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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冰冷的骸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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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到底后，他看见了一座死寂的山，还有……还有一条龙的骨架。
那骨架半埋在泥沙之中，洁白无比。
元衍笑了笑，跌坐在地上，无数的荧光从骨架上散去，又簇拥着他，好像是谁在借此给他一个怀抱。
他靠在骨架上，还有什么想不起来的。
自大的古神，坠落之后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会有一个神仙，舍去一切，陪他坠入冥水，替他挡箭，躲过众神耳目，将他送入三千芥子。
哪怕他对那个神仙，只是那般……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他自傲如此，只许州官放火，自己在小世界里抽身而去，对着陪在他身边的小黑龙却狠心，这不让那不让。
可珩生还是做了一模一样的决定。
再次涉入冥水之中。
他闭了闭眼睛，将往日种种都按下去。龙骨触感冰冷，锁骨处的龙鳞也随着珩生消失。
他可以破这三千芥子。
只经历话本子，是破不了的，杀最有欲望之人，也是破不了的。月老的本子会自动摄取三千芥子演绎。
可谁教文镜忍不住呢。
元衍可以自损神魂，让三千芥子失去锚定，从而脱离，这不是什么难事，神魂有损也可以慢慢养。
他脱离后可以藏起来，谁也不会发现他又回来了。
可是他不要这样。
要是珩生知道，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子。可是珩生就算生气，他也要做。
因为珩生不在了。
他抚摸着洁白龙骨，珩生将他送入三千芥子，肉身陨在了冥水之中，被幽魂吞噬得干干净净。
他不能抚摸到他漆黑柔软的鳞片，看不见他温柔的黄金瞳孔……
他摸到的只有冰冷的骸骨。
这不公平。
元衍闭上眼。
文镜看着平静的冥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收回目光，看向四周，新神无一不微微垂下头颅。
是这样的。
如他计划中的一般。
古神仅仅是存在着，即使什么也不做，也令人忌惮，只有弑神，才能扶新神。
元衍志不在此，可还是被众神拉入局中……被他拉入局中。
他给过他选择的。
他不要。
文镜道：“罪神伏诛。”
忽而，不知是谁在惊呼。众神们看向漆黑冥水，只见那其中鼓噪如鼎沸，一道金光激射而出。
“怎么会？！”
众神惊呼。
只见那金光转瞬就到了眼前，那是一柄龙骨剑，融了古神的神魂。
元衍身形闪现，一手握住剑柄，将文镜对穿。
“熟不熟悉？”
文镜看着他，想要抬手却没有力气：“我给过你选择。”
元衍道：“看来是我当时说得不明白……”
“我掀桌子了。”
三千芥子摇摇欲坠。元衍抽出剑，往前走。
文镜歪倒在地，看着元衍挥出一剑，剑光过处，无尽的冥水涌入。
文镜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渐渐消散，仍是十分不解，所有的记忆涌现，明明他在一次次妥协……
他想不明白。
元衍提着剑一路到天帝闭关修炼的地方，这一路上杀了不少拦路的神仙，里头有不少熟面孔。
失去了两滴心头血的天帝避之不及，被他一剑不在胸口，正中心脏。
文镜：“你永远是如此……”
元衍不想听他多说，又刺了好几剑，好教他闭嘴。
杀至司时间空间的神仙洞府时，月老赶了过来。
“元衍，你做什么？！”
元衍正夺来神仙的法宝，摊开手掌，那法宝悬空，投射出一片光华。
他将龙骨剑放进去。
珩生的龙骨，还有他的神魂。
虚实之间，他看到了他们的曾经。
“回去。”
月老简直要被他急死：“你杀死这么多神仙，天帝也没了。你你你还回得来吗你？！”
“我没打算回来，杀掉的正好是那些不知好歹的，随意吧，神仙死伤参半，凡间才好过吧。”
他拍了拍月老，道了声多谢，跳入了时空之中。
那是一条巨大的河流。
元衍沿着河流走着。
每一步他都能感知到过去多一点，他看见珩生隐在暗处，化作一条黑龙飞奔向他。
