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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不中不止的箭 ...

  •   “阻碍?”元衍细细咀嚼这两个字。

      他们之间何时有什么阻碍。

      文镜道:“以前你是古神……如今我们在一起,刚刚好。”

      珩生蓦然开口:“你的意思是,你是为了元衍才做到这一步的?”

      文镜没有理他,只看向元衍,他只需要元衍的回答。

      元衍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

      文镜想要伸手,却犹豫了,他拿不准元衍的心思:“元衍?”

      元衍:“好歹是一起喝过酒的交情,我不想说得太难听,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你我情投意合,阻碍在哪里?”

      文镜艰难道:“你是古神。”

      元衍牵着珩生的手,大大方方地展示给他看:

      “我现在也是古神。”

      “文镜,你很虚伪。”

      想要权利,汲汲营营有所成就了,反而不敢昭示自己,要借口为了元衍。想要元衍,也要虚伪地示弱,说自己求而不得寤寐思服。

      文镜静了好一会儿:“真的不与我走?”

      元衍道:“不。”

      “即使……”

      元衍看着他。

      文镜剩下的话说不出来,只是道:“我是真的很想……元衍,你会后悔的。”

      窗户外的脚印慢慢被雪覆盖,又恢复了一片洁白。

      珩生想起来文镜站在云端上朝元衍射去的那一箭,忍不住开口:“或许,这是个重要的抉择。”

      他微微偏头,似乎是在等元衍回答,一边却在推算,然而在这个问题上,他也很难算准元衍的回答。

      他本心当然是让元衍留下来。

      他索性伸手放在元衍嘴唇上。

      元衍:“这是做什么?”

      珩生眨眨眼睛:“看看你是不是真心。”

      元衍觉得好笑,便由他捂嘴:“我做选择,从来都是遵从本心,也不曾后悔过。”

      “骗人。”

      元衍无奈:“我骗你作甚……好吧,我确实有些后悔之前对他看走眼了。”

      珩生也笑:“抵消了。”

      元衍扑过去闹他:“什么抵消,难道你也在骗人?”

      珩生咳了下。

      元衍望向他:“是不是方才受凉了?”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声,神仙哪还有什么受凉一说。

      珩生喉结滑动,笑着抱住他,不教他看自己,眨眨眼睛,忍住胸膛中翻动的血气:“喜欢。”

      “嗯?”

      “好喜欢你啊元衍。”

      元衍一愣,脑海中又浮现出陌生的片段。地点倒是熟悉,是神山里的湖泊,曾经出现过的声音,原来来自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性躯体。

      这人浮在水面,露出上半身,衣襟松松垮垮,仰头看着他。

      “好喜欢你啊元衍。”

      元衍骤然回神。

      怀中珩生似乎瘦了不少,明明是猫冬,他也有在投喂,可那些食物好像并没有发挥作用。

      他好似抱住了一轮将要沉寂暗淡的月。

      “珩生,你有没有不舒服?”

      过了一会儿,珩生回答了,声音带着笑意。

      “没有。”

      “只是有些困了。”

      元衍犹疑:“只是困了?我怎么闻到了……血?”

      珩生身体微僵,笑了笑:“瞒不过你。”

      他松开元衍,摊开手心,洁白掌心躺着一枚黑色鳞片,漆黑得仿佛要吸尽所有的光芒。

      元衍没接:“这是哪里的鳞片?你给我这个干嘛?”

      珩生将鳞片塞到他手里,让他不要弄丢了,见他快要生气,才道:“不是什么重要地方的。”

      元衍将信将疑。

      珩生道:“不要么,虽然不是什么重要鳞片,但拔下来还是有些疼的。”

      元衍瘪瘪嘴,这才收下,转身就掀他衣服,看着他胸膛住月牙状的血痕,又怔住了。

      珩生摸了摸他的背脊:“不疼的,我方才骗你呢。”

      元衍回过神,道:“谁要心疼你。”

      他垂眸,吻了吻那处月牙。

      珩生呼吸一滞,说不上什么滋味,失神道:“有了鳞片,你握住它,就能感受到我了。”

      实在不应该。

      元衍奔走在街头,手中还提着一提糕点。即使是有什么异变,也不该如此——他的心脏正在无序地跳动。

      什么要发生了。

      雨水渐渐丰沛,街上的行人也渐渐的少了。他慢慢停下脚步,不远处有人撑着伞,慢慢逼近。

      是文镜?不是。

      元衍停在原地。

      那伞面抬起来,是一只狐狸,穿着大红的衣袍。

      “有人托我带话。”

      “什么?”

      “不必回府,跑。”

      元衍眨眨眼睛,狐狸身形一散,伞面坠落在地,化作一抔陈血汇入雨水之中。

      是谁托话,为何要跑,跑到哪里去,元衍站在原地,雨水大得他快睁不开眼睛。

      珩生如何了?

      为何不能回府?

