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和更坏》李之

88、Chapter 88

　　韩勉暂时放下了两边学校的压力，他和贺以旋一起度过了相当缱绻的两天。

　　贺以旋还是小瞧了年轻人旺盛的精力，韩勉这段日子这么劳累，只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又能马上精神抖擞起来。贺以旋好几次差点以为，韩勉要把她给活剥生吞了。

　　贺以旋回程的那天，起得有点晚，昨晚韩勉又意犹未尽地磨着她玩角色游戏。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韩勉坐在床边，若有所思地看手机。

　　他的手下意识地伸了过来，绕了绕她的发丝。

　　贺以旋逐渐清醒了，她咬了咬韩勉的手指头。

　　韩勉回头看她，“饿了？连我的手都咬。”

　　“只能你咬我，我不能咬你吗？”贺以旋拉开床单，果不其然，昨晚韩勉重点关照过的地方，都留下了痕迹。

　　“当然可以。”韩勉意有所指，“但咬轻点，我可是命根子都给你了。”

　　贺以旋笑了下，起身套上衣服，韩勉帮她拉好衣角。

　　“以旋，刚刚学院的校长联系我了。”

　　“嗯？”

　　“那天的毕业展示会，有法国本校的人员来视察了，他们选中了我，想要邀请我到当地交流学习。”

　　贺以旋静了静后，笑着说：“我们韩勉，真的越走越远了。”

　　她没有问他去不去，还有去多久，到底回不回来，仿佛十分笃定他的答案。

　　他的语气，他的神情，就是很想去。

　　其实在毕业展示会后，就已经有几间知名餐厅给韩勉抛出了橄榄枝，这些餐厅不介意韩勉还是一个在读的大学生，也依然给出了可观的任职条件。

　　但韩勉还是一一拒绝了，他知道这些机会很难得，可他说如果去了大餐厅，他就不能自由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人各有志，贺以旋并没有插手韩勉的选择，反正他还年轻，有很多尝试和挑战的成本。

　　所以，这一次能去法国当地学习交流，是相当值得尝试的机会。

　　韩勉说：“我不会去很久的，大概就三个月。”

　　贺以旋说：“去吧。”

　　“明年，我还要实习。”

　　“我知道。”

　　“实习完，我就大学毕业了。”

　　“我知道。”

　　“那时候，我就二十二岁了。”

　　“我知道。”

　　“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

　　贺以旋弹了弹他的额头，“想套路我？”

　　韩勉坚持不后退，还越凑约近，“我这是循序渐进。”

　　“你还要去法国呢，这么快就想别的。”

　　“不快了。”韩勉蹭了蹭她的脸，“很早之前，我就把你放进我的未来里了。”

　　贺以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种话，很多人都会说，她也听过别人对她说。

　　她却没来由地认为，别人对她说的是情话，韩勉对她说的是誓言。

　　原来韩勉的爱里，也会有对她的责任。

　　她也曾经是一个对爱情没有责任的人。

　　韩勉并不追究贺以旋的迟疑，这样的求婚，确实不够认真。

　　他会冲口而出，无非源于内心的不安，虽然只是去法国三个月，但毕竟是完全陌生的环境，语言也是一个很大的障碍。他也很害怕，现在说得这样傲气，去了交流一趟后其实什么长进都没有，他无法成为她的骄傲。

　　韩勉久违地被阴暗的情绪侵蚀了。

　　自从上大学以后，他感觉自己一直在全力冲刺，不是不会累，而是他不去想。

　　如今稍微歇下来喘口气，又要面对一次重新的挑战，他却开始彷徨，有种像是回到高三那一年，他分明喜欢她，而她却和自己划清界限的相似感。他想要确认她的存在，想要抓紧她的一切，于是才迫切去追求另外一种身份。

　　但太仓促了。

　　现阶段他又能给她什么。

　　韩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调整好情绪。

　　“我一定会回来的。”韩勉轻声说。

　　贺以旋抱紧了他。

　　她知道他的不安，其实她也会不安。

　　但此时此刻，他们还能紧紧相依。

　　未来也一定可以。

　　——

　　办理好相关的手续和文件后，韩勉就出发前往法国了。

　　虽然说到了当地，也会有中国的相关工作人员，但为了可以更好的交流，在出发前的那段日子，韩勉还是去报班学习了一段日子的法语。

　　贺以旋反正那段日子没那么忙，韩勉在家里温习时，贺以旋也陪着他一起。

　　跨语系确实很难，但贺以旋的学习能力一向不错，就这么陪着韩勉学，居然也能稍微用法语对话。

　　至于韩勉，似乎胜在年轻和……底子差，他说学法语和学英语一样难，以前难过一次了，现在这样的难度也能适应了，所以也算是学得不错。

　　韩勉在法国交流，自然比在大学的时候要更忙了。以前隔着他和贺以旋的只有物理上的距离，现在还多了一个时差。

　　没有办法经常通电话和视讯，韩勉只好每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出贺以旋的照片来细细回味。

　　幸好学院给他安排了一个单人间宿舍。

　　在交流期的尾声，韩勉被安排到了一间甜点店工作。他虽然不能进厨房亲自制作甜点，但在店面学习一系列的操作和运营也是相当宝贵的经验。

　　只是，在这异国他乡，却遇到了一些过分热情的顾客。

　　尤其一个法国男人，约莫四十岁，在韩勉驻店这半个月，每天雷打不动都来店里，点一杯咖啡和外带一个蛋糕，却专门只找韩勉来服务。韩勉的塑料法语只能应对简单的交流，但男人对他却十分耐心，韩勉偶尔情急之下弹出的一两句中文，他似乎也能听懂，无论韩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总能引得男人笑眯眯的回应。

　　店员私下会笑道，这男顾客大概是看上了韩勉，韩勉的外表是中外通吃。

　　韩勉没有理会这些言论，他的法语不好，解释不清楚，他的内心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感觉，男顾客看他的目光不像带了什么欲望，反而像是……一种慈父般的眼神。

　　韩勉在法国的最后一天，男顾客也来了，韩勉刚在仓库清点完出来，男顾客站在柜台前，似乎在等他。

　　韩勉熟练地下单，“一杯拿铁，一块蛋糕？”

　　“不。”男顾客顿了顿，说起了蹩脚的中文，“今天要两杯咖啡，两块蛋糕。”

　　韩勉怔了一下，抬起头。

　　男顾客指了指他身后的座位，那里坐了一个中国女人。

　　女人站起来，冲他笑：“Hi.”

