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木芽芽

9、传言

　　短暂的沉默，周围异常静谧。

　　白翯的嗓音有些哑：“其实……其实我可以帮你，我有钱，可以帮你交学费。”他看到木紫快速擦了擦眼睛抬起头，没等她开口抢着说：“当然是借给你，等你以后参加工作了再还。”

　　木紫就像看到太阳从西边升起，心中的错愕无以复加。她盯着白翯看了会儿，发现他似乎是认真的。

　　默然片刻，木紫低下头：“我不是要借钱的意思，其实虽然难，我每年的学费也都有交齐，何况还有兼职赚的钱，够了。你的钱也是你父母辛苦挣的，不要随意浪费。”

　　“我的压岁钱一直没处花，要不我买部手机送你吧？”白翯就像钱多到花不完似的，急切说道。

　　木紫终于忍不住了，有钱人都这么疯狂吗？她还在为生活费奔波，他却能轻轻松松拿出买手机的钱，还要送人？这几个月来，她第一次强烈感受到他们之间明显的差距。

　　“不用！”她有些恼怒，重重抛出两个字，径自大步往前走。

　　白翯不理解她为什么会突然的生气，跟了上来，轻声问：“你怎么啦？”

　　她理了理思绪，觉得自己刚才有些无理取闹，“对不起，刚才突然有些失控。”情绪低落到连她自己都发觉声音有些不对劲。

　　白翯知道她不愿再讨论这个话题，便不再提。

　　回到宿舍，木紫洗过后爬上床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在白翯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为什么白翯对她的态度让她悸动却又害怕？太多似乎不合理的事却都发生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总让她感觉不是一般的好朋友关系，可是，他就真只是把她当作朋友，而她呢？

　　翻来覆去睡不着，正胡思乱想中，斜下面的舍友蒋云伊开口了。

　　“木紫，你和白翯关系很好？”

　　木紫吓了一跳，还以为蒋云伊早就睡着了。不过她这突然的发问更让木紫惊讶。

　　“你、你听谁说的？”

　　蒋云伊：“这还用听谁说吗？白翯在学校那样出名，悄悄关注他的人太多了。”顿了顿，她又说：“我看到他晚上和你一起回学校，他去接你了吗？”

　　蒋云伊知道木紫晚上出去兼职的事。

　　木紫：“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

　　蒋云伊笑了：“我又没说你们关系不纯洁，你在紧张什么？”

　　木紫胀红了脸，好在宿舍已关了灯，她又在上铺，蒋云伊根本看不见。

　　蒋云伊说：“我们班纪希言和白翯关系也很好。”

　　“我知道。”

　　“你知道？”蒋云伊似乎很惊讶。
　　“嗯。”

　　“白翯还去蒋纪希言家吃过饭，见过家长，你知道吗？”

　　木紫心跳漏了两拍，她久久回味不过来，但蒋云伊在等着她回话，她只能强调：“不知道，我和白翯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

　　蒋云伊又笑了，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好吧，祝你们友谊长存。”

　　这一晚，木紫失了眠。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白翯的行为，不喜欢她，却以朋友的身份不断靠近她。她试着推开，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没有用力，因为她不舍得，哪怕白翯有喜欢的人，她自我安慰，谁除了男女朋友外没有一个好朋友？

　　谁还没有一个好朋友？异性又怎样？

　　补课两周后，周翼妈妈说要带他出去玩儿几天，给木紫放了假，张川不知道为啥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他又拿笔开始戳木紫后背。

　　“木紫，老黄说我们这段时间上课没精神，半死不活的，明天周日，放我们自由活动，玩好了回来提起精神搞学习。”

　　木紫知道，今天黄莺在课堂上讲了，她看着张川圆圆的脸问：“所以呢？”

　　“我们打算去牛头山玩儿，你要不要去？”

　　“我就不去了，祝你们玩儿得开心。”

　　“你这几天又没兼职，一起出去爬爬山吧，就当锻炼身体了。”

　　牛头山虽属景区，但不要门票，过去坐公交车，2元车票，她觉得张川说的有道理，犹豫着要不要去，问：“你们有哪些人一起？”

　　“我、王莉莉、李霜、叶璞，还有白翯。”

　　白翯也去？
　　木紫想了想，说：“我不去了。”

　　张川似乎有些失望，也没再说什么。

　　周日晚上，天气格外闷热，宿舍没有空调，只有头顶上的两盏被钢丝圈住的风扇不停的呼呼转着。

　　蒋云伊回宿舍时手里的雪糕快要吃完了，她看了看还在写卷子的木紫，说：“你没出去吗？宿舍热得不像话，你也呆得住？”

　　木紫摇摇头：“没出去，习惯了就好了。”

　　蒋云伊吃完手里最后一口雪糕，把棍子扔进垃圾筒里，坐在自己床上和木紫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木紫写了一下午题，这时放下笔休息，她去阳台收了昨晚上换洗的衣服，边叠边听蒋云伊叨叨。

　　在宿舍木紫话也不多，基本都是舍友们聊天她不插话，除非舍友们问到她，她才回答。

　　这时宿舍只有两人，蒋云伊负责说，她负责听。

　　“我今天晚上和纪希言一起出去吃饭了。”

