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沙记之曙后星孤》卡斯特婆婆

63、第 63 章

　　苑婆婆斜着眼睛看向龙星漪与柳沅淇，缓缓道：“如花似玉的姑娘家何必来这种地方蹚浑水，若是把命丢在这里了，回头可别到阎王面前哭诉，说自己还没嫁人生子就先见了阎王。”

　　柳沅淇反驳道：“老婆婆你嫁过人么？”

　　苑婆婆似笑非笑道：“没有人给我下过三书六聘，所以我不算嫁过人。不过我这一辈子可有过许多的男人，而且各个都很有本事。别看你们两个长得比我当年美貌许多，可都未必有我当年的本事。若是咱们一块到了阎王跟前，他也只会可怜你们，还要夸我一句这辈子活得值。”

　　说罢苑婆婆又将头转向顾中则与梅行川，道：“你们若是有孝心，就再扶着我老婆子下一趟池底，好歹我已经下去过一次，也可以为你们指指路，你们不亏的。”

　　顾中则道：“既然咱们谁也劝说不动谁，那就只能一块儿进这满是死鱼的池子了。苑婆婆，这下面凶险么？”

　　苑婆婆一瘸一拐地走到青枣池跟前，一只脚已经踏入池中，道：“这下面的池水很深，就像一座宫殿......可它又要比宫殿简陋许多，里面只有一条路。”

　　顾中则道：“只有一条路？那岂不是很容易。”

　　苑婆婆道：“且不说刚才那些吃人肉、饮人血的长条怪鱼，就单说池下的这条路，也是险象丛生。”

　　梅行川道：“此话怎讲？”

　　苑婆婆道：“池底下有一张棋盘，上面立着二十来个一人多高的青铜人像。”

　　顾中则道：“这人像有何说道？”

　　苑婆婆的另一只脚也踏进水中，诡异的是，虽然整个人都踏进了池塘，苑婆婆的身体却没有马上没入水中，而是像落日般缓缓地下沉。

　　苑婆婆一边下沉，一边看着几人道：“既然刚才都把自己说得那么英勇无畏，不如先随我下去，跟我到那棋盘跟前，让我讲给你们听。我先行一步，要不要下去，你们自己决定吧。”

　　众人看着苑婆婆整个人浸入水中，然后身体稍稍倾斜，像一条鱼一般向前方游行。苑婆婆的动作称得上是优美，可因为她的一条腿是残疾的，所以前行的方向渐渐偏向了一侧。

　　顾中则看着龙星漪道：“龙姑娘，如果你害怕的话，也可以留在这里等着我们。”

　　柳沅淇道：“那手札说得很清楚，这青枣池只能进，不能出，你不记得了吗？”

　　顾中则一边回头，一边道：“我想现在若是想要回头，应该也来得及，毕竟咱们还没有进入水中......”

　　可就当顾中则回头看到身后的情景时，却突然呆住了。

　　他们身后原本应当是一条宽敞开阔的路，可此刻却变成了与周围一样的密林。青枣池被一圈密林围绕，倒真像是一处世外桃源，将世间的一切纷争与纠葛都拦在了外面。只可惜这青枣池里也全都是尸体，除了成片的怪鱼残骸，还有刚刚去世的香蒲的血液溶在了池水之中。

　　顾中则道：“怎么会......这不可能的。”

　　柳沅淇道：“你是不是想说，咱们几个人一直在这里，若是有人动了这里的机关，咱们一定会察觉到。”

　　顾中则道：“不错，不管这下面是什么机关，这样一大丛灌木与树苗若是左右移动，咱们也不会发现不了的。”

　　梅行川道：“也许并不是左右移动。”

　　顾中则道：“梅兄，你的意思是？”

　　梅行川指着那密林之上的一个缺口，道：“那便是咱们来时的路，只不过它现在已经在咱们的头顶上了。”

　　顾中则随着梅行川手指的方向，盯着那缺口看了一会儿，道：“不错，经梅兄这样一说，我也找到了咱们来时的路。”

　　柳沅淇道：“就在咱们个个都关心那池中怪鱼的时候，却没人发现这整个林子都长高了许多，像个栅栏似的将咱们围住了。”

　　顾中则道：“怪不得我觉得今天的天暗得格外快。”

　　龙星漪道：“那若是咱们拨开这些灌木与荆棘，不是还可以从原路离开吗？”

　　顾中则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射向离他们较远的一颗矮树。

　　石子的冲力将矮树震得掉下了三四片树叶，而后便落入地下，随之而来的只有一片寂静。

　　顾中则道：“难道是咱们想多了......”

　　顾中则话音未落，那矮树的树梢就开始发出刺耳的“咻咻”声，紧接着上百根细如牛毛的金针便从树叶与树枝中飞射而出，直直地射向地下。最近的一根，离顾中则的脚只有七八寸的距离。

　　顾中则道：“即便这东西是无毒的，要是扎得满身都是，也得要了半条小命。”

　　龙星漪道：“我猜那苑婆婆一定也知道这树的门路，可是故意不告诉咱们，非要咱们吃点苦头才行。”

　　顾中则苦笑道：“是也好，不是也罢，反正咱们本来就打算下去探一探，互相利用倒也算不上坏事。”

　　龙星漪喃喃道：“互相利用......”

