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春》水蓝水

72、第 72 章

　　沈绣在刘忠出京后住进了国公府。
　　福玉听说她住进了国公府，曾进府来看过她，心情极是矛盾，只淡淡的说了几句便走了。
　　福玉人变得有些萧索，听说再过一个月，他便要嫁给异姓王晋王文成夫。
　　沈绣想安慰她，可是这样的事，什么样的安慰都无济于事，不如陪她静静的喝茶，或者让她骂几句说她说话不算话，说让楚子墨休了，却又厚脸住进来了，自己听到还舒服些，可是并没有，福玉公主只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连楚子墨一个字也没提。

　　福玉走后第二天，沈绣让陈河去了胭脂铺的后门，在左门框处的一个细缝里拿到了一个小竹筒。
　　陈河开始只是觉得夫人只是两个铺子的东家，可是这几天，他察觉不一样，夫人做的事让他感觉不对劲，可他不敢问，大人走前说过，一切听夫人的这排，但是一旦夫人危险，哪怕夫人反对也不能听夫人的，必要时敲晕或绑了送到大人处。陈河隐约觉得夫人在作什么事，大人是知道的。
　　陈河将竹筒交给沈绣，沈绣也没回避他，将竹筒里的一张小纸条取出来，这是她与陈须生约好的，每三天陈须生会在那处放上消息，告诉她太子及三皇子、丞相的情况。
　　而陈须生在信里告诉她，他用一个消息赢得了丞相的庇护，如今事情很危险，要沈绣万事小心。
　　沈绣将手里的纸条烧掉，她知道陈须生出卖的是什么消息，出卖的是她，她便是他进入丞相府的投名状。
　　陈河在见到沈绣取出一张没有字的纸条在水里浸湿后便显出了字，他讶异于夫人竟也知这样的法子，但只一瞬便收敛了，他知道不是自己该问的便不能问。
　　书房外孙石禀报，丞相夫人邀沈绣明日参加丞相府的赏花宴。
　　陈河一听道：“夫人不能去。”
　　沈绣道：“我知道大人与樊家的恩怨，不过我得去。”
　　“夫人。”陈河有些不赞同。
　　沈绣道：“既然是公开邀请，他便不敢如何，不去倒显得国公府怕他了。”
　　陈河一听便点头道：“属下定能保护好夫人。”
　　天牢里，三皇子蜷缩在铺着枯草的石床上，枯草上铺了一张毯子，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牢房里只一面高墙上一个脸大的窗户透了些光过来，三皇子眼神呆滞的望着一处，他此时想着，如果自己不在马上做手脚害太子，此时正快活的吃香喝辣，搂着珍娘温存。自己怎么就被权势迷了眼了？怎么就这么不明白呢？如今太子只怕容不得自己，想到此已是泪流满面。
　　忽然，牢门外有人走了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多谢长官，这个请各位官爷吃点酒。”
　　三皇子一个机灵，连滚带爬的向牢门跑去，正看到珍娘提了个布包和食盒走来，珍娘一脸素寡，身上也是布衣。
　　“珍娘！”三皇子激动的伸手拉着珍娘的手。
　　琴娘看着一脸憔悴，头以披散，眼睛赤红，衣服褶皱的三皇子，一时心中也是感触，不禁眼中也是真有些热。
　　她将布包打开道：“我拿了换洗衣服来，还有些吃的。”她吸了吸鼻子，又道：“他们有没有打你。”
　　“他们不敢！。”三皇子拿起食盒里的肉便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琴娘忙倒了些水给他道：“慢些，别噎住了。”
　　“嗯。”三皇子又喝了几口水，两三下吃下一个肘子，打了个嗝，才道：“珍娘如何能来？”
　　三皇子府里的人都关了起来，琴娘应该出不来的。
　　琴娘道：“皇子妃求了太子妃，让妾身过来给殿下送些衣服和吃食。”
　　三皇子点点头，忽然又捂着脸唔唔哭起来。