　　聊了些对某个老师的不满和学习压力之类的话题后，蒋云伊提到纪希言。

　　木紫已经叠完衣服，她正把上衣和裤子分类，袜子另外放在一个纸盒里，听到纪希言的名字，心里莫名动了一下。

　　蒋云伊看了看木紫的脸色，好像没什么变化，她继续说道：“纪希言家里真有钱，期末考试后还去了海边玩儿，她说她喜欢吹海风，将来要在海边买套房子。”

　　木紫的心突然抽紧，纪希言期末考试完也去了海边？不用说，肯定是和白翯一起去的吧？上次电话白翯说还有家人，那他们这算是已经定下了吗？两家家长都已经默认他们的关系了吧？话说回来他们俩人真是般配，家庭背影、身高外貌、学习成绩……

　　“木紫，我还没见过海呢，等明年高考完，一定要让我妈带我去一趟海边。”

　　蒋云伊还在喋喋不休，木紫已经听不见她在说什么，她感觉胸口有些痛，眼眶酸胀，借口想上大号，起身去卫生间，刚关上门，眼泪就不争气地啪啪啪往下掉，毫无理由，无法控制。

　　她压抑着自己的声音，不停用毛巾擦着眼睛，毛巾刚挪离，眼眶便又湿润了，再擦，再湿。

　　她拼命命令自己不要再流泪，简直太滑稽，白翯怎么可能是她能浮想联翩的人，整个学校追他的既漂亮又优秀的人数不胜数，他怎么可能选择她这个黄毛丫头。

　　可是眼睛有它自己的想法，已经不受她控制，她干脆用毛巾捂住眼睛，任由眼泪不停往毛巾上洇。

　　她打开水龙头，一手压住盖在眼睛上的毛巾，一手捂住嘴巴，肩膀不停地轻轻抖动，指缝里传出含糊的呜咽声。

　　这一刻，她的大脑无比清醒，无论从哪方面看，白翯都不可能属于她，他和纪希言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可是身体却跟着心发出了它自己的悲哀。

　　她想，大概是这段时间白翯对她的态度让她迷失了自己，她必须要收回自己逐渐自我沦陷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木紫终于能平静下来时，蒋云伊在外面敲门，“木紫，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呀？在里面呆了这么久。”

　　她终于挪开毛巾，关掉水龙头，看了看红红的眼睛，尽量调平声音回道：“嗯，我可能有点拉肚子。”

　　“要不要我帮你买药？”
　　“谢谢，不用了，现在感觉好多了。”
　　“好吧。”

　　听到蒋云伊离去的脚步声，她把已经湿了一半的毛巾在水盆里绞了绞，轻轻擦拭着眼睛。好一会儿，才敢出去，低着头不敢看蒋云伊，径自走到自己床铺前，爬上床，面朝墙壁躺好。

　　蒋云伊一直看着她，问：“你还是不舒服吗？”

　　木紫没敢扭头看她，对着墙回她：“嗯，躺一会儿就好了。”

　　晚上九点半，木紫被宿管叫下去接电话，她爬起来照了照镜子，眼睛似乎不怎么红了。

　　跑下楼拿起话筒，对面声音模糊不清断断续续：“木紫……你……你今天为什么不去牛头山……你，害得我们也没去成……”

　　木紫听出是李霜的声音，但没明白她的意思：“李霜？你喝酒了？”

　　“喝……酒怎么啦？我，我心情不好……想喝就喝……”

　　“你在哪里？”木紫听出对方醉得不轻。

　　对面的手机似乎移了位：“木紫，你……你到底哪里好了，我觉得……我，我比你优秀……”

　　木紫听出这次是王莉莉的声音，她觉得莫名其妙，但顾不得多想，明显感到电话那头的人都醉醺醺的。

　　“王莉莉？你们在哪里？身边还有其他人吗？”

　　“我们在江滨餐馆……怎么……你也要来喝酒吗？”

　　江滨餐馆离学校步行二十分钟，说远不远，说近不近，木紫挂了电话直奔过去，她知道两个女孩子在外面喝得烂醉很危险。

　　匆匆赶到时，王莉莉和李霜醉得不省人事倒在桌子上，老板挺着圆滚滚的肚子正发愁，皱着眉推了李霜一下，冲她喊道：“喂，醒醒，钱还没付呢。”

　　李霜被摇得胃里翻腾，抬起头就要往老板身上吐。

　　老板倒是机灵，“嗖”一下往后边一跳，李霜一口杂烩便吐到地上，老板捏着鼻子摇头。

　　木紫走上前去时，老板像看到救星一样跑向她：“你是她们朋友吧？太好了，这俩喝了我九瓶啤酒外加三个大菜，还没付钱就倒下了，来，你先把账结下。”

　　老板说着要带她去收银台。

　　木紫呆在那里，她接了电话直接跑过来，根本没带钱包。

　　老板见后面没有动静，扭过头到看木紫定在那里不动，“来结账呀！咋了？你没带钱？”

　　木紫木然点点头。

　　老板炸了，转回来不相信似的看着她：“真没带钱？那你来干啥的？”

　　木紫看到圆肚子、大个子老板的脸渐渐变绿，表情阴暗，心里害怕：“我、我现在回去拿。”
　　说着转身要往出跑。

　　“不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