　　顾中则又转向柳沅淇，道：“只是连累了柳姑娘你困在这里。”

　　柳沅淇耸耸肩，道：“无所谓，反正我本来也没有别的地方去，跟着你们走，说不定还能找到我四哥的行踪。”

　　顾中则点点头，然后牵着龙星漪的手，一起跳入水中。

　　梅行川、柳沅淇也跟着进入池塘内。青枣池周围又恢复了从前的静谧安详，只是池面上那些鱼类的尸体，看了仍叫人觉得恐怖。

　　进入池水中后，众人不愿再多说话，便只依靠眼色互相传递信息。

　　柳沅淇在进入池水之前还十分担忧，担忧这池水之下是否会肮脏不堪。好在真正进入池下之后，柳沅淇发现下面除了水草与白色的鱼骨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龙星漪也在观察着，可她在寻找的，却是香蒲的骸骨。她越是想忘掉刚刚发生的一切，两只眼睛就越是不受控制地向四周看，想要试着找到香蒲的尸体，仿佛只要找到了香蒲，她就还能活过来，还能继续在自己与顾中则身边聒噪不停似的。

　　众人向同一个方向游了很久，越往前游周围的光线也就越暗，就在他们即将踏入完全的黑暗之前，终于看到了苑婆婆的身影。

　　苑婆婆正抱着一块大石休息。

　　见到众人到来，苑婆婆指了指池底一些光滑的透明小石子。

　　顾中则与梅行川明白，苑婆婆是在告诉他们，这些小石子发射了岸上的光，所以他们在这底下游了这么远的距离，还能够看得见东西。

　　苑婆婆又指了指自己身后，这次众人则看见了她之前所说的棋盘与青铜人像。

　　二十来个青铜人像，立在一张横竖各有七个石格的棋盘之上。

　　顾中则眯眼一瞧，铜像应该是有二十四座，正好是石格数量的一半少一个。

　　苑婆婆像棋盘中间游去，最后站定在最中央的石格中，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众人。

　　未等顾中则等人作出反应，那二十四个青铜像却突然摇晃了起来，苑婆婆脚下的石格缓缓升起，将她抬到了可以俯瞰整座棋局的高度。

　　苑婆婆张开口，大喊道：“中间的人便是王，站在这里，你可以看到其他四十八个格子的生死。”

　　也许是被池水浸得浑身冰冷的缘故，龙星漪打了一个寒颤，拉着顾中则的那只手也就此松开了。

　　苑婆婆继续喊道：“你们四个人也得站在棋盘上，想办法‘吃’了二十四个棋子，咱们才有办法进五老林去。”

　　顾中则向梅行川道：“梅兄，你可听懂了？咱们怎么才能‘吃’掉那些家伙？”

　　梅行川道：“这是西域传来的一种游戏，人形棋站在格子里，每次只能走一步，且只有碰到边界才能转向，否则就得沿着同一个方向一直前行。若是人家的正面能够碰着你的侧面或背面，人家就可以吃了你，反之亦然。若是两方棋子迎面相对，中间已无路可走，那这两颗棋子就都得停在原处，直到其中一颗被吃掉为止。哪方的棋子全被吃光就算输，可是这棋原本应该是六颗对六颗，或是八颗对八颗，没有二十四颗都是同一色棋子的道理。”

　　顾中则与龙星漪听着梅行川讲这棋术的规则，听得十分认真。

　　柳沅淇则在观察着梅行川的丹田处。一来柳沅淇见多识广，这西域传入的棋术她也十分了解，不需要听梅行川解释，二来柳沅淇见梅行川在水下说了这么长一番话，脸上却没有困难之色，且始终中气十足，便不禁在心中感叹梅行川内力之深厚。

　　顾中则道：“四子对二十四子，还不如直接放上四条白绫，直接要了咱们的命好。”

　　柳沅淇道：“所以中间必得有一人掌控全局才行，否则咱们像没头的苍蝇一般，走上两三步就要被人家一网打尽了。”

　　顾中则道：“你的意思是？”

　　柳沅淇道：“我可不会把自己的命交给那样一个没交情的、鬼鬼祟祟的人。”

　　顾中则道：“我和柳姑娘你一样，就算要死，也得把命交给自己信得过的人。”

　　顾中则向柳沅淇道：“柳姑娘，若是梅行川在上面指挥，即便失败了，你认不认命？”

　　柳沅淇看了看梅行川，又看了看顾中则，道：“若是真的丧命于此，那此前种种便下了地狱再和他清算吧。”

　　顾中则又向着龙星漪，道：“我知道你和我一心，你肯定也愿意相信梅兄的本事，对不对？”

　　龙星漪被池水压得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于是顾中则向苑婆婆大喊道：“婆婆，我们和你一起下着一盘棋，只是你得先从这棋盘中央下来，我们要换一个王才行。”

　　苑婆婆听到这话后便大声道：“此刻棋局尚未开始，所以你们想要换便换了，可若是棋局开始，那就非得下完这一局棋，杀完一边的兵马，才能结束。”

　　顾中则刚想要向苑婆婆继续喊话，梅行川突然伸手按住了顾中则的手臂，然后道：“顾兄，正因为我与柳姑娘是了解这棋术的人，所以我们才必须得充当棋子。四颗棋子必须走出四条全然不同的路线，才能对付得了这机关。一个人在上面，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同时想出四条生路的，所以下面的人懂的越多，这盘棋才越有胜算。我看，还是你来当这个王，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