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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误撞 ...

  •   靖渊二年,上元灯节一过,杨缜就请陈愈少下了旨,让工部户部就修路一事拟个章程出来。
      此事说是由两部酌情做主,但其实杨缜早就将开山填水、动土搬迁等事规划了个大概,两部的人顶多是往丝绸上绣两笔花的作用,朝堂里的人为官风气如何,杨缜闭着眼睛都门儿清,修路一开工,里面的金银流水就不只是在动工这一项上,沿途被迫迁居的老百姓都得发放补贴,这些官员不太敢在动工用银上动手脚,但发到百姓手里的就不一定进了谁的腰包。
      为防止上行下效,杨缜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只要工部户部中有一双不畏惧权势、不结党营私,视钱财如粪土的眼睛,日日盯着他们的手,这帮人也就不敢胡作非为了。
      摄政王慧眼如炬,将这份好差事给了裴仲恩,此人为人耿直,看见王令时也不矫情,坦然的接了旨。
      三月初七是皇上生辰,杨缜与工部一起上了份折子,宣布动工。这是陈愈少登基半年后大延的第一件大事,又是赶在他生辰这日,晚上结束宫宴,陈愈少将杨岭叫到御书房,小声与他说:“岐哥哥,今日舅舅宣布动工时,我高兴极了,直到今日,我才觉得,我像是在做皇帝了。”
      杨岭说不清他眼神里究竟是喜悦还是落寞,像是被雾罩住了,但也只有他眼前那一抹,因为阿霁其余的每一处都还是一样的鲜活。
      陈愈少继续道:“不是谁的儿子,不是谁的学生…今日在宴席上,殿中推杯换盏的并非是文武百官,而是因为修路受益良多的万千百姓,我不依靠权贵也不会被权贵攀附。”
      今日在殿中,阿霁举起酒杯时,说的那些冠冕堂皇的祈愿,真假参半。但这一刻,才是他的真心实意,是他对大延百姓的赤胆忠心。他不依靠权贵便是朝堂乃至江湖都不能够被权贵奸佞所左右,杨岭盯着他看,那双眼的雾被风吹开,满目清亮,点燃了几万里名为“收拾旧山河”的东海扬尘之火。
      修路从动工开始就在杨缜的预料中有条不紊的进行,朝中因修路被掀起的风浪在无声无息间平息了。这日下朝时,陈愈少被太后直接请去了永安宫。
      太后直白开口:“再过半月就是摄政王的生辰了,你该让人准备准备了。”
      见陈愈少愣住了,太后解释道:“你父皇在世时,他只是太师,每到生辰,你父皇都会在宫内摆宴席替他庆生,更何况他如今为帝师呢?他既是你的老师,你也要常常感恩,明白吗?”
      闻言,陈愈少恭恭敬敬一鞠躬:“儿臣明白。”
      回御书房后,陈愈少吩咐林之柱:“公公,告诉礼部的人,从今日起着手准备摄政王生辰,一切规格与朕同样。”
      “是。”
      杨缜生辰当日,皇上太后的封赏堆满了王府院子,再加上之前奉承无门的人可算逮到了机会,毫不吝啬赔着家底往王府塞贺礼。
      杨岭从房间出来时,自诩在花团锦绣中长大的他也被这一幕惊呆了,朝一旁的姚叔道:“库房放的下吗?”
      杨岭这句话属于咸吃萝卜淡操心,王府又不止一座,放哪还不行。
      姚叔知道他没话找话,有反问了回去:“我以为您都走了,今早王爷早早进宫去了,您怎么才起来?”
      杨岭朝姚叔投去一个无辜的眼神,吩咐道:“准备好面和备菜,今晚我回来用。”
      这应该是为了给王爷煮长寿面,姚叔觉得如此的父慈子孝实在不容易,忙应下了。
      这次宫宴与皇上生辰的规格别无二致,就连太后都赏脸出席了。来赴宴的其他人也全都不吝惜自己的巴结嘴脸,排着队的给杨缜敬酒。
      杨岭做为他唯一的儿子,也没能避免被巴结的命运,喝了好几杯不知为何而敬的酒。
      等到宫宴结束时,杨岭起身已经有些打晃了,陈愈少提前安排好的内侍扶着杨岭出去,将他带到了设宴偏殿。
      “阿霁?”
      陈愈少朝他走过来:“方才在宴席上,我见你喝了许多酒,特意叫人给你备了醒酒汤,喝一碗吧。”
      杨岭接过汤,一饮而尽,下意识的扶住身边人的肩膀,往榻上去:“这帮人…”
      陈愈少等了一会儿,才发现这人迷迷糊糊的根本没打算往下说。
      杨岭闭着眼,细细感受着陈愈少手上的力度,再就着他身上独有的清淡香味, 一切都恰到好处,杨岭就这么躺在陈愈少腿上睡着了。
      等他再睁开眼时,已经夜深了。
      “醒啦?”
