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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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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澄殿。
谢离时一踏进殿门,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甚至有些呛人,心中顿时惊疑不定,昨天来时似乎还没有这么严重,怎么会……
褚辰绪面色顿时冷了下来,视线落在一旁的内侍身上,眼里仿佛氤氲着一场风暴,“说。”
“陛下今早吐了好多血,而后就直接昏迷了,现在……现在还没醒。”内侍有些慌张,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去叫张太医。”褚辰绪的声音里像是淬了冰碴一样。
内侍有些犹豫,“可陛下说……”
“嗯?”褚辰绪眸光一沉,眉宇间浮出些许戾气,锐利如刀。
“是,殿下,奴才这就去。”内侍一个激灵,赶忙离开了。
就在这个时候,内殿突然传出了一道略显虚弱的声音,“是长清吗?”
褚辰绪没有犹豫,也没应声,直接快步上前,推开了内殿的门,衣角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度。
长清?谢离时微敛下眉眼,这是殿下的字?
“愣着做什么?过来。”褚辰绪站在内殿门口,语气淡淡。
谢离时一怔,还是跟了上去,她原以为这父女俩应是有什么话要单独说的,却是没有吗?是该说的都已经说过了,还是根本就无话可说呢?
内殿里,老皇帝靠坐在床上,面色是病态的苍白,看着精神并不好,帝王的威严尚存,但终究有了老态。
褚辰绪站在床边,微蹙着眉,“父皇。”
老皇帝看看褚辰绪,又看看谢离时,闷咳了一声,紧拧着眉头开口:“咳……直接开始吧。”
“稍待片刻。”褚辰绪直接道。
这样明晃晃的唱反调,让谢离时心下一阵思量,莫非,在老皇帝病重的时候,朝中实际的掌控者,已经是殿下了吗?权力交替,在朝臣们并未察觉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啊。那为什么……兵变会是那样的结果?
老皇帝也并不生气,只是目露无奈,“又要做什么?嗯?”
就在这个时候,内侍带着褚辰绪口中的张太医去而复返。
张太医一看到老皇帝这副样子,直接就跪了下来,“臣参见陛下。”说话间,冷汗都快下来了,怎么回事?陛下为何突然就不好了?近期日常的请脉被取消,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张太医秒秒钟要脑补一出阴谋大戏的时候,褚辰绪面无表情地开口:“从今日起,张太医的衣食起居就在太澄殿,太医院那里,去给张太医请个长假,至于理由,自己看着办。”
内侍躬身行礼,“是,殿下。”
张太医脸色都要被吓白了,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今日之事,传出去半个字,张太医这个长假就要一直休下去了,明白吗?”褚辰绪幽幽地开口,眼角眉梢俱是十足的冷漠。
张太医连连点头,“明白,明白,请殿下放心,下官定当尽心竭力。”
“很好。”褚辰绪不咸不淡地评价了一句,示意他去给老皇帝看看。
张太医刚一诊脉,便面色大变,死症?!这……这可如何是好?
“朕的身体状况,朕很清楚,你只需让朕尽可能多活几日就是。”老皇帝丝毫不避讳自己将死的事情,总归褚辰绪已经把人留下了,他自然清楚她的用意。
“是,陛下。”张太医沉声回道,眼下他也只能尽可能吊着这口气了。
等张太医退出去之后,终于轮到谢离时过这一关了。
谢离时收敛心神,心知她已经没有退路,眼下这种状况,她只能在皇储殿下的阵营一条路走到黑了。说实话,认真计较起来,能供她选择的路实在不多。
“殿下,下官今日第一言,为以工利民,以工强军,以工扬威。”谢离时施施然行了一礼,正色道。
褚辰绪看着仿佛气势一变的人,眉宇间浮现出些许兴味,唇边的弧度似笑非笑,“讲。”
谢离时略微斟酌了一下用词,接着开口道:“古语有言,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下官今日之言,重点在新。试想,刀耕火种与耧犁耕作,木器石器与青铜铁器……凡此种种,满眼生机转化钧,天工人巧日争新。……”
谢离时说了半天,不外乎后世耳熟能详的一句话,“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今天,她必须说出点让人耳目一新的东西,才能提升在这位未来新帝心中的分量,哪怕会有出格激进之嫌,她也必须这么做,进而才有可能借助这位殿下的权力改变兵变的结果。
是的,谢离时仔细思索了许久,为免以卵击石,只有这一途。在这期间,她必须得小心行事,不仅仅要考虑兵变,还要考虑以后,否则兵变是解决了,她再把自己搭进去,那就得不偿失了。涉及谋反,一步行差踏错,就是尸骨无存。
这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她要如何在不告知殿下会发生兵变的情况下阻止兵变的发生亦或是改变兵变的结果,毕竟她完全无法解释她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搞不好就会被治一个共犯,死得不能再死。
谢离时早有腹稿,故而滔滔不绝,直讲到口干舌燥,这才说出最后的结语,“是以,下官在这里想提出一个词,代差优势。”
“代差?”褚辰绪盯着谢离时,眸色很深,其上覆了一层薄薄的光,良久,轻扬了扬嘴角,“善。”
老皇帝没有开口,谢离时倒是松了口气,没有触及什么禁忌就行。
“但是谢侍讲,代差优势,说来简单,实际呢?你可知从石器到青铜器用了多久?”褚辰绪幽幽地说着,语气听不出喜怒,却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谢离时抿抿唇,回道:“殿下,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时代的跨越,或许只需要一位匠人的灵光一闪,再者,需要合适的土壤,因此,下官所言,实为请殿下鼓励创新。”
“谢离时,好大的胆子,你是在影射我中寰是一潭死水么?”褚辰绪语气一沉,声音里压着几分薄怒。
谢离时微垂着眉眼,“下官不敢。”
褚辰绪睨了她一眼,被她那副格外温顺的样子弄得挑了下眉,“你倒是乖觉。”话里哪还有什么怒气,分明是在逗人玩儿。
这逗人的方式也太吓人了,谢离时缓了下神,闭着嘴不说话了,得,殿下的恶趣味她不明白。
“行了,今日的讲学就到这里吧,你先回去。”褚辰绪淡声道。
谢离时缓缓应声:“是,殿下。”
“回烨华殿,刘虚谷应当已经备好了一切,若还有什么需要,直接找他便是。”褚辰绪眼见谢离时快要走出内殿的门,接着补了一句,免得人又去了文烟阁。
谢离时虽有疑惑,但还是应了一声,出去了。
待人走远之后,老皇帝嘴角噙着笑意乐呵呵地开口:“长清,看样子挺喜欢她的。”
褚辰绪含糊地轻笑了一声,哂道:“胆子太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