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臣她大逆不道[穿书]》涯影

3、003

　　天色渐暗时，谢离时回了谢府，进府走了没几步，就看到了湖边矮亭中拿着钓竿的中年男人，谢家人大抵上都有一种风流写意的气质在身上，男人的姿势并不端正，甚至有些不修边幅，走近了便能闻到若有似无的酒气，却也无法抹去容貌的俊逸，更添了几分潇洒自如。

　　谢离时眸光微闪了一瞬，上前唤人，“父亲。”

　　是的，眼前人正是谢离时的父亲，谢澜，他是中寰国十分有名的书法家，可以说是一字难求，但他的名声，真论起来，只能称得上古怪二字。

　　其本人活得相当随性，林林总总算下里一年有近十个月不在家，到处游山玩水，高兴了办个诗词大会，没钱了就卖几幅字，总也亏待不了自己，因此在小谢离时的印象里，每年总有一个长得很好的伯伯会到家里住几日，把自己搜罗来的各地特产一股脑地送上一堆，也不和她多说话，没几日便又走了。直到长大了，她才从下人的口中得知那竟是自己的父亲。

　　谢澜的目光落在湖面上，不曾移动分毫，只是随意地应上一声，“嗯。”

　　谢离时对此并不意外，这个父亲说称职也不称职，但总归没亏待过原主，只是没给过多少陪伴，谢离时并没有资格评价什么，她转身欲离开，却被谢澜叫住了。

　　“朝中可有人惹你不快？”谢澜拿着钓竿的手微微紧了紧，语气略微有点不太适应。

　　谢离时略显疑惑地看向他，“父亲缘何有此一问？”

　　“你祖父当年多少次九死一生，那朝堂岂是什么安宁祥和之地？”谢澜语调微沉，唇线紧绷，显然并不是很喜欢那个官场，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不是要干涉你的选择的意思。”

　　谢离时轻笑，“父亲放心，不快与否全看个人。”

　　“父亲帮不了你多少，但为你讨个爵位还是能做到的。”谢澜皱着眉头，在他眼里，自己女儿非要入仕，简直是小白兔进了大灰狼群里，没点资本傍身迟早被生吞。

　　谢离时哑然失笑，她这个便宜父亲可真霸气，张口就是一个爵位，只是谢澜不问政事许久，真要做怕是少不了多费周折。“父亲无需费心，尽管做自己便是。”

　　“那你呢？你有好好做自己么？”谢澜偏头看向谢离时，一双眸子不见丝毫醉意。

　　谢离时一怔，随后缓缓笑开，“自然，父亲。”

　　“那便好。”谢澜的目光重新投到平静无波的湖面上，“父亲不会左右你的选择，也无法为你提供助力，自行小心吧。”

　　谢离时垂眸略一思索，而后道：“父亲，下次，我想要交州的珊瑚。”

　　谢澜手中的钓竿没拿稳掉进了湖里，声响在静寂的夜里显得格外震耳，以至于他都有些慌乱，好半晌，才稳住心神，扯了扯嘴角，“好，父亲记下了。”

　　“那我先走了。”谢离时面色从容，仿佛不曾看到任何事情。

　　谢澜抿了抿唇，接着道：“加冠礼上，父亲为你选字，如何？”

　　“那恐怕，父亲要与皇储殿下争一争了。”谢离时语含笑意，颇有些戏谑的意味。

　　谢澜的脸微不可查地黑了，他们父女俩的关系好不容易亲近了些，他有意弥补当年的过错，却不想中间多了个拦路虎。

　　谢离时嘴角噙着笑意离开，背影高挑挺拔。

　　事实上，谢离时清楚谢澜的意思，无非是想为她挑一个饱含期待和祝福的字，以弥补离时这个有些悲戚的名。

　　当年她的母亲难产而死，谢澜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因此悲痛欲绝，压根没心思去关心刚出生的女儿，取名一事也格外随意，离时二字，便是母亲离世之时。他浑浑噩噩过了几年，自觉无颜面对妻子，又愧对尚且年幼的女儿，女儿出落得与妻子越发相像，简直是成倍的精神暴击。