      “嗯…”,不知为何,陈愈少从他口中听出了一丝懒洋洋的餍足气息,瞬间红了脸。
      “脸怎么这么红?”,杨岭毫无察觉的伸手捏了捏陈愈少的脸,“是热了吗?”
      陈愈少顺坡下驴:“嗯,今日穿的多,有些热了。”
      “那出去走走。”
      两人连内侍都没带,在御花园里闲逛着,杨岭边走边说:“你看湖面上的那些叶子,再过几日,估计就会开花了,我前日叮嘱了景观园的人,让他们仔细看着,保证你能看到荷花初开的样子。你不是最喜欢荷花和芍药,去年还因为没看见荷花初开难受了好几日…”
      陈愈少听他絮絮叨叨的念着,便抬起头迎着月光细细打量他,这人平日里总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做派,漫不经心的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好像在面对他时,又事事记得比谁都清楚。
      陈愈少常想,或许连林公公也比不过他。
      两人绕过荷花湖,到一片假山林时,陈愈少一把拽住了杨岭:“岐哥哥,那不是太后身边的张公公吗?”
      杨岭闻言往前走了两步,突然顿住了,陈愈少看着杨岭的神情,也好奇的往前探了个脑袋。
      一幕活灵活现的皇家秘闻出现在他眼前。
      从前只是听说过太后与摄政王有不可告人的关系,但如今看着两人这样拥在一起,陈愈少那颗本就对情爱之事稀里糊涂的脑袋,瞬间被炸的一片空白。
      两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好半晌后,陈愈少才木讷开口:“舅舅与…”
      话还没说完,杨岭转头一个噤声的手势打断了他。
      陈愈少抬头看他,杨岭依旧不动声色的盯着
      那处,只是下颌愈发紧绷,连手指都不自觉的攥成拳,陈愈少看着他暗自较劲的手,觉得心疼,鬼使神差的将自己的手硬塞到了杨岭几乎没有缝隙的拳头里。
      被捏的有些疼,陈愈少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慌张的抬头去看杨岭的反应。此时杨岭正回头盯着他,眼神与方才完全不同,像是处在黑暗中许久的孩子看见光亮般,目光灼灼的看他。
      陈愈少被这眼神中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烫到了,不太敢像往常一样直视杨岭,只好低头去看两人的手。
      顺着陈愈少的视线,杨岭以为是自己将人捏疼了,慌乱的放开了手。两人的连接一断开,陈愈少反倒有些失望了,本想收回目光,却不成想杨岭又像寻常眷侣那样,牵起了他的手。
      两人往回走时依旧牵着手,杨岭满脑子都是他爹与太后抱在一起的画面,无论如何也挥散不去。本想转头与阿霁说点什么转移注意,但一回头却看见了阿霁垂下的眉眼,像极了先帝。
      杨岭突然想到,小时候每次入宫,先帝都未着龙袍,头发披散着,眉间染着独属于文人墨客的忧愁,他常常大手一挥,从不用杨岭行礼,只告诉他去和阿霁玩。
      在杨岭眼里,先帝总是病怏怏的,从不会拿出帝王的威严来压人,就连皇帝最在乎的政权都懒得沾染,全权交给了他爹打理。
      先帝醉心诗书,从头到脚都透着与世无争,可能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脾气才养出了如此鲜活的阿霁。
      若是能不做皇帝,他大概是世间最才华横溢的风流才子…
      如果先帝在世,此刻看着他的皇后与他最信任的臣子苟且,他又该做何打算呢?或许他早就知道…
      是啊…或许他早就知道!
      杨岭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出了一身冷汗,先帝若是早就知道,那为何太后与他爹还能平安无事到如今呢?先帝与太后夫妻不睦几乎人尽皆知,先帝就算真的不在乎这份感情,那连帝王家的脸面也会全然不顾吗?
      一个是家族势力遍野的中宫皇后,一个是手握大权的朝中重臣。如果先帝为了颜面而插手其中,那会落得怎样的结果呢?
      杨岭不敢再细想,也不敢再回头看阿霁。
      陈愈少以为杨岭还在介意刚刚的事,也任由着杨岭攥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但心也因此跳的更快,甚至超过了滑雪那日,他生怕被杨岭看出端倪,一句话也不敢说。
      一路无言,走出御花园后,杨岭才开口:“阿霁,我今晚宿在宫里。”
      “好啊!”,陈愈少猛点了几下头,却又被杨岭泼了盆冷水。
      “但你还要宿在自己的寝殿,不许深更半夜的缠着我不睡觉。”
      陈愈少欲哭无泪:这人也太过了解他心里的小算盘了!
      “知道了。”
      第二日,杨岭回王府后,姚叔便跟着他问:“小王爷,昨日您没回来,那面…您还用吗?”
      “不用了,这种东西…再也不用准备了。”,杨岭说完,无视了厨房里面面相觑的人,将灶台上的东西全都倒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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