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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税务杯赛 ...


  •   警车驶进县税务局。王志山由检察长护送,交给业文强。临走前,检察长不忘对业文强道:
      “局长,人我是交给你了,之前怎么样,现在就是怎么样!剩下的,就看你的了。对那些胆敢拿税务所不当回事、动手打人的那一小撮子人,你们要是办不了他们,尽管去找你们当地检察院!”
      业文强直愣愣地,半天没有缓过神来。
      等弄明白怎么回事,他震怒不已。接着,他对着汪杨兴一顿臭骂,派出征管股的邵小宽等人,护送王志山前往县医院验伤医治。
      邵小宽小步快跑,联系县医院内外科大夫侯着,为王志山体检。
      王志山脸色赤红,像是汗血宝马一样,吓人一跳。邵小宽手脚哆嗦,不断催促医生量体温、测血压。医生吓得不轻,赶紧招呼来众人,忙前忙后。
      王志山被送进了一个科室又一个科室。
      一切指标正常,邵小宽不解,急促地问医生:医生,他的脸色为什么这样子?
      医生怔了一怔,再作复查。检查无果,医生听两人道出原因,长长松了口气,说原来是干了一架!打架难免气息上涌,体内红色素异常,才会如此异常!
      邵小宽揣着一路小跑,将体检报告呈给业文强,说王志山并无大碍,业文强舒了口气,让邵小宽带他住进税务招待所。
      接下来,业文强想着如何与王清远一个交待?
      安抚过王清远,业文强马不停蹄,找上如今已是分管财贸工作的副县长卢洁芳,直奔县政府政法委。
      政法委不敢大意,打电话询问江北派出所当天情况?听了汇报,他们一面埋怨江北派出所出警不力,一面让出面安抚小镇税务分局。
      检察院组成专班人员,迅速侦破此案。
      一番查证,检察院的破案材料摆上了政法委。一些委员对案件的诸多细节,很是不解。
      案子遭遇了定性难,暂时搁浅。业文强心急如焚,再次找上卢洁芳,双双赶往政法委。
      卢洁芳与业文强再次登门,政当委当即召来办案人员,将调查中存在的诸多疑点,和盘托出。面对诸多问题,业文强当即起身,据理力争:
      “第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么多围观群众,会没有人出面护我们的干部,甚至是如同你们所说,群众甘愿看干部挨打而未参与劝架?这个问题,事关税收工作的正确与否,我来说明。我想要说的,税收这东西,历来有它的两面性。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认识。对于你们而言,你们一方面巴不得税务局多收税,多多益善;但另一方面,如何收、怎么样,则成了税务局的事,很少有人关注具体的每一笔税款的怎么来的,不知道其中的辛酸苦辣。再说群众。对群众而言,自古以来,‘予者善,取者恶’,不理解收税是正常的。之所以老百姓不待见税收,说具体了,税收是往纳税人口袋里掏钱,他们有切肤之痛,甚至如同剜了他们的心头肉唦!所以税收工作有冲突、打架,难免;有群众跟着起哄、骟动,劝架的就更少,好理解。不说老百姓,我举个例子。不怕众人笑话。我们的汪杨兴副局长打架当时在现场,他同样不能理解为什么那么多人看着我们干部挨打!以他所说,现场人人喊‘打’,分不清是撑合行凶者呢(笔者注:撑合,当地方言,是倒向、支持的意思),还是撑合我们干部?税收的两面性,决定了它的特殊性。群众不理解,甚至取哄,再平常不过;它有待国民对税收的进一步认识、提高。下一个问题。你们问我们干部是不是先动手打的人?这个问题我先申明,案件是我们干部在执行公务过程中,因为对方的几次三番拒不缴税,形成了抗税不缴的事实、前提下,多次劝告无效,不得已采取的扣押措施。在整个扣押过程中,你们也看到了,江北派出所第一现场的调查笔录,说的是我们干部是在被三男两女的围追堵截下,被行凶,揪了头发,头发都被揪掉了,不得已,采取的自我保护。这种保护,毫无疑问是正当防卫。在这儿里,如果还有不同意见,那我反问大家一个问题:执法过程中的正当防卫该不该?我们的干部是不是就该不予保护自己,等着行凶者再次暴打?他在正当防卫过程中还手,保命,是不是所谓‘肇事’?最后一个问题。案子的适用法律法规问题。站在普通治安处罚条例的角度,我们是不是置此事于税收征收过程的秩序遭受破坏于不顾?如果仍以治安案件来处理案件,试想,税收由税法来特别调整,怎么适用普通打架、斗殴的治安处罚条例?我看定性就不对。特别江北派出所的同志。他们在处理这个案件过程中,对我们同志受到伤害不管不顾,笔录做得有点偏颇。现在有同志甚至指出,‘事实不是证据、证据不是事实’,那我们税法要求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还要不要?设身处地,名义上派出所同志以人民内部矛盾为口实,重调解,轻事实,实际上是在和稀泥、纵容不法分子。在这儿我倒要反问各位一句:我们公安队伍是不是这么多年搞调解、息事宁人,搞习惯啰?现在经济形势逼人,不容将税收征税权淡化。如此看待、处理问题,如果还停留过去,抱着老弦弹,要以大局为重、以安定为贵,那我们的税收还要不要?税收经济领域不法分子的嚣张气焰还打不打?真是那样,我看大局难保、安定局面不一定存哟!所以,同志们。这起案子如果不以暴力抗税加以查处,那我得告诉基层同志,慎重各个乡镇的个体、零散税收。真到那时,我们江北的税收还要不要,县城的呢?”
