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生机 ...
-
阿尔木从北方前线带回来一个孩子。
她入城时由姬和带头迎接，阿尔木不习惯这些繁文缛节，连宴会都没参加，直接叫人去自己的住处。叫其他人还不行，还得是管事的人。
姬宇这个时候肯定没心思出宫见她，于是又是姬和尹弘魏容止三人顶上。
然后，阿尔木带他们见了......一个孩子。
姬和一头雾水，虽当今的世道女子十六七便有结婚生子的，但阿尔木......貌似没听说她嫁人了？
尹弘也不明所以，便开门见山地问道：“敢问单于是想臣等看什么？”
阿尔木指了指那个孩子。
魏容止冥思苦想，灵光一闪，感觉自己想通了：“京中揽月堂正在重建，如今稚子班倒是开课了，如果未来单于想将王子送来念书，自然可行。”
阿尔木一脸莫名其妙，说：“你们在说什么？这不是我的孩子。”
三人一愣：“那这是谁的孩子？为何让我们见他？”
阿尔木：“这是那日血池巨怪崩溃消亡后，留下的一个孩子。”
三人大惊，如临大敌，小心翼翼地上前。
阿尔木挺无语，说：“我检查过了，这孩子就是寻常小儿，并无异常，就连神魄都已经形成，不是蒙塞尔穆腾格之类奇怪的人借身重生。”
“寻常小儿？”姬和上前，只见这小孩看起来确实没什么异常，一双眼睛大而黑，看人时不带丝毫杂念，只是纯澈与天真。
姬和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儿子，心软了几分。
尹弘也是有儿子的人，魏容止更是希望有个孩子的人。面对这么个小孩三人说不出重话，又不敢轻易定夺，只好又请来商泽。
商泽因为帮嬴惑献祭一事受了姬宇好一段时间白眼，封赏也是这几天才磨磨蹭蹭给他，好不容易休沐一天，还被他们拉来这里，简直一脑门官司。
但看到那个孩子，商泽还是老老实实查验了。
莹润的灵力注入孩童身躯，里里外外查验一翻，商泽没发现什么问题。这孩子约莫八个月大，灵脉完整，灵魄清明，血脉纯净，没什么问......
等等，他为什么会觉得血脉纯净？
这孩子是谁的血脉？
商泽感觉摸到了一点异样的线索。
他问阿尔木能否取一点血，阿尔木自然同意。她本来将这孩子带来大周就是不想管的意思，商泽他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商泽取了血，马不停蹄地往宫里跑。
姬和三人莫名其妙，商泽又扔下一句话：“将这孩子也带来！”
于是三人抱着孩子跟着他往宫里跑。
一般而言，皇帝的血不会外流，也不许人留存，但上回商泽给姬宇的眼睛治伤时拿锦缎擦过眼角哭出来的血痕，那锦缎应当还没被处理，还在姬宇寝殿的小药房里。
他取来带一丝血痕的锦缎，提取出上面的血，和那孩子的血做比对。
姬和三人不是灵医，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气喘吁吁地跟着商泽跑一趟，就看他施法过后出了个什么结果，就怔愣不动了。
尹弘有些着急地问：“你这是什么术法，这结果是什么意思？”
商泽这才回神，看向三人，喃喃道：“这是陛下的孩子。”
三人一愣，又大惊失色：“谁的？！”
商泽不再多说，起身风风火火地朝主殿走去。
三人苦笑着对视一眼，连忙跟上。
自从嬴惑走后，姬宇就一直郁郁寡欢，整日没个好脸，就拿着那块血玉摸啊看啊，一副随时要撂挑子的样子。
商泽闯进殿内，强行让外界的光芒照到姬宇脸上。
姬宇面色不虞，将血玉收进怀里，道：“朕倒是不知道，商大人这么想死。”
商泽站在他面前，脸色也不好，冷声道：“臣在想，或许嬴将军自愿献祭，还有别的缘由。”
姬宇一僵，厉声道：“你什么意思？”
恰好此时姬和三人抱着孩子走了进来，姬宇看到姬和怀里的襁褓，不耐道：“你们这是干什么？”
商泽将襁褓接过，说：“陛下连自己的骨血也不认了吗？！”
姬宇怔愣原地，有如五雷轰顶。
“你......你说什么？”姬宇神思恍惚道。
姬宇看了一眼襁褓中孩童的面容，觉得有一丝丝的熟悉，但确认自己不认得这个孩子，更别提说是自己的骨血——这又是闹哪样？！
姬宇吼道：“这孩子哪儿来的？！”
“我还想问你呢！”商泽也没好气，“阿尔木带来这个孩子，说是那血池巨怪消亡后留下的，结果我一验，他娘的是你的血脉！”
商泽简直抓狂无比：“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又碰那血池秘法了！那血池巨怪的出现和你有没有关系！这孩子！怎么会是你的血脉！”
姬宇傻了。
他脑子一时转不过来，愣愣地接过那个孩子。
