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兮》淡淡妆成

13、逛庙会

　　繁花和晏宁带回来的毒蝎子草缓解了医馆的资源紧张，各地官府突然猛地开始打击无良商家，压低毒蝎子草的价格，使得药物资源紧缺得以缓解，各地的瘟病也渐渐得到控制，开始好转。

　　天还未亮，繁花独自一人爬到附近的山头，山上的雾很大，树都被掩藏在白雾之下，朦朦胧胧。

　　繁花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坐在山头的草地上，草地微润，草头尖尖的，坐着不是很舒服，但习惯了也就还好。

　　一手撑在膝盖上，手拖着脸蛋，繁花看向远处。

　　她在这停留够久，似乎是时候该走了。

　　但心中却没有以往那般向往下一个地点的雀跃，反而有些闷闷的。

　　她这是这么了？是舍不得吗？所以才会犹豫？

　　繁花脑子一团乱，心情有些烦躁。

　　“繁花？”

　　繁花听闻转头一看，五味子背着竹篓，右手上拿着一把镰刀。

　　“你怎么在这里？”五味子走近繁花，问道。

　　“没什么，就自然醒了，就想走走，走着走着就到这了。”

　　五味子心想：这个女子果然与一般女子不一样，那有人随便走走，跑到山顶上，而且天还没亮。

　　“你呢？为什么这么早就跑到山里采草药？”

　　五味子解下背上的竹篓，打开给繁花看，竹篓里满是蓝色的如同星星般的花。

　　“好漂亮，这是？”

　　“这是雾星花，只在清晨未亮大雾弥漫时开放，平时它就跟野草一般区分不出来，只有在这时它开花了，才能识别出来。因为它的颜色是很独特的蓝色，而且不大，像天上的星星一般，所以得名星雾花。”

　　五味子拿出一束递给繁花，“星雾花不仅好看，还可以晒干泡茶，有清热解毒之效，你若喜欢，我可以拿一些放你房里的花瓶。”

　　繁花淡淡一笑，回道：“不用了，我看看就好。”

　　五味子看繁花不是很精神，便多问一句：“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繁花摇摇头，五味子见她不想说，也不多问。

　　天边一束黄光从云朵中射出，渐渐的，大雾消散，初日升起，它的光芒照射在身边的云，仿若近在咫尺的山头染上一抹暖色。

　　山间仿佛脱掉了一层层纱衣，裸露在眼前，一眼望去，满是蓝色的星雾草，尤为美丽。

　　那一瞬间，繁花觉得心中的烦恼消散，她只想静静欣赏这清晨，属于她独一无二的清晨。

　　五味子陪着繁花静静站在山头，抬眼望向他来过无数遍的山头，他以往忙于采药、忙于救人、忙于奔走，似乎没有停下脚步好好看过这里的山水，从未发现过这里原来如此美丽。

　　在这之前，他看到的只有破败的村庄，憔悴干瘦的村民，病人哀叫痛苦的面孔，布满苍蝇散发恶臭的尸体……

　　五味子转头看向繁花，她真的与他之前认知中的女子不一样，一开始他觉得她轻佻随意，凭着自己的外貌优势博取好处，而且会唱会跳，他当时就断定她的出身肯定不好，甚至是勾栏脱身的女子。

　　但后面的一件件事情和朝夕相处让他改观了，他越来越好奇这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在何处出生，在何处长大，为何来这，又将去何方……但探知未果，她对于他来说，仍是一个迷，会吸引人去探究的迷。

　　在朝阳的沐浴下，繁花胸前的黑色吊坠折射出光芒，吸引了五味子的目光，他认真一瞧，这不是晏宁的吗？

　　五味子内心震惊，出声问道:“这个吊坠是晏宁给你的？”

　　繁花低头摸了摸吊坠，点点头，笑道：“是啊。”

　　“看来晏宁那小子真的很喜欢你。”

　　见繁花一脸懵，五味子解释道：“这个吊坠对晏宁来说很重要，他既然把这个给你，说明你在他心中是很重要的人。”

　　“这个吊坠是？”

