法修复的伤害，她以为她就算偿还一切，也还不清那被风沙冲蚀的十七年，而事实上，重来一次不仅给了她新生，也挽救了她心里最难以挽救的一部分。
“你给我开工资？”
沈墨好奇道：“有一段时间没见到你，我听我弟说你现在开始做生意了，原来是真的。”
走在去往桦医的路上，殷红其实很想告诉她不用来打工，她纯开工资也行，但是怎么听怎么不合理，倒不如顺水推舟，也正好照顾了她的生意，到时候再反哺沈墨的学费。
“是，做些小生意，利润现在还可以，就是特别忙，可能没有在维多利亚弹钢琴那么轻松，但是人际关系简单，我们平时还可以相互照顾。”
“啊对。”
殷红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样式很新的发圈，递给沈墨，对她笑道：“我上次拿了你一个发圈，你以后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从我那拿就行。”
从桦林往外地跑一趟不容易，殡葬业虽然大头，但时兴的日用百货卖得也不错，有一件事殷红想得没错，那就是她现在确实缺人，连出去拉货都是亲力亲为。
沈墨接过那个发圈，看着殷红，露出一个不知所措的笑容，她对他人的善意格外敏感，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殷红的邀请。
殷红：“你考虑考虑，不想来也没事，干那活没弹钢琴体面，我可以……”
“没有！”沈墨摇摇头，对她道：“我愿意干。”
殷红看着她，也笑了起来：“那我还要跟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介意啊，除了卖小商品，我还经营一些黑白灰的业务……”
她俩连路聊连路往沈墨的学校走，沈墨上学，殷红是想看看医学院的情况，毕竟她曾经也算“旁听”过桦医学子的课，还用医生总结的东西救了人。
殷红与沈墨聊了些医药方面的事，正想继续问，突然听到周围人在谈论些什么，提到了沈墨的名字，而路过的学生也朝着沈墨投来怪异的眼神。
“本校药学系沈墨同学，个人作风不检点，在校外夜总会进行三陪活动……”
殷红循着声音的方向望过去，正好看到一堆人聚在布告栏前指指点点，而布告栏上贴着的也不是别的，是她当年抽取沈栋梁的记忆时看到的一些画面。
沈墨当时就愣在了原地，殷红很快反应过来，抢在几个跑过来的人前，连着原有的喜报，一把扯下了墙上贴的东西。
“看啥看！抬头有警情俩字那才叫通报，咋地自个贴的也当圣旨呢？你们现在是在参与造谣，造谣知道吗？谁再多哔哔一句，我明儿就往这整个讣告，喏，就你，灰衣服那个，你还记得我不？你太奶去世我收的尸。”
殷红不在意别人又惊又俱又鄙夷的眼光，在她眼中，做对的事情，没什么好笑的。
她穿越人群，无视叽叽喳喳的校领导，贴着沈墨的头，安抚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对她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沈墨还没感动两秒，又听殷红道：“这瘪犊子，真怕咱没证据，老娘迟早告死他。”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番外（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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