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藏》木芽芽

8、情绪

　　她就这样直愣愣看着对方，直到白翯慢慢向她走过来。

　　“你回来了？”
　　“嗯，昨天就到了，打电话到你宿舍，没找到人。”
　　“我回家了。”

　　沉默了片刻，白翯将手中的袋子递给木紫，“带给你的。”
　　“什么？”

　　“荔枝，昨天买的，到家我就准备送到你宿舍，没找到人，一直放冰箱里，可能没那么新鲜了。”

　　木紫抿着唇低下头，不停绞着手指，不知道该不该收。

　　白翯弯腰把袋子递到她手边，她不得不接着。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也没多远，我自己回吧。”
　　“太晚了，一个女孩子不安全。”

　　木紫拗不过他，只能一起往学校走。

　　“第一天兼职感觉怎么样？”
　　“还行。”
　　“那小子没为难你吧？”
　　“没有，怪听话的。”
　　“那就好。”

　　两人边走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主要是白翯在找话说。

　　路灯下仍然是两个长长的人影，不同的是，中间有了距离。木紫特意走在离白翯稍远的距离，刚开始，白翯老往她身边走，一会儿发现她都快走到路牙上了，知道木紫特意和他保持距离，便自觉地在两人中间留出一大道缝隙。

　　到了学校门口，木紫停步，举了举手中的袋子，“谢谢你带的礼物。”顿了顿又说，“还有，谢谢你送我。”她想了想继续说：“你这样，我都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你了。”

　　白翯原打算送到宿舍，此刻却掩饰不住落寞的神情，他勉强挤出笑容：“怎么这样客气了，我们是好朋友啊，不必这样，我明天十点仍然在阳光城大门口等你，送你回来。”

　　“真的不用了。”木紫想起纪希言，心绪复杂。

　　“你这份兼职是我介绍的，若是晚上回家路上出了什么事，我也有责任的。”白翯看着木紫说，“你不是答应和我做好朋友了吗？朋友送你回宿舍，难道不正常吗？你在纠结什么？”

　　白翯眼如星辰，却射出了破碎凌乱的光，他想到那天中午，那个开车送木紫回家的男人，那一天，她打扮得很娇艳，为了那个男人。
　　心不是不痛，所以才会出去散心，等心情平复回来，他和她，似乎连朋友的关系都在瓦解。

　　木紫却在心里想，是啊，她在纠结什么？他这样无私的奉献，并没要她有任何回报，甚至不需要她感情上的回应，她该轻松才对啊。而且，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在夜晚的马路上，确实不合适，有个人作伴也是好的，白翯早就说过他们是朋友，她根本不需要有任何负担，真没必要纠结什么。

　　白翯见她迟迟不吭声，说：“这样吧，以后我仍然送你，但会和你保持两米距离，你在前面走，我跟在后面，你就当是独自一人，知道后面有个熟人，不要害怕就行。”

　　木紫还在想该怎样拒绝时，白翯的声音又传来：“难道连朋友都做不成吗？”

　　做不成吗？木紫在心里想。不会呀，自从和白翯做朋友，她的生活开始多彩起来，不再是以前淡淡的几个暗色调，有时甚至让她感觉到灿烂夺目，成绩也在稳步上升。有白翯这个朋友前，她的日子是什么样的？

　　她不愿回到没有白翯靠近的日子，不想回到曾经自卑又别扭的状态，上天赐予她生活中的这点甜，她不想丢掉。

　　回到宿舍，打开白翯给她的袋子，里面是一大束用细绳捆好的荔枝。

　　她摘了一颗，剥掉皮，丢进嘴里，用牙齿滤出荔枝核，嚼着多汗的果肉，真甜！

　　这是她第一次吃荔枝，比起味道，更多的是新鲜感。

　　她一眼瞄到袋子里还装了一个精致的小纸袋，抽出来打开，里面是一叠照片。

　　翻了几张，都是大海和海浪，各个角度，有远景，也有近景。那是她从未去过的地方，照片上的天格外蓝，云格外白，印在远处海面上，像是闭合的秘境。
　　近处的海浪翻滚得很欢，看着照片，木紫似乎听到了它们滔滔的声音，和电话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第二天晚上，白翯如他所言，就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的距离，没有说话。

　　她放慢脚步，白翯也放慢脚步，她干脆停下来，白翯也停在身后，问她：“怎么了？”

　　街道很静，几乎没有其他行人，十点多对于这个小地方来说已经很晚了，路边的店铺大部分都关门了。

　　她转过身，走到白翯身旁，“昨晚你送我回学校后怎么回去的？那么晚了，你家也不近吧？”

　　白翯听到她的话后，紧张的神情放松下来，“我搭出租车回的，其实也不远。”

　　“那等会儿你还搭出租车吗？”

　　“我今天搬来学校宿舍了，明天要开始补课了。”

　　“哦对，明天要上课了。”