孩子就是普通孩子，八个月大的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煞是可爱。他看着姬宇，纯澈的黑眸中总有股难言的冷静。
姬宇越看越觉得他的眉眼眼熟，可他确实没再碰过血池秘法，那血池巨怪的出现和他也没有关系。
“我不知道......”姬宇恍惚地说。
商泽也无奈，正要将孩子接回来的时候，姬宇忽然说：“尹弘不是有那知无珠吗，问问知无珠这孩子的来历。”
此言一出，几人看天看地，就是不回话。
知无珠给了嬴惑，虽不知有什么用，但确实给了他，此时也找不到了。
姬宇察觉不对，一番逼问，问出了实情。
姬宇按捺住心中的火气，问道：“为什么要给嬴惑？你们连知无珠给他有什么用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给他？”
姬宇：“是谁让你给他的？”
是玄武瞬。
玄武一族因稳重可靠，负责保存许多妖兽部族的宝物，其中不乏史书典籍，玄武也因此博学，玄武瞬更是其中翘楚，甚至有些博通古今、知晓万物的先知之感。
只是今日玄武瞬并不在尹弘这里，他陪着钟彩儿母子去魏容止家看望沈萋萋了。
姬宇脸色阴沉，抱着孩子就往魏家赶。
商泽等人也只好一绺跟着，跑到半路，商泽气不过，又把阿尔木拽上。
于是魏家可热闹了。
魏容止也是随姬宇一行人回来，来不及根沈萋萋交代什么。沈萋萋有些迷茫地看着家中涌入这么多人，来找陪着孩子们玩的玄武瞬。
是的，尹执明和韩峦也在这里。两个小孩看到姬宇抱着个孩子进来，颇为好奇：“皇叔，这个弟弟叫什么名字呀？”
他们完全没考虑过这是谁家的孩子，只是看到小孩就喜欢。姬宇哽住，姬和看了一眼姬宇的脸色，上前去把两个孩子哄到别的房间自己玩去。
玄武瞬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就反应过来是什么事了。
姬宇有些气喘地看着他，说：“我有两个问题。”
玄武瞬微微颔首。
姬宇：“第一个问题......你为何要让他们将知无珠交给嬴惑？”
玄武瞬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在这枚珠子上看到了嬴将军的‘生机’。”
生机？那就是......还不等姬宇想清楚，玄武瞬就又说：“你的第二个问题呢？”
姬宇暂且按捺下追问上一个问题的冲动，继续问：“第二个问题......这个孩子，是谁的？”
这回玄武瞬却一脸莫名：“我怎么知道？”
姬宇愣住。
商泽上前，说：“要不再试一次，验一下他到底是不是你的血脉。”
姬宇同意。
于是他们就地取血，来自姬宇和孩子的两滴血涌出，还来不及落下，就被商泽拿灵力托住，开始了验亲的术法。
小孩因为手指被刺破而又哭了起来。在场的大老爷们儿要么无动于衷要么手忙脚乱，沈萋萋看不过去，从姬宇怀里接过襁褓，轻声地哄了起来。
没一会儿啼哭便止息，商泽的术法也得出了结果。
然而结果毫无变化——这就是姬宇的孩子。
姬宇难以置信。
商泽看他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转头去问事不关己地吃点心的阿尔木：“单于，你说清楚些，这孩子是你在哪里捡到的？”
阿尔木咽下嘴里的点心，说：“那日大仙人将血池巨怪消灭，崩坏的污血也消失，最后一切平息的时候，我看到地上就剩下这个孩子。”
这么一听，感觉这孩子很像是大仙人消失时候留下的转生子，但他又是姬宇的血脉，那就不可能是转生子；除了这种情况，那就只能是血池巨怪留下的孩子了。
又是个血池造物？
血池造物......商泽忽然想通了什么，问阿尔木道：“咱们之前推测，蒙塞尔与穆腾格想要通过血池秘法复活妖王，需要心头血铸成肉身，这肉身完整，灵脉也是完全的。”
他又一侧身，指向沈萋萋怀里的孩子：“是不是和这种情况很像？”
阿尔木又探身去拿点心，吃得点心渣到处都是：“吧唧吧唧......是啊，而且这样造出来的人和真正的人没什么区别。”
尹弘听着听着，小声跟姬和说：“感觉和秦汉策差不多啊。”
阿尔木敏锐地听到了他说的话，转头对他说：“秦汉策？啊......就是蒙塞尔的那个走狗？啊，是一样的，用心头血制成，和寻常人没区别，就是没有灵根。”
没有灵根？商泽又探了探小孩子的灵脉，确认其灵府充盈，是有灵根的。
商泽愣住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商泽的思绪飞速运转，不等他想出个结果，姬宇忽然开口：“等等。”
他走到阿尔木面前，伸手从她颈边勾出一条珠链，珠链极长，绕了几绕才勉强合适，末端还坠了个色泽黯淡的玉佩。