      政法委的委员们听着业文强一番话,静得出奇。
      一阵沉默之后,终于,一位政法委委员一声清咳,缓缓开了口:
      “就本案的几个关键点,综合业局长所说,我也谈点我不成熟的想法。一是为什么那么多围观群众,会没有人出面保我们的干部,甚至是煽风点火,出了我们不愿看到的‘人人喊打’问题?说白了,是一个基层民众的倾向性问题。说穿了,还是究竟是我们对税收的看法对,还是群众对税收的看法对?这里,我还是倾向于后者。为什么呢?俗话说‘法不治众’、‘重怒难犯’。我们做政法工作的,得兼顾这个。上面一再三令五申,要我们处理社会性矛盾、问题的时候,以大局为重,着力化解内部矛盾。基于此,我们得图稳,维持当前好不容易换来的稳定大局,不要轻易站到法律的对立面去,动不动以维护法律、法规的严肃性为由,将行政案件上升为刑事案件。否则,税务局的收税不容易,老百姓做点小买卖就容易?我在这个问题上,得重申一个原则,那就是社会常识性看法是第一位的,法律法规的专业适用问题,才是第二位的。既是主从关系,那法律法规得让位、服从于社会常识;而我们的专业事务,得满足和服务于社会常识。试想,如果群众、百姓都想不通,你偏要拗着他们来,那我们的政法工作究竟要走到哪儿去?公众、常识性东西都讲不通,就莫谈什么专业!这是取得广泛共识的。二是案件过程中,究竟是我们干部先动手,还是纳税人先动手打人的问题?个人觉得,类似细节问题要淡化才是。既是人民内部矛盾,我看不用过于纠结,一定要抓着这些细节问题不放。我最后强调一点,我们税务局必须以收税为天职,收好税,继续发挥群众思想工作优势,发扬我们‘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优良作风,积极组织财政收入,为地方经济做贡献。行了,我的讲话完了。看看各位,我的说法是对还是不对?”
      一场辨论,委员一方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站到了辩方位置。此话一出,当即招来其余委员们窃窃私语,觉得这名委员的说法言之有理。
      会场陷入了令人难堪的尴尬。
      卢洁芳几次想张口说话,最终没有开口。她是会议的促成者,也就成了主持的角色。站在这样的角度,她不能更多地站到业文强的一方,为他说话。
      辨论各方讲究势均力敌。在这样的场合,如果没有人为他说话,他这个小小的职能部门一把手,成了孤独的抗辩,孤掌难鸣。他明显地陷入了弱势。他需要杠杆借力。可在场的政法委成员大多乡镇出身,多来自农村工作,其中以调解、治保副书记的居多,见惯了太多的基层纷争,“以和为贵”的声音占据了多人声音;相比之下,代表办案的检方,只不过一名专案组长,不能站到挨打的一方,只能就调查到的事实,听取各方意见。
      整个会场陷入了众说纷纭中。
      业文强陷入了孤掌难鸣之中。他不过一名新晋的税务局长,从基层税务所一呆多年,名不见经传,最近几年才得以在展露头角。与各乡镇一把手、甚至二把手出身的政法委员们相比,业文强一直在税务局从事税收行业,让他成了一名业内人士,言轻身微。他的职务,像是下属想要扳倒上司一样,难上加难,更别说跨级申辩、反映。场合实在是对他不够友好。他的努力,一时难以得到各方共鸣。
      业文强终究陷入了一口抵挡众口的结局。这缘于他在税收岗位上的专业,难以一统众口。虽然他也曾得到过县委、政府五套班子的肯定,认定他是一个全方面发展的复合型人才。只不过以他的基层经验,难以说服政法委员,获得一时肯定,成了少数服从多数的极少数。
      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申辩,也极少有人愿意改变这样的现状。出了政法委,业文强的耳际,像是多了一窝春日的蚊虫,围着他“嗡嗡”直响。
      他一时心乱如麻。
      静不下心来,他叫上人事股长杨桐华,去看望受伤的张正德与李闻盛。
      张正德断了两根肋骨,恢复良好,稍事休整,正准备不日前去上班。见到业文强与杨桐华,他反客为主,呵呵笑着,拉上业文强的手,问业文强向来可好?