　　琴娘道：“妾身和皇子妃商量着，这事不能让殿下一个人背，不然府上的人都没好下场，殿下也落不下好。”
　　三皇子猛的抬起头，眼里泛着泪水，有些兴奋的问道：“皇子妃求孙尚书了？”三皇子妃是礼部尚书孙仁仪的嫡女。
　　琴娘道：“尚书大人只遣了一个下人给皇子妃送了衣物来。所以，皇子妃说我们必须自救，如今，殿下出事，可没一个人出来替殿下说话。”
　　三皇子咬牙道：“是太子故意陷害我，无非就是报猎场之事。”
　　琴娘道：“我听说太子在查殿下当年运军粮之事，说是殿下陷害了一个官员，让那官员含冤而死，可有此事？”
　　三皇子想了一下道：“是有这事，怎么，太子将这事翻出来作甚？”三皇子一拳捶在地上，恶狠狠的道。
　　琴娘看了看不远处正坐那里吃喝的牢役，小声道：“殿下小点声，妾身和皇子妃商量，不如殿下将此事推到丞相身上去。”
　　三皇子一愣道：“如何推，军粮是我在运，这是父皇给我的任务，我一说，这谁信？”
　　琴娘道：“可是诬陷那个官员的可以不是你，你就说是丞相做的。”
　　三皇子想了想道：“这倒是，当年我年轻，怕那官员知道粮食被换查出是我换的，来参我一本，回京后与丞相说起，让他帮我杀了那个县丞，那家搜出的银子确实是丞相让人去做的，我只是按丞相的安排赶过去想在牢里让他畏罪自杀，没想到，那人倒痛快，自己了结了。”三皇子说得眼里有了光，眼泪也不流了，仿佛看到希望。
　　琴娘也有些高兴道：“丞相是殿下和太子的舅舅，只要将丞相拖进来，太子如何能下手，只要丞相没事，太子便不能将殿下如何，而丞相就是樊家在朝庭的主心骨，无论如何丞相是不能倒的，就算太子不念亲情，还有皇后娘娘呢，娘娘不会不顾樊家的。”
　　三皇子一下坐直了身子，隔着门栏拉着琴娘的手，眼里泛起光激动的道：“珍娘，你真是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个，我的好珍娘。”
　　琴娘道：“殿下可有把握？”
　　“有，就说换军粮也是丞相的意思。”三皇子轻快的道。
　　琴娘咬着下唇，想了想道：“可是，殿下，皇上气的应该是那木雕上的八字，还有猎场的事，这个才是重点，这要如何让丞相也承担一点啊，如果丞相也承担一点，说不定太子就只能大事化小了，最多禁足殿下时间长些。”
　　三皇子一怔，是啊，激怒父皇的正是那个八字和被钉的小人，三皇子气道：“这是太子陷害我，他心里清楚，我要如何说是丞相做的，父皇也不信啊！”
　　琴娘道：“这才正好，既然是他做的，他必定心虚，这事让丞相也担上一些，丞相必定要找人查清楚，这不正好替殿下洗清冤枉。
　　何况，太子是诬陷你，丞相被牵扯进去，太子便不会在审的时候提这些了，他会淡化了这件事，只在换军粮一事上定殿下的罪，这可比那个八字小人的罪轻，更何况，这个案子里本也有丞相的参与，殿下也不算冤枉丞相，殿下只尽量将前两件事往丞相身上放就行。”
　　三皇子点点头道：“珍娘，你真是聪明，珍娘，如果我出去了，珍娘你便是我的侧妃。”
　　琴娘一脸激动的样子点头道：“殿下可记好了，皇子妃也是盼着殿下出来，救了我们出来，好一家团圆呢。”
　　三皇子点着头，这时牢役走过来道：“该走了。”
　　琴娘忙擦了泪道：“殿下一定要救我们，皇子妃怕殿下被发配去采石场，或者去北地，殿下可怎么活。”说完哭了起来。
　　三皇子想到那样的场景直吓得哆嗦，他忙道：“不会有事的，让她放心。”
　　“时间够了，该走了，别让我们为难。”牢役提醒着。
　　琴娘擦了擦泪，边起身边小声道：“殿下一定要想好怎么说，丞相可比殿下有手段，只要这事让他担上了，殿下可就高枕无忧了。”
　　三皇子点头拍拍她的手道：“嗯，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翌日，沈绣准备着巳时三刻去丞相府参加赏花宴，让紫竹将头发梳了个繁复的高髻，正在这时，门外陈河来禀，说是大理寺寺丞请见夫人。
