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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秋猎.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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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傍晚的时候风变得有些大,好在火苗已窜成大火。
仆人们生了好几堆火,隔地远些那堆给于实她们几个围着取暖,剩下几堆火旁都烤着兔肉、鱼和鸡,还有几个仆人去河边清洗小鹿。
于实接过老贺递过来的水袋猛灌了几口。打猎的时候没精力分心去喝水,她的嘴唇干地有些起皮。
面朝火堆又烧地她两颊通红,便解下外袍搭在背上,接着与良庭聊那只机灵的鹿。
鹿被她们的马蹄声惊地从林中窜出来,撒丫子冲进及肩高的枯草中,几条猎犬紧随其后。草里一阵窸窣,伴随低低犬吠和呦呦哀鸣。于实定在原地撑弓以待,良庭朝草中晃地猛烈处连射几箭,短促一声鹿鸣,它前腿带着箭从草里跳出来,于实忙补上一箭,射在腹部。鹿动作一滞后头的猎犬便扑咬上来,跟在后头的仆人立马上前彻底绞杀,绳子绑好挂在背上。
“你真是臂力惊人,一箭差点射个对穿!”良庭说到兴头上眉飞色舞,还拿手比划:“这小东西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于实笑了笑:“哪有你厉害,在草里居然都能射中。我瞅着,可不像乱射。”
“鹿总在前边跳,狗在后头钻,我估摸着鹿的位置却没想到真能中。”良庭仰头喝了一大口酒:“来一口?”
“不了。”于实婉拒:“我还得留点肚子吃肉。”说完转身叫仆人拿来一串烤地差不多的,佐料摆在小几上端放在身侧。
良庭看得有趣,也叫仆人给她拿来一串。
那人机灵,给柳溪顺带一份:“公子,这串已经熟了。”
柳溪接过,轻轻叼下一小块,上下牙衔着,呼呼两下,舌头卷入口中慢条斯理地嚼。
“味道怎么样?”于实撒了薄薄一层辣椒粉和盐接着烤,她想吃脆一些的。
“好吃。”柳溪嘴上一层油光,他从没这样吃过鱼。
他吃地两眼放光,嘴上油乎乎地,一手拿着串一手扶着鱼,好吃地方便些。
馋猫现出原形了,已全然不是初见时模样,倒是更机灵,更有生气些。
鱼肉里多余的油脂被烤地沁出,火光下冒着热气,表面有些微黄焦脆。
于实笑着咬下鱼腹刺少的肉,舌尖上一点点咸辣勾地鱼肉的鲜香满溢唇齿。
“嗯,很鲜。”
“这现抓的鱼,哪里会不鲜。”良庭道。
“也是。”
吃了有一会儿,仆人带着洗好的鹿回来,手脚麻利地将其分块切好,裹上料串在签上。
那个格外眼熟的女人没等于实招呼,就已经咧着嘴端着肉串朝这边走来,是那个格外殷勤的女子,给她取回树枝上的箭那个,也是去抓鱼那个。
于实便多留意了一眼。
此人身高一般但是肉眼可见地结实,浓眉大眼,大鼻方口,看人的时候一股子精气神直往对面人脸上刺。
还是个尤其机灵的,招来酒楼帮忙肯定是得力助手。
于实边想着边将吃完的残骸放进火中,拿过鹿肉撒上料。
柳溪看着她的动作,一步一步跟。
良庭也开始烤串,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吃地差不多了,良庭终于自己把自己灌醉,仆人们扶她进了马车。
于实起身问柳溪要不要骑马,柳溪说要。
她让柳溪站上马车,牵着马靠在侧边,指导柳溪爬上去。
然后她在前边牵着绳慢慢地走,马在后边驮着柳溪慢慢地跟。
柳溪紧张地抓紧绳子,又兴奋又害怕又刺激又害羞。阿长在另一侧小心地摸了摸马背。
她们没有聊天,只是在红地要烧起来一般的枫林中静静地走。
枫叶如同成千上万的风铃依次被吹响,马儿一阵一阵地喘气,地上的树叶被踩碎带起细碎的破裂声。
柳溪的胆子渐渐大了些,空出一只手抚摸马儿短短的毛。
秋风胡闹,东一阵西一阵,吹乱他额前发。
他看向于实光洁的后颈,白玉一样,几缕碎发装点着。
一身白衣,衣领处一圈暗红,绣了些零碎的花纹,花鸟虫鱼一类,看不真切。
土黄色的腰带勒着窄腰,没有挂什么玉佩,简简单单的。
黑色的靴子,也简简单单的。
四平八稳地,慢慢走着。
周遭树木的叶子飘飘落下,静谧的世界里接连不断稀疏的声响。
等于实牵着他回到原来的地方,已大约过去两刻钟。