　　“是晏宁一个很要好的朋友送给他的，叫阿钊。他们俩从小一起长大，这个吊坠原本是阿钊父母给他的护身符。但他在战场上不幸身亡了，死前阿钊把这个吊坠送给了晏宁。我仍记得小时候，他们说好长大后仗剑走天涯，行侠仗义，闯荡江湖。但是，世事无常，现在就晏宁一个人了……”

　　繁花摸着吊坠，看向朝阳，陷入深思
　　。
　　那轻轻的小石头忽然间有了重量，让繁花无法承受。

　　繁花和五味子一同下山，这时候天已经完全亮了。

　　晏宁看着门口进来的两人，瞪大眼睛，问道：“一大早你们去哪了？”

　　他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吗？

　　看着晏宁那毛头小子急躁的模样，五味子生了逗弄他的心思。

　　“繁花陪我上山采草药了，我带繁花看了星雾花，她笑得可开心了。”

　　“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让一个小姑娘天还没亮就陪你上山采草药？”

　　天没亮，山上只有他们俩，这孤男寡女的……

　　看着晏宁一脸吃瘪的模样，五味子笑出声，“不逗你了，繁花起得早，上山逛逛，我碰巧碰到，就一起回来了。”

　　晏宁顿时喜笑颜开，朝繁花说道：“一个女孩子独自上山不安全，你若想去，可以随时叫我，我陪你去。”

　　“不用了。”

　　繁花一脸冷淡的样子，让晏宁一愣，他不明所以，他好像没哪里招她惹她吧……女人是真的很难懂……

　　这几天晏宁很郁闷，他感觉繁花总是在躲着他，虽然同在一个屋檐下，能看到彼此，也能说上几句话，但他还是明显感觉到有一层隔阂在他们之间。

　　每当他们的目光交织在一起，繁花都会先移开视线。每当他想找她说几句话，她总是假装在忙其他事情或是找其他人说话。
　　他做错了什么吗？

　　晏宁坐在门前，痴痴地望着繁花跟旺子逗狗。

　　麦冬端着晾晒好的草药进屋，看见晏宁那副模样，便说道：“晏公子，你若想跟他们一起玩就去啊。”

　　“谁说我想了？”晏宁炸毛反驳。

　　“额……”

　　麦冬心想：我就是见你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又眼巴巴的看着繁花和旺子，才这么说的。

　　晏宁叹了一口气，叫住正要离开的麦冬，上前一只胳膊搭在麦冬肩上，小声问道：“麦冬，你有没有觉得繁花最近有些异常。”

　　“异常？”麦冬想了想，“没有啊。”

　　“哪里没有，她躲着我，不和我说话，也不和我玩，还不算异常吗？”

　　麦冬：“……”

　　一旁路过的五味子听到这话，笑道：“别人不爱搭理你就异常了？就奇怪了？”

　　晏宁转身看向五味子，涨红了脸吼道：“你干嘛偷听我们说话！”

　　“路过。”五味子耸耸肩，“再说你刚说那么大声，我想不听到都难。”

　　“你与其在这胡思乱想，还不如问清楚。”

　　五味子丢下这一句话，就走开了。

　　“师兄说的对，晏公子，明日是祝神节，离医馆很近的虎口县会有一个特别盛大的庙会，姑娘家都喜欢逛庙会，你可以约繁花姐姐去逛逛，顺便问清楚。”麦冬兴奋的提议道。

　　但晏宁却愁眉苦脸，“我去约，她不一定会答应……”

　　“这小问题，我去解决。”麦冬挺了挺胸脯，信心满满的保证。

　　“麦冬，我一定给你带一大包你最喜欢的猪肉脯回来！”

　　晏宁如同一个约会到心爱姑娘的少年郎一般激动开心，抱着麦冬不停摇晃，麦冬手上端着的草药都撒了一地。

　　一年一度的祝神节是虎口县盛大的节日，这里的百姓信奉各路神明，土地神象征财富，长寿神象征健康平安，光明神象征权利和地位，狗神象征子孙满堂，猪神象征衣食不愁，牛神象征勤奋刻苦，月神象征爱情……