　　沈绣手一顿，想了想道：“请他稍候。”
　　沈绣由紫竹扶着端庄的来到会客厅，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正端坐在厅时，一见沈绣过来，忙起身道：“下官见过夫人。”
　　“大人请坐。”沈绣点点头伸手作请：“大人贵姓？”
　　“谢夫人，下官免贵姓卢”卢寺丞拱手一礼坐下来。
　　沈绣坐下道：“不知卢大人所为何事？”
　　卢寺丞再一次侧身拱手道：“夫人，下官有一事想请夫人一解。”
　　沈绣点点头道：“卢大人但说无妨。”
　　卢寺丞道：“如今太子殿下正审理一案，案子是七年前安玉县县丞受冤一案，今太子殿下审理，有人说当年有人提交过状纸和证人却没有受理，下官查证那人是夫人，不知夫人是否有此事？”
　　沈绣低下头半晌才抬头道：“是。”
　　卢寺丞忙道：“夫人可知如今那证人何在？”
　　沈绣道：“我知道，可是不能告诉你。”
　　卢寺丞不解：“夫人此话何意？”
　　沈绣道：“大人即知道我当年递了状纸，应知我是何人？”
　　卢寺丞道：“夫人自然是国公夫人，太子殿下只是让下官来问夫人证人所在。”
　　沈绣笑笑道：“我是刘家远房表亲，可真正身份是沈家的女儿。”
　　卢寺丞一惊道：“沈家？”
　　沈绣笑道：“大人即是在审理安玉县丞之案，应知他的夫人是沈氏，我是沈氏的妹妹。”
　　卢寺丞一惊起身道：“夫人请怒罪，下官实不知夫人的闺阁身份，冒犯夫人了。”
　　沈绣笑着请卢寺丞坐下道：“卢大人不必如此，大人能来找我，我是感谢大人的。”沈绣道：“此案是太子亲审吗？”
　　卢寺丞道：“是的，太子命下官来请证人，不知夫人……”
　　沈绣叹了口气道：“不瞒大人，不是我不将人交于大人，实在是怕了。”
　　卢寺丞忙道：“夫人此话何意？”
　　沈绣道：“当年我还太小，父亲写好状纸本是要告状的，可是此事事关三皇子无人敢接，父亲年事已高，气恼卧病在床，不久就撒手人寰。”沈绣低头拭眼角的泪，双眼通红，继续道：“我为完成父亲遗愿，就找到证人一起告状，可是证人害怕被害，抵死不愿。加上我当时年少，无法取信于人，直到嫁于国公后，那人才愿意作证。可是我去找他时，却不慎露了消息，遭到杀人灭口，所幸命大瞒天过海逃过一劫，所以不仅是他怕，我也怕了。不到最后一刻我不会交人出来。”
　　卢寺丞很是震惊，道：“竟有此事，夫人可知是谁要杀人灭口？”
　　沈绣无奈的看着他道：“卢大人认为呢？”
　　卢寺丞忙道：“下官鲁莽。”此事自然是三皇子作的。
　　沈绣道：“大人只怕不敢查的，太子只怕也是不敢的。”
　　卢寺丞道：“夫人不必多虑，太子一定会禀公办案的。”
　　沈绣道：“禀公？对丞相？”
　　“什么？”卢寺丞一下站起来，自知有些失礼，又有些狼狈的坐下道：“夫人可有证据？”
　　沈绣摇头：“我知道，可我没证据，如若大人不信，可以让人去查守北郡珙县的七名游侠是如何死的，我请他们假作我的证人而被人杀了，就在上月。”
　　卢寺丞忙起身道：“下官这就向太子禀报，下官告辞。”
　　沈绣道：“今日向大人说了这些，只怕我的性命也危险了。”
　　卢寺丞一怔，想到这位国公夫人怕被杀，假作了刘家远房表亲来京，如今她对自己阖盘托出，也就是暴露了身份，忙道：“夫人放心，下官绝不会向外乱说。”
　　沈绣道：“唉！隔墙有耳，你即要回禀，哪有不被漏风的，也罢了，大人看看接下来谁会为难我，想要我的命吧！”
　　卢寺丞一时有些尴尬。
　　沈绣倒也不想为难他，道：“请大人回禀太子殿下，不是臣妇不交人，只是害怕了，但请太子殿下放心，此事事关我沈家与苏家的清白，臣妇自然听从殿下之命，臣妇的证人会在合适的时候交于殿下的。”
　　卢寺丞只得告辞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