　　这么多年过去，谢澜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儿相处，女儿又好像觉得他可有可无，几次尝试都无果而终，父女关系虽然不僵，却也不见得有多亲近。

　　这次谢澜回来，一来是担心女儿孤身一人在官场的境遇，二来是存了干脆往后就不走了的心思，他虽是一介布衣，但好歹是淮安侯的女婿，又担了几分才名，天下读书人少有不知谢澜名讳的，旁人想动他的女儿，无论如何也要掂量掂量才是。

　　是的，谢离时的母亲，是淮安侯安南之女安然。虽然自从安然离世之后，两府来往便少了许多，但淮安侯还是认这个外孙女的，否则谢离时的童年就要被闲言碎语包裹了。

　　当晚亥时三刻，谢离时方才熄灯，明日的讲学她已经打好腹稿，至于如何扭转兵变的结果，谢离时在仔细回忆过其中的细节之后，也算是有了一点眉目，至少不是抓瞎了。

　　翌日，天子虽免了早朝，谢离时还是一大早便赶往了烨华殿，作为皇储侍讲，她不仅要为皇储讲学，若是皇储有意，她还得陪着到处跑，在某种意义上，大概是亦师亦友的感觉吧。

　　烨华殿外，刘虚谷在门口候着，一看见谢离时便眼睛一亮，“谢大人，殿下已等候多时了，快请进吧。”

　　“我来迟了？”谢离时微偏过头，问。

　　刘虚谷忙摇头，“没有没有，是殿下素来早起。”

　　谢离时应声，没再说什么。

　　一走进殿内，谢离时便看到褚辰绪正低头看着什么，面容淡漠。

　　“候着。”褚辰绪听到了脚步声，没等刘虚谷开口，便淡声道，语气里满是不容置喙。

　　谢离时被刘虚谷引到一旁的座位上，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殿内只剩下褚辰绪翻动纸张的声音。

　　大约一刻钟，褚辰绪沉声开口：“刘虚谷。”

　　“是，殿下。”刘虚谷十分熟练地上前将桌案上的东西都抱走。

　　谢离时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是一堆奏折，便微垂下眉眼，看来老皇帝如今身体状况已经很不好了，国事政务都是殿下在处理。

　　待刘虚谷离开烨华殿之后，褚辰绪站起身，看向谢离时，微皱了下眉，“孤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

　　“殿下的意思，下官不明白。”谢离时是真的十分不解，为什么这么问？

　　褚辰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道：“抬头。”

　　谢离时下意识抬起头看她，眼见她走到自己近侧，略微有些迷茫。她现在有些搞不清楚这位殿下究竟在想些什么。

　　“在孤这里，尽可以自如些。”褚辰绪凝眸看她，倾身凑近些，“看清楚了，孤没长三头六臂。”

　　谢离时盯着对方精致的眉眼愣神，半晌，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是，殿下。”

　　“你太过拘谨了，孤还能吃了你不成？”褚辰绪皱眉，语气略微有些沉。

　　谢离时缓缓眨了下眼睛，偏头轻笑，“殿下误会了，下官只是一时无措。”

　　褚辰绪并不打算深究这件事，她说过也就是了，旁人若是不听，于她也并无什么差别，畏惧她的人多了，不多这么一个，“笑时更好看，往后多笑。”这话被她说得像是在发号施令，没有丝毫旖旎的意思。

　　谢离时失笑，所以，这位殿下是这种性格吗？有些自我霸道，很是直接，大抵是生来尊贵，因此气势斐然，肆意疏狂。总的来说，不算讨厌。

　　“随孤来。”褚辰绪淡声道，而后便向着殿外走去。

　　谢离时当即跟上，走了没多久，便微微眯了眯眸子，这个方向，是太澄殿？去找老皇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