　　韩勉的大脑当机了一下。

　　他突然想起来贺以旋说过的话，她说有次偶遇到韩舒时，一眼就能认出来韩舒是他的母亲。

　　原来是真的。

　　此时此刻，他看着杨盼月，也瞬间明白过来，她就是贺以旋的母亲。

　　韩勉的大脑再次重新运作，他知道他要表现得礼貌得体，还要好好地打招呼。

　　“……妈。”

　　韩勉一开口，大脑又死机了。

　　他一心想着不能表现得过于疏离，没想到脱口而出一个最亲近的称呼。

　　杨盼月睁大了眼，一旁的John也听懂了这个字，率先笑了出来。

　　韩勉的脸颊发烫，赶紧整理好仪容，给杨盼月和John倒了两杯水。

　　杨盼月看出韩勉的窘迫，笑笑说：“我有你这样年轻的女婿，感觉自己好像也年轻了好几岁。”

　　女婿！

　　韩勉的脑海狠狠地放大了这两个字。

　　真没想到，比起贺以旋叫他“老公”，韩勉居然先等来了杨盼月的一声“女婿”。

　　杨盼月从贺以旋口中得知了韩勉在法国交流，便兴致勃勃地让John带她也去一趟法国。贺以旋千叮万嘱不能影响到韩勉的工作，杨盼月只好让John先去打探打探，近距离看看韩勉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John认为韩勉就是一个普普通通认真工作的少年，脸确实长得不错，但又比贺以旋的照片里瘦了点。

　　杨盼月闻言，恨不得让John明天就带上饭盒就找韩勉，给韩勉吃点中国菜和老火汤补一补。

　　最后是John拦住了她，“以旋不是说过了，他本来就很会做菜，你不用担心他吃不饱。我猜啊，他瘦了大概是太想念以旋了，他回国以后看到以旋就没事了。”

　　杨盼月这才停下了徘徊的脚步。

　　John又困惑地问她：“为什么感觉你这次特别重视这个少年？”

　　“这可是以旋第一次介绍男朋友给我们认识。我有预感，这次以旋是找到真爱了。”

　　杨盼月一直都认为自己的直觉很准，当她从贺以旋那里看到了韩勉的照片时，她便知道这是贺以旋相当喜爱的类型，当贺以旋提起韩勉时的语气，她就隐约感觉到韩勉说不定就是那个能陪贺以旋一辈子的男人。

　　韩勉一开始的拘谨，随着杨盼月平易近人的态度，他逐渐就放开了。因为还在工作，韩勉不能和杨盼月、John久聊。杨盼月本想约韩勉一起吃顿晚饭，可由于学院那边给韩勉设了送别宴，明天一早韩勉又要去机场，他们能够碰面的机会也就剩这么一点了。

　　“其实我一来法国就想找你了，但怕突然过来，会吓到你。”杨盼月有些遗憾，她的性格过于闹腾，旁人很难一时间接受，如果不是贺以旋无意间提起韩勉的回程日子，杨盼月怕不是还要让John多观察几天。

　　韩勉诚恳地说：“以后还有大把机会，下次我做菜给你们吃，还有甜点。”

　　杨盼月把这句话翻译给了John，John惊喜地反问：“还有我吗？”

　　韩勉笑：“当然了。”

　　John高兴至极，也学着杨盼月的叫法，反复地用中文蹩脚地叫韩勉“女婿”。

　　临别前，杨盼月看了John一眼，John就心领神会地先出去了店外等候。

　　“这次来见你，主要是想把这个给你。”杨盼月从挎包里掏出了一个丝绒盒，“以旋跟我说了，你去法国前跟她求婚了。”

　　韩勉顿时慌乱起来，想接过丝绒盒又不敢接，“那不算是求婚，不是正式的……但我的心意是真的！”

　　“这是我当年和她父亲结婚的戒指，也许从传统意义来说，它的寓意不算好吧，毕竟我和她的父亲最后也分开了，但我觉得它也算是见证了以旋的诞生和成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收下吧。”

　　韩勉珍重地接过了丝绒盒，“没有什么比它的寓意更好了。”

　　杨盼月莞尔一笑，让思乡深切的韩勉再一次看到了贺以旋的影子。

　　“这还只是一个女戒，男戒指那边，大概还在她父亲那里。”杨盼月拍了拍韩勉的肩膀，“那个能不能拿到，随缘就好，别太强求，婚姻的意义不在于这些。”

　　韩勉点点头，毕竟那是饱含记忆的载体，能得到杨盼月授意的其中一个，已经弥足珍贵。

　　杨盼月说：“以旋似乎有些懊悔，那天没有给你一个好的答复，你可以再给她一点时间吗？”

　　韩勉闻言，仿佛一股苦涩涌上了喉咙。他的一时冲动居然给贺以旋造成了负担。

　　她是贺以旋，明明是可以自由潇洒一辈子的贺以旋。

　　尽管和他在一起，不是百分百的快乐，但她还是选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