姬宇脸色极差：“你这是哪里来的？”
阿尔木一愣，又没好气地将珠链抢回来塞进衣服里戴好，说：“这是殿下的遗物，我从血池里捡回来的。”
霎那间，姬宇什么都想通了。
蒙塞尔等人铸造血池本就是为了为某人的复活制造肉身，而这肉身得用心头血造。不过有心头血还不够，造出来的肉身没有灵根也是不完全，所以他们夺来了蕴含强大力量的噬元珠。原本蒙塞尔等人应当是为了虞兮的妖狐血脉才将她拐去，但打斗中姬宇和嬴惑给虞兮防身用的龙骨链断裂，落入了血池。
龙骨链和链子上坠的闻香玉都是用心头血制成的法器，落进血池就被血池自动转化，造出了一副肉身，而早早投入血池的噬元珠，就是这具肉身的灵根。
这确实是他的孩子......这甚至是他和嬴惑的孩子。
姬宇神情恍惚，忽觉怀里一动。
他浑身一颤，往怀里一掏，抓住一个软软凉凉的东西就丢了出去！
“这是什么东西！”他惊怒道。
那东西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他怀里，刚刚正要下嘴啃他的血玉！
还好他反应及时，不然嬴惑留下的血玉就遭殃了。他将血玉小心地查看，确认没有损伤才松了口气。
而沈萋萋赶忙接住了姬宇扔出来的小东西——那竟是她从哀牢“拐”回来的契约妖兽，五尺道虫母。
那虫母一碰到她，就窣然变成了和沈萋萋一般无二的女子，只是白肤白发，神态娇柔可爱，可怜巴巴地挽住沈萋萋的手，眼泪汪汪地说：“你怎么欺负虫呢！”
除了沈萋萋和魏容止，其他人还是头一次面对虫母，没想到她竟是这么个性子。沈萋萋耐心地安慰虫母，又柔声问：“你跑去陛下衣服里做什么呀？”
“他怀里揣了灵胎，我馋呀！”虫母委屈道，“他揣着灵胎，又不吃，还到处跑，是故意显摆我么！”
众人都愣住了。
先前白虎刑说过，妖兽即将成神成圣而身死，方可形成灵胎。可这是嬴惑身死后遗留的东西，怎么会是妖兽灵胎？
姬宇愣愣的，脑子转得飞快。他想起来方才玄武瞬说知无珠是嬴惑的“生机”——会不会，这血玉就是知无珠保留了嬴惑的骨血，嬴惑还有机会复生？
可惜在场众人无不是一知半解，无法给姬宇一个确切的答复。
恰在此时，院外有人敲门。
众人回过神来，魏容止告饶一句，前去开门。
门外是云游灵医郭孟昌。
郭孟昌早些年为沈萋萋医治过，后来一直关注着她的状态。这回他又要离开京城了，便来与沈魏夫妇道别，顺便看看沈萋萋身体恢复情况。
谁知魏家凑了一群人，郭孟昌笑笑，并不介意，与屋内众人一一行了礼。
他虽来意并非为姬宇，可姬宇看到了希望。他率先上前，说：“郭大人，晚辈知道您游历四方，学识渊博——或许您知道，妖兽灵胎是否可以复生？”
他此时顾不了太多，哪怕嬴惑复生归来真是妖兽也好，只要嬴惑回来就好。
郭孟昌被他问得愣了愣，低头去看他手里的血玉。相较于郭孟昌见过的其他灵胎来说，这灵胎着实太小了点。
郭孟昌如实道：“确实有灵胎可复生的传说，只是妖兽灵胎一旦诞生就马上被吞噬，来不及复生。”
姬宇急道：“那也就是可行？应该怎样做才能复生？”
郭孟昌道：“得寻一处灵力极为充沛的灵矿，将灵胎置于矿脉之中，运气好......三年五载方可复生。”
姬宇大喜过望，握紧了手中的血玉，向郭孟昌连连道谢。他又想起来虞兮的灵胎在虞震将军陵中，或许也有复生的机会。
郭孟昌不太在意姬宇的感谢，先前没能为嬴惑解决通天井畸变的问题，他心中有愧，此时算个微妙的补偿。他溜达到沈萋萋身边为她诊脉。商泽在一旁偷师，他也不在意。
“夫人身体已无大碍，与妖兽结契过后更有益于身体恢复和修行。”郭孟昌说。
沈萋萋笑了：“多谢郭大人，余家贫寒，实在不知该如何感谢......”
郭孟昌笑道：“感谢不必，夫人做的点心看起来很香，给我留一些便是！”
闻言，一直在吃点心的阿尔木赶紧往自己嘴里又塞了几个。
......
姬宇带人风风火火地开了将军陵，打开虞兮的空棺，看到其中的灵胎。
尹弘有些担心，也寻思着带着玄武瞬有个参谋之人，便一起去了。可惜玄武瞬在看到虞兮的灵胎后，叹气道：“上回公主归天，灵魄已不在其中了，恐怕无法复活。”
姬宇愣了愣，又赶紧碰上血玉给玄武瞬看：“那这个呢？”
玄武瞬仔细观察感受一番，说：“这个应该可以复活。原来说知无珠是嬴惑的生机是这个意思，帮助他生成灵胎以便复生么？”
尹弘被他说得有些糊涂，问道：“知无珠怎么会助人复生？我倒是以为是嬴将军受过血池淬炼，身体发生了变化。”
玄武瞬沉默片刻，还是说出了实情。
这还是要从上古时期的妖王说起。
作者有话说
第150章 生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