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木芽芽

10、朋友？

　　“不准走！”

　　木紫听到那声厉喝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不敢动。

　　圆肚大个子走到扒在桌子上的王莉莉身边，把她手中的手机抽出来，过来递给木紫，“打电话，认识谁打给谁。”

　　木紫乖乖接过手机，翻了通讯录，第一个便是白翯，她想也没想就拨了过去。

　　没人接听。

　　她心虚地看着对面正瞪大眼睛盯着她的大个子，紧张得额头冒出汗珠，又拨了过去。

　　这次接通了，还没等对面开口，木紫找到救星似的结结巴巴说：“白翯，我们在江滨餐馆，忘了带钱，麻烦你带钱过来帮忙付账……”

　　“木紫？你说清楚，怎么回事？要付多少钱？”白翯的声音很沉稳。

　　木紫看了看倒在桌上的王莉莉和李霜，简略道：“喝酒忘了带钱。”

　　她望向大个子，问他：“多少钱？”
　　“95元。”

　　木紫对着电话那头说：“95元。”
　　“你一个人吗？”

　　“还有王莉莉和李霜。”

　　“好，你别害怕，我马上就到。”

　　挂了电话，木紫没那么紧张了，大个子看她已经找到人过来付账，便去收拾其他桌上的残菜。
　　木紫这才有空观察店里的情况，店面不大，三十几平方，摆了五六张桌子，已经没有客人了，又看看墙上的挂钟，十点了。

　　她走到王莉莉和李霜跟前，轻轻叫着她们，她们醉得一塌糊涂，根本听不见。

　　木紫无奈只能坐在那里等救兵。

　　过了十几分钟，白翯和叶璞满头大汗赶过来，气喘吁吁冲进店里，眼光落到她们三人身上后终于松了口气。

　　白翯走到木紫跟前一脸担忧说：“你没事吧？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要喝酒？”

　　他的三个问题木紫只能回答一个，因为喝酒的根本不是她，她原本也是想来救场的，结果把自己撂到这儿走不了了。

　　“我没事，她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这儿喝醉了。”

　　叶璞瞅瞅桌子上的两人没事，便去收银台结账。

　　“你呢？你喝了没有？”

　　看到白翯满脸紧张很关心她的样子，她心里莫名高兴。

　　明明知道他对她的关心不是那个意思，但她就喜欢怀着忐忑的心情享受着他对她的好。

　　她想，最后一次，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感受。

　　“我没喝，我来时她俩已经醉倒了。”

　　白翯的表情略放松了一些，他瞄了瞄醉倒的两人，问：“她们怎么回事？”

　　木紫摇摇头：“我也是半小时前接到电话过来的，来时她俩已经这样了。”

　　叶璞结完账回来，木紫看着王莉莉和李霜软瘫的样子，对白翯和叶璞建议道：“还好你们来了两个人，不如一人背一个？”

　　白翯和叶璞看看醉倒在桌子边上的两个女孩儿，一个穿着短T和五分裤，一个穿着长裙，怎么背都会有肌肤接触，两人面面相觑。

　　“不会吧？你俩大男人，看起来身体很强壮的样子，连个女孩儿都背不动？”

　　两个男孩儿瞬间脸红成了番茄，那是背不背得动的问题吗？

　　僵持了一会儿，白翯开口了。

　　“我去拦出租车。”说完直接走到门口去找车。

　　屋内一下子沉默得有些诡异，叶璞打破沉默问：“你和她们一起来的？你怎么没喝醉，她俩却醉成这样？”

　　木紫摇头，看了看叶璞，他的脸色有些不自然，“我没和她们一起来，我也是接到她们电话才赶来的。”

　　叶璞了然点点头。

　　木紫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你们今天不是一起去牛头山了吗？怎么她俩单独过来喝酒？”

　　叶璞淡淡看了她一眼，说：“人不多，我们没去。”
　　“哦。”

　　屋子里又沉默一片。

　　木紫为了打破尴尬找话说：“她俩不知道怎么了，忽然跑过来喝成这样子。”

　　这次叶璞没接话。

　　木紫便也不再出声，她本就不是会聊天的人。

　　好在白翯很快回来了，他拦到出租车了。

　　叶璞亲昵拍了拍木紫的背，说：“她俩应该没啥大事，别怕，我们先回去再说。”

　　木紫并没有害怕，不知道叶璞为何突然做出如此亲昵的动作，扭头诧异看向他，他似乎并没觉得拍背这个动作过于亲密到有些暧昧，坦然走到桌边去扶李霜。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木紫觉得自己最近几个月实在容易自做多情。

　　他们把两个醉得不成样子的人扶到出租车上。

　　王莉莉和李霜家离学校不算特别远，但也都住宿舍，只是不在同一层楼，木紫平时没结交什么朋友，和她们交集不多，王莉莉和李霜关系比较好。

　　将两个醉人送回宿舍，交给了她们宿舍里的其他同学，白翯和叶璞就自觉得退了出去。

　　木紫帮着宿舍里的舍友把她俩弄到床上整顿好后才出来，打算回自己宿舍时，在楼梯拐角遇到白翯。

　　高高的少年斜靠着楼梯扶手，两手插在裤兜里，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看到她出来，眼光直射过来，大概是楼道的灯光太暗，他脸上表情显得温柔起来。