走的路程不远,可到底之前从来没骑过马,胯骨有些隐隐作疼,下马后走路的样子便稍微有些奇怪了。
柳溪有些尴尬,尽力掩饰这份不自然,好在大家都在关心良庭的酒醒了没有。
于实进入马车,良庭四叉八仰地躺着,小声地打呼噜。
于实把她乱放的手脚摆放好,叫老贺招呼仆人们回去。
老贺却突然提醒说打探枫林中痕迹的事。
“明日再说,时候不早了,回去吧。”这荒郊野外的,精力不足总归不太安全。
老贺却犹豫道:“假如明日再特意来一回,只怕打草惊蛇。”于实围着火堆烧烤时,她独自在附近粗略查探,发现类似的痕迹不少。
“也是,但分两回入城也不妥,还是回去。”天色渐晚,大家因为用尽力气而疲惫不堪,此时别说遇到猛虎,就是来只野猪也叫她们够呛。
猛兽出没的山林却出现诡秘的痕迹,追根溯源也不必急于一时。便伴随良庭拖拉机似的打呼声回府。
第二天一早,于实带上礼物拜见知府,阐明事情的原委,借于家的面子让知府派人。
事情简单,知府也谨慎。
巧在她们秋猎前几日,城中士兵也去枫林猎杀民众所说的黑熊,只是最后一无所获。
她让于实回去后并未即刻派人前去,等了两日,卫兵例报后单独约谈了几个人,然后再去查探。
枫林处出现的痕迹时隐时现,杂乱无章,卫兵连带着河对岸搜寻了好几日,才发现是从城西出发深入山林的路线。
最终花了一周才找到几处终点。
山坡野草掩盖的地洞、乱石头堵塞的山洞以及一间破败到与环境融为一体的小木屋。
附近活动的痕迹更明显,可是当卫兵们发现时已是人去楼空的模样了。
知府接连几日睡不着觉,她不知发生何事,却尤其心慌,对着卫兵辱骂斥责。
这期间于实在城西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一间间店面看过去直至最后靠近城门的乱石摊。那是一片空地,因为在上边修建房屋就必须先整理地基,花费的成本实在太高就空了很大一块地,潦草地搭着两个棚子用来给看门的卫兵休息。
之前知府和于满商议的休整,可能就是处理这一片地方。
距离最近的屋舍过于简陋,买下来也估计要推倒重建才能接待客人。
街道居中位置倒是有一家两层的铁匠店,门面不大,但两个连在一块,将隔壁的单间一块买下来打通墙壁就刚刚好了。
于实觉得这位置很不错,她本意也是先开小店,再慢慢做大。
这条街本就寂寞,店铺多是卖农具,簸箕,灰斗、家具一类。等新令定下来,总有商人难走远路,就近留宿。趁这里酒楼客栈没几个,她便可以分一杯羹。
她这几天在仅有的这几个店轮流住宿,体验都大同小异,价格上也没什么差别,饭菜好吃的程度倒是相差很远,好厨子才是关键。
但是这些店基本都是家庭作坊,一家子承包跑堂做菜接客,厨子多是某位家庭成员。
向良庭打探应该没错,她是本地人,又和酒楼有合作,找厨子问她是最合适了。
柳溪和阿长在前边接单算账,老贺可以跑堂同时也充当护卫,加上其余两个于满特意留下的保镖打杂,人手也算足够。
于实觉得都调查差不多了,第二天回到府上就和良庭商讨这件事。
“厨子好找,只是店面有些麻烦。邱力隔壁那家店可以随便拿下,但邱家的铁匠铺子开张不久,约莫只有半年多,多少不合适。”良庭认真地给她分析着:“厚田与别处不同,凡是定下地产用来做生意,买也好租也好,都必须到官府登记留下押金,一年内不得更改。”
于实皱了眉头:“没想到还有这种规定,看样子,得再看看别的地方。除此之外还有别的规定吗?”
“有,规矩不少。捡两条重要的和你说,在厚田做生意的门店要缴纳年税,按地方不同,店面大小不同收银子。一般来说单个的门面城西只收半两银子左右,但是其他地方都是二两银子最低。”
“不算贵,但是厚田店多,汇总到一块分量也不少。”于实琢磨着。
良庭咂了咂嘴:“岂止啊,最低是二两没错,可上不封顶啊。城东那家洛清坊一年可是收上百两银子的年税。”
“这是为何?”
“这些过路的女人至少辛苦了大半月,难得歇脚,不得找点乐子尽兴,贵也就贵点。那地方与别处又不同,包厢多,里头还有戏台,地方大。厚田最勾人的小雀儿都在里头,这年税哪能不高。”良庭说完朝于实挤眼睛:“毕竟,女人嘛。”
她盯着于实,黑白分明的眼神里除去明晃晃的暗示还夹杂着一丝猥琐:“开店嘛,自然是要谨慎些,下午去看看?”
于实不动声色地躲开良庭的眼神,她自认遵纪守法的良民脑子里,跳出些不好的东西让她不由得有些羞耻。
但是,毕竟是为了生意,也没什么好回避的:“行,下午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