      他将点心收在怀中,一闪神来到了荒无人烟的地方。

      大概是他疑心了,总觉得那轮大车已经轰轰往这里驶来了。

      未几,天上乌云密布,雷声轰鸣。

      元衍抬头望去,看到了云端上的神仙们。龙鳞被他穿孔,用红线挂在脖子上,藏在衣襟里,正贴着他的锁骨,微微发烫。

      似乎是珩生借此告诉他,他也在用另一种方式陪着他。

      元衍想了想,旋身上了九重天。

      众神见他现身,纷纷围过来,释放神力,意图将他压制住。

      他对着文镜道:“为何?”

      文镜:“多少灵兽因你而死?”

      元衍想起来自己下凡之后抓了放放了抓的灵兽,好笑道:“我怎么记得都被要回去了?”

      他环视着周围的神仙,发现不少熟悉面孔。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你编的天条有偏颇。”

      紧接着,神仙们都开始讨伐起来,说他仗着自己是古神目中无人……

      一条条罪状扑向他,在那群人的口中,他好像成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神仙了。

      他只是看文镜:“天条不是你求着我编写?”

      文镜不答。

      “那依据这个,我又犯了哪一条?”

      “是因为我没选择你?”

      文镜看向上空。

      九天玄雷已经蓄势待发,众神压制元衍想要令他跪下来。

      文镜摆摆手。

      那些神仙便收了力道,他微微上前一步:“晚了。”

      元衍不懂。

      文镜:“不论你说什么,今日都不会有什么变化。”

      元衍看了看周围神仙忌惮的眼神,找了半天没有看见月老,也没有看见太云。

      不是所有的新神。

      这是一场意图明确的围剿。

      他们要诛杀旧日之神。

      只有旧神魂归天地,才能成为新神的沃土,成为某种秩序的奠基石。

      元衍死得冤与不冤,没人在意。

      元衍怔愣着,没有反抗。这一切想清楚并不难,他应当不难过的。

      他好像在这个场景里循环了无数次。唯有这次,文镜才算是没有老调重弹,问他一句“你可知错”。

      一切都是那么自然,他好似跳脱了这个躯壳,又像是被什么捆绑住了身体,动弹不得。

      一道道雷劈在他身上。

      他从云端坠落。

      神仙们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锁骨处的龙鳞烫得他回神,云端之上,文镜拉开射日之弓,弓箭激射而来。

      化作一道闪电似的光芒。

      不中不止。

      要驱使那辆大车,文镜足够阴狠。

      元衍坠落之中,忽而想起了珩生,他开始想起挣扎,无形的束缚,好像是固定的路途——如文镜所说,今日,他必死于此地。

      玄雷一道道劈下,衣衫早就被劈得不成样子,更别谈胸口的糕点。

      早就化作飞灰了。

      珩生还没吃呢。早知道,他就回去看看。

      元衍被雷一路劈着,往冥水坠去,那闪光一般地箭羽也近在眼前了。

      正在此时,一声龙吟传来。元衍睁大眼睛,被龙爪勾住急急下坠,龙身一旋挡住了一间。

      珩生维持不住原形,化作人形将他抱在怀中,为他挡住玄雷。

      上空还有一物坠落,元衍细看,竟是一本血迹斑斑的书。

      珩生道:“那是月老的三千芥子。”

      两人一同坠入冥水,冥水刺骨,无数的幽魂犹如鱼儿一般形成一扇巨大的黑色阴影,环绕着两人。

      珩生回不了原身,七窍流出了殷红的血,溶在冥水中,犹如香甜的诱饵。

      元衍的嘴开合,气泡翻涌向上。珩生虚弱道:“不要担心。”

      他终于化作了一条巨大的黑龙,大到那盘旋的死亡魂灵都显得渺小。

      他将元衍藏在自己爪子里,往冥水底部沉去。

      第一个世界里,他推测到冥水褪去显露的龙骨,其实是他自己。

      在同样的场景,他又做了原来的选择。巨大的黑龙旋身,带起周身水纹。

      元衍与一只温柔的眼眸对视。那只巨大、无神的黄金瞳,犹如一处温暖的湖泊,诱人坠入其中。

      锁骨处的龙鳞不知何时失去了温度,犹如一个死物一般,静静贴着他。

      明明是这样紧要的关头。

      元衍却道:“你要是敢骗我你……”

      黄金瞳瞬膜一展一收。

      忽而,染上了惊恐之色,黑色龙身渐渐透明。他还没有将元衍送上去,送到三千芥子里。

      珩生来不及说上一句话,就这么消失了。

      整个水域显得寂静无比,就连那些吞噬神魂的幽魂也不见了踪影。

      元衍周身的禁锢一松,用神力照亮水域,只见周围空无一物。

      珩生去哪里了?

      脚下漆黑的水里突然泛起萤火一般地光辉。元衍想了想,往下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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