　　他们开始边走边聊，竟然很快就到了学校。

　　周三，快要升入高三的学子们统统赶回学校，整个校园开始热闹起来，宿舍也不再冷冷清清。
　　木紫和宿舍的人不在一个班，理所当然不熟悉，经过两年，舍友们也了解了她的性格，没有刻意疏离她，也没有刻意接近她，大家都认识，但很少说话。

　　这次补课，宿舍里只回了一个舍友，加上她统共两人，其他两人因为补课期间不上早晚自习，都走读。

　　下了课，她匆匆吃了点东西，把老师留的作业完成，好在补课期间作业并不多，便朝阳光城出发。

　　走了没几步，身后有人叫她，她停步转身，叶璞小跑过来。

　　“你到哪里去啊？”
　　“阳光城。”

　　她和叶璞并不熟，当然，她和班里任何人都不熟，除了白翯。其实白翯也是才熟起来没两个月。她不知道叶璞突然叫她有什么事，认真地看着他，等他说话。

　　她发现，叶璞的睫毛又密又长又翘，大大的眼睛像深潭一样一眼望不到底，皮肤像女孩子一样白，嗯，眼前的男孩儿是有些女相的，她想着。

　　叶璞被他瞅得不好意思，红了脸低了头，马上又抬起头也盯着她看。

　　木紫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盯着叶璞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简直不像是她。她以前可不敢直视任何一个男生，平时走路都习惯性的低着头。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找我什么事？”木紫问叶璞。

　　“没，没什么事，恭喜你考试进了班级前十。”

　　今天老师公布的上学期期末考试成绩，木紫进步最大。

　　“谢谢，还有其他事吗？”木紫问道，总不可能专门跑过来祝贺自己成绩进步吧？

　　“你去阳光城做什么？”
　　“在那儿找了份兼职。”
　　“哦。几点钟回校？”
　　“十点。”

　　“太晚了，我去接你啊。”
　　“不用了，没其他事的话，我走了，赶时间。”说着她转身抬步离开。

　　“等等。”叶璞跟上。

　　木紫停下疑惑看着他。

　　“上周二，就是期末考完后一天，我陪妈妈去逛盛虹广场，看到一个人，是你吗？”

　　叶璞不确定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地否认：“不是。”

　　“真的不是？我还看到王莉莉了。”叶璞明显不信。

　　木紫盯着他：“是又怎样？我又没干犯法的事。”

　　“我不是那个意思。那天陪妈妈逛了一会儿后我又到附近转了转，看到你和一个男士在柴火酒家吃饭……我没有故意跟踪你，就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打扮成那样……”

　　“所以呢？”木紫不明白这个平时几乎没和她说过话的男生现在要表达什么意思。

　　“那个男人是谁？”叶璞终于问出卡在嗓子眼里的话。

　　木紫奇怪地看了看他，“与你有关系吗？”

　　叶璞慢慢摇头。
　　“那就行了，我快迟到了，必须走了。”说完她看也不看一眼叶璞，快步往阳光城走去。

　　晚上十点，白翯准时等在阳光城小区大门口。

　　木紫出来看到他时很安心。

　　两人边走边聊。
　　“期末考试进步很大哦，恭喜你。”

　　“谢谢！”
　　谢谢你给我信心让我的生活变得有色彩，谢谢你那么多次晚上在操场台阶的路灯下教我做题，才有我今天的进步。

　　“你仍然很厉害哦，稳定的年级前十，和你比差得远。” 木紫由衷地说。

　　“以你的资质，相信很快能赶上我。”

　　木紫征了一征，他在说什么？他竟然认为自己的成绩可以赶上他？

　　她不由得心虚，自己并没有那么聪明，虽然初中时成绩确实在年级前十，但那毕竟是一个小地方的初中，人数也不多，现在的高中可是汇集了全县各个地方的佼佼者，自己高一就显出了力不从心。

　　可是，他是白翯，他相信自己可以，自己当然必须要努力给他看，要证明，我配当你的好朋友。

　　恐怕也仅限于好朋友。

　　她有时会觉得，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家庭条件不好，在班里又被张童一欺负，白翯才心生怜悯主动帮助自己。可时间久了，她会有错觉，会产生不该有的想法，这时候她又会想，是不是因为家庭条件不好，白翯基于现实才只愿意和她做朋友。

　　木紫心情低落，连声音都微不可闻，好有些不受控制的低声说：“我家……”

　　“什么？”白翯没听清。

　　木紫苦笑。

　　“其实，每次开学交学费时，我都以为我会上不了学了，我妈妈原本就不同意我来这里上学。”

　　木紫想到自己找妈妈要学费时，妈妈都有各种难听的骂语，骂她败家也就算了，居然还骂她丑，这与学费有何关系？还有各种无理的刁难，除了干家务外，还要打她几下才解气。

　　木紫想着想着竟然笑了，眼里却盈满水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