　　“一起去操场上走走吧。”白翯轻声说。

　　木紫想了想，点头答应。

　　补课期间很多学生不在学校住宿，晚上的操场更加静谧，两个人漫步在跑道上，路灯光撒在身上。

　　木紫穿了一套校服，在学校，她基本都是校服，除非校服洗了没干。

　　白翯穿的白T恤和运动裤，一身休闲舒适的样子。

　　木紫看着长长的跑道，期末考试前，在这条跑道上，她曾一边喘着气一边寻着白翯的身影，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多人，她却总是一眼便能看到他，眼中只有他。

　　两人慢慢走着，这一次她没有觉得尴尬，享受着此时属于两人的空间，感受着周围空气的清甜。

　　既然准备说清远离了，就让自己真切体会一把恋爱的感觉，哪怕只是自己一个人的独角戏。

　　走了几步，白翯开了口：“我今晚接到你的电话时，叶璞也在宿舍，他听到你的声音，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去找你。”

　　她想到上次叶璞问她在柴火酒家一起吃饭的男人是谁，大概是怕她结交到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走错路。

　　她点点头，感慨道：“叶璞人很好。”

　　白翯默了好一会儿，说：“这是你第一次夸人。”

　　“是嘛？”木紫愕然，仔细一想，确实是，倒不是因为没人值得夸，而是她之前根本内向又沉默，和同学们几乎没怎么打交道。说起来，现在的变化，还是白翯带给她的。

　　“还有不到一年就要高考了，我们都不要分心，好好学习，争取考个好大学，等出了社会，你一定会遇到更优秀的人。”

　　木紫想，她怎么会分心，她又没谈恋爱，要说分心，他才真的在分心，不过他学习能力强，成绩一直很稳定，即使和纪希言谈着恋爱也没有影响学习。

　　想到这里，木紫忽然觉得对不起纪希言，自己暗藏的小心思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行为上似乎已经超越普通同学关系了。

　　见木紫没说话，白翯又问：“你明年想考去哪里？”

　　“不知道，看高考分数，不过我是一定要考出去的。”她想到母亲的面孔，心里竟有些害怕，半开玩笑半认真的低声说，“如果高考不理想，没上到一本线，我妈肯定会急着把我嫁出去换彩礼的。”

　　木紫走了几步发现白翯没跟上，她扭头，看到白翯定在几步远的距离，并没打算移步过来，转过身，在路灯下和他对望着。

　　白翯的脸被灯光照得格外立体，木紫微微抬头，第一次认真观察他的眉眼。

　　他的眉毛很浓，属于剑眉，眼睛狭长，明明是内双，仍然能看清密密的眼睫毛，鼻梁挺得刚刚好，嘴唇红润略薄，皮肤白得很健康，乌黑得碎发随意散开仍然很帅气。

　　他大概就是大多数女生眼中的邻家男孩儿。

　　都说女生成熟的早，木紫却不一样，初二的时候，很多女生已经有喜欢的人开始偷偷写情书谈恋爱了，她不懂也不感兴趣。初三有女生私下讲黄段子，其他女生都害羞得脸红心跳，她甚至没听懂别人在说什么。

　　直到高二下学期，白翯的接近，慢慢让她明白，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没见面时想见面，见了面时想靠近，明明两人相互看着对方，却仍然觉得不够。

　　她这时才明白，初中那些女同学们见到帅哥兴奋的原因。

　　她有些悸动地看着离自己几步远的白翯，不能靠近，又舍不得离开。

　　白翯却想起，高二下学期开学不久的一个周末，他收到一条短信说在君悦饭店看到木紫。他不知道为什么收到这样的信息，也不知道是谁发的，本打算不予理睬，却鬼使神差地去了离他家并不算太远的君悦饭店。

　　他看到穿着成熟的木紫坐在一个西装男人对面，仍然素颜，头发随便绑成马尾，和男人在交谈着什么。

　　大概好奇心驱使，他悄悄在离他们不远的桌位坐下，点了菜。他不怕木紫发现他，他知道木紫对他没什么印象，虽然他们已经同学一个多学期了。

　　第一次偷听别人谈话，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却无法起身离开。
　　听了一会儿，知道她在相亲，他纳闷了很久。

　　现在才明白，在这座县城他们所读的兴华一中，以她当时的成绩是考不上一本的，大概不想接受母亲选择的结婚对象，所以早早相亲，以脱离母亲的控制？

　　“我的运气一向很好，我把我的好运气分给你一些吧。”
　　那样的话，你明年一定能考上一本。

　　木紫听清白翯的话后很是惊愕，眼光移到他黧黑得看不见底的眼眸，那里映着两点灯光，亮得她有些晕，半晌才说：“别胡说！”

　　白翯上前两步，认真道：“真的，我觉得你更需要。”

　　木紫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她不由自主地问，想要一个肯定的答案。

　　白翯的眼神没有躲闪，静静看了她许久，开口说：“因为，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脑子“轰”的一声，最害怕的还是来了，他说她是他的“好朋友”，这三个字似乎判了她死刑，压得她喘不过气，像掉进泥沼，无力挣扎，越挣扎越沉得快。

　　“白翯，我一点儿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你给我买的那双鞋钱我明天会还给你！”她几乎是脱口而出，一秒都没思考。

　　白翯没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呆愣在那里，只觉得她愿意和自己做朋友大概都是因为那双鞋子。
　　其实早就知道答案，自己却是鬼迷了心窍般情不自禁想要接近她。

　　“不早了，回宿舍吧。”木紫率先往回走，没有去看留在原地仍然一动不动的白翯。

　　谁也想不到，一年后白翯的话竟一语成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