他看见珩生推算星帛，身体摇摇欲坠，七窍流血。
他看见很多。
甚至看到了，他发现神山里多了条来历不明的小黑龙，他那时候霸道，直接给他取了名字，叫珩生。
“为什么叫这个？”
他看着自己对小黑龙说长得跟个黑玉龙纹镇纸似的，叫这个不正好。
小黑龙想了想，同意了。
他往前回溯，那是世界初始，他诞生于一片混沌。
我是谁。
为什么有我。
这些问题，元衍再一次思索。随着时间后推，那一切显得如此漫长，就好像一杯凉水，不是茶，也不是酒。
没什么滋味。
一直喝下去，也喝不完。
喝着没什么好的，不喝……
他茫然地想，不喝反倒是新奇的、不一样的。
神陨是怎样的？
他头一回思考这个问题。
既然一切都是凉水，一切爱恨都将平复，一切生命都将循环往生，那为何他不能？
他是可以的。
祂……可以倒掉这杯凉水。祂站在河流的中心，任凭河流往上漫，也可以不喝这杯凉水。
实际上，喝水喝茶喝酒又有什么不一样……
那又和祂有什么关系。
祂慢慢往河流深处走去。
什么烫灼着祂，祂微微低头，看见一个黑色鳞片。
如此的烫。
“有了鳞片，你握住它，就能感受到我了。”
是谁在说话？
祂茫然四顾，周身除了河流奔腾声，再无其他。
“有了鳞片，你握住它，就能感受到我了。”
是谁在说话？！
祂停下来，看着鳞片。
也许……
祂试探着握住鳞片，好似握住了一颗心脏，看到一个男人轻吻住一枚血色月牙。
那个时候他在想什么呢？
呼吸滞涩时，珩生在想什么？
这个时候，他明明五感尽失，实打实的不疼，也不再能感受到柔软的轻吻。
元衍慢慢涉水而上，回到了岸上。
他的灵魂牵动着他没有五感的身体，那呼吸一滞的一瞬，珩生在想什么？
他很想知道。
之前数过他的鳞片，却没有数完过，他拥有多少鳞片，他也很想知道。
糕点在雷电中灰飞烟灭，倘若他带回去，珩生慢慢品尝时是否会露出以往的笑容，他很想知道。
想到这里，就算是凉水也有了滋味。
元衍抹了一把脸，握住龙鳞，往下坠去。
他坠入躯壳之中，珩生还是小黑龙，可怜兮兮地趴在岸边，努力讨要一坛酒。
“他们都有的，为什么不给我？”
元衍摸摸他的头：“因为你还是小黑龙……算了，给你一坛……不，我的酒都是你的了。”
元衍扑向湖面，小黑龙睁大眼睛，张开手臂想要接住他的身体……
“都说让你不要那么相信人……”
元衍想起来，这大概是珩生在劝诫他离文镜远一点，那时候他还觉得珩生小孩子气，人与人之间哪有那么纯粹的关系，惹得珩生轻叹，说他真是心软。
元衍打断他道：“那这样，我马上就去把他杀了。”
珩生：“……真的？”
元衍这就召来云彩。
“哎哎哎，就算是突然开窍，也不用去杀他啊……”
元衍先将文镜杀了，才往后倒去。
漆黑冥水中，元衍睁开眼睛，看向那黄金瞳孔，一如梦境之中选择，回身向珩生游去。
“痛不痛？”
瞬膜展开又敛去。
元衍在龙的眼下落下一吻，抱住显了身形的珩生，看他煞白的脸色：“走，我带你杀回去。”
屠遍了新神，元衍抱住渐渐没有气息的珩生，轻拍着他的背，往后跌下云端。
元衍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被珩生抱着，手握住光刃，对准了这孽徒的背，连忙消散了：“做什么做什么，为师可没有想要捅你。”
珩生推开他，疑惑道：“……师尊？”
元衍亲了他一下，哄道：“师尊爱你，来来来，再亲一下，还不是时候……”
拉着他就往后一倒。
元衍深呼吸，庭院之中，他身形快要消散，要抓紧时间，他这么想着，里头珩生就赤脚飞奔过来，同他撞作一团，要将话本子还给他。
元衍连忙将话本子丢在一边，反抱住他，有些瘦了，偏偏怀中的人还在掉金豆子。
元衍道：“哎呀哎呀，我们会再见会再见啊，马上立刻，不哭啊不哭，要不要亲亲？哎脸红什么唔……”
珩生扑过来将他讨厌的嘴亲住，两人身形却没稳住，往后倒去。
元衍接住扑在怀里的半人半鬼，听他问自己像什么，元衍想了想，抱他紧了一些，看他红着的耳朵。
“我看你像珩生。”
“什么？”
元衍甚至没有吻他，希望自己的话尽量显得像那么回事：“不要当半人半鬼，不要到处找一个不存在世界上的人，不要引颈就戮，不要一个人受伤一声不吭，困在没有感知的躯壳里，我希望你是珩生，要把我放在第一位，放在遇事就能告诉我一起想办法一起承担的第一位，你懂吗？”
珩生怔愣着。
元衍叹了口气：“魂魄撕成两半，穿着纸扎痛不痛？”
珩生的身体颤抖着。
“……流了那么多血也忍着，我知道你能忍耐，你很厉害，但是，能不能一起解决？”
“下次的话，嗯？”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