      业文强心头一热,不想在张正德面前露出自己的虚弱,悄然将头扭向一边,任泪水划落眼角。
      李闻盛的伤势较重。他额头多处青紫,右臂骨折,幸好腿脚并无大碍,能走出户外活动。
      双方在医院外的田地里相见。业文强看了他未拆除钢板、吊在胸前的手臂,一时旧痛新伤,涌上心头,心如刀割,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一看业文强神情不对,李闻盛反过来安慰他道:
      “文强,你放心,我受这点伤不算什么。我身体底子好,恢复起来快。倒是你,工作担子重,孩子小,媳妇又忙于工作,你得多休息。莫一天到晚记挂着我这个老同志。我是艰苦时期的过来人,什么大灾大难没尝过?我一把老骨头,老腿老肉的,不劳烦你一天惦记。”
      寒风劲吹,杨桐华上前插了话:
      “老李,毕竟你年纪大了,还是得多注意身体。外头风大,你当心感冒。要不,我们送你回去?”
      李闻盛“哎呀”一声,道:
      “没事没事。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小时候天天泡在田里地头,泥人一个,又是劳动人家出身,才有今天的体格;再说了,来田头走走,总比闷在医院强。”
      业文强满腹心事,对着杨桐华点点头,让他先回去,他留下来与老李谈谈工作上的事情。
      两人走在田头,任由太阳在头顶,热烘烘的。业文强开了口,说了江北分局暴力抗税、干部挨打的事情,以及政法委的态度,想听听李闻盛的看法?
      李闻盛怒火中烧,激动起来:
      “这不行嘛!文强。我们干部收税挨打,怎么这些人这么麻木?历朝历代,税收都有很高的地位,怎么到了现在,反倒落后了?不行,你得想办法。实在不行,向上级请示,争取他们的支持,听听他们意见?哪怕是争取不到上面的支持,我们就该做出我们的行动表示!身为领导,我们不说爱兵如子,也得为干部切身利益着想。我是一把老骨头的人了,挨了几下子,无所谓;可挨打的王志山还年青,如果我们组织上不为他们撑腰,将来谁还敢工作?要是今天我们救不下一个王志山,那,恐怕明天挨打的,会是张志山、李志山,甚至是赵志山!”
      业文强心头一振。眼前头发花白的李闻盛,虽是沧桑,却是一脸坚毅。在李闻盛面前,业文强一时百感交集。他当年参加工作时,是风华正茂的李闻盛,成了领他进门的第一任师父;随后多年,李闻盛以是师长般的关爱,见证了他的成长。岁月无情,霜雪悄悄爬上了他的头发,年轮刻在额头。一场追逃,更是让他身体多处受伤,心怀的却不是个人得失。
      业文强一时感怀至深。如今,李闻盛到了“船靠码头,车到站”的境地。春华秋实,冬日寒风袭来,让业文强心头满是丝丝凄凉与失落。
      两人一时无话,静静走着。李闻盛没有什么豪言壮语,自言没有做出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却用不起眼的话语,以他的大半生,诠释了一名收税人的风骨。光阴流逝,他所走过的收税路:高山、流水、税务所、乡村,他历历在目。税收情,情未了。税收事业要后继有人,就得后浪推前浪,向前无限延伸。
      走了一路,业文强终于下了决心。
      很快,各乡镇税务分局、所的篮球队员悉数赶往县税务局;而负责“三大检查”的各基层骨干,集中县税务局学习,暂时放下工作。
      这头的“三大检查”业务学习由汪杨兴负责,在县税务局的五楼会议室座无虚席。另一头的“税务杯”篮球赛,在县城体委如期开场。
      一场盛大的比赛,让整个坝子为之轰动。响应单位不少。其中,不乏屡屡在地区夺冠的煤矿队;也不乏商业局系统强劲的各大公司联合球队;电力、烟草系统不甘示弱,纷纷派出了各自的代表队,亮相登场。就连沉寂一时的各乡镇,也在业文强的游说下,派出了代表队。
      盛况空前。主持球赛的体委主任黄天海兴奋不已。一场邀请赛,成了他新晋任体委主任以来的盛大赛事。多久没有如此声势浩大的比赛了?他组织了一队裁判,自己则跑前跑后,担任总评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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