　　在这里，每一种神都是人们心中的信仰，传说每年满月最大时，各路神明汇聚一堂，倾听信徒声音，实现忠诚信徒的愿望，这一天被百姓称为祝神节。

　　在这一天，虎口县不管富贵人家，还是贫穷百姓，都会把自己的屋子、院子、街道的各个角落清扫干净，恭迎神明来到自己的家中。

　　各户人家会在家门口挂上红色的灯笼，在门的右下角搭建一个敬奉神明的牌位，摆上水果，或者放红色蜡烛，或是放长长的香烟。
　　不管男女老少，百姓们都会穿上最美的衣裳，展现给神明最好的一面，祈求神明的祝福。

　　夜里，繁花还未走到虎口县，麦冬就指着不远处的一片红色，高兴的说道：“繁花姐姐，看那看那，那有红色灯光的地方就是虎口县。”

　　繁花顺着麦冬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在漆黑的夜色中，唯有那一处灯火通明，很是显眼，但是太远了，灯火很亮，她没法看得很清楚，但她能看到高空中有一个独立的火光。

　　繁花指着那束火光，问麦冬：“那是什么？”

　　麦冬眯着眼睛仔细一瞧，“那应该是鼓楼上的红灯笼，鼓楼可是虎口县最高的楼。”

　　“为什么叫做鼓楼呢？”

　　“因为那楼里有一面很大的鼓，每当虎口县有重大活动，都会击鼓鸣之，因此得名。”

　　一路上，繁花碰到很多其他镇、村的人都在往虎口县走去，可想而知，祝神节是多么受人欢迎。

　　特别是在瘟病这种特殊时期，大家祈求神明祝福的渴望愈加强烈，繁花走进灯火通明的虎口县，就被人山人海震惊到了。

　　长长的古街道两侧挂满了红灯笼，街边的店门口都挂着红红的大灯笼，灯笼上或是有神明的画像，或是有欢迎神明到来的祝福语，或是画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动物……

　　繁花盯着一盏灯笼的画面，看了好久。那灯笼上画的是一个长发少女在月光下起舞，树下一个少年在弹琴。

　　这不禁让她想起了过去，微微一笑。

　　等她回过神来，寻找麦冬的时候，才发现他人不见了，繁花四处张望，呼唤了几声，却没人回应。

　　都怪她没留意，这里人太多了，估计是走散了。

　　繁花找了过一会儿，还是没找到麦冬，麦冬熟悉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繁花找不到麦冬，只好顺着人流，一个人漫无目的，慢悠悠的闲逛。

　　街边路上有很多小摊贩，商品琳琅满目，有红得诱人的糖葫芦、绣工精美的香囊、香喷喷的米糕……买的最多的还是面具。

　　街上的大多数人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让繁花觉得很新奇。

　　她走到一个买面具的小摊前，货架上挂满了琳琅满目的面具：猫、猪、狗、花、树、草、鱼……应有尽有，有些面具上还画有祈福的图案，很是精致。

　　“好可爱呀。”

　　一个白色的猫面具，咧着嘴大笑，繁花一眼就相中了它，爱不释手。她伸手摸向自己的钱袋，那轻轻的钱袋让她有些犹豫。

　　攒的钱在竹溪村换毒蝎子草花得差不多精光，如果再买一个猫面具，那就真的一分钱没有了……

　　繁花为了自己今后的口粮着想，强忍着将目光移开猫面具，转身离开时，一个带着黑色獠牙狼面具的人突然出现在她面前，那可怕的獠牙、张牙裂齿的表情吓得繁花往后退。

　　繁花的脚后跟磕到一颗石头，身体往后倒，那个带着狼面具的人拉住她的手，但用力过猛，繁花撞到那人的胸上。

　　“啊。”

　　这人胸硬邦邦的，撞得繁花头疼。

　　等繁花缓过神，发现这人还抱着她。

　　繁花赶紧挣脱，想远离这人，但这人却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繁花，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来，繁花停止了挣扎。那人摘下脸上的面具，原来是晏宁。

　　“吓到你了吗？”晏宁挠挠头，“抱歉。”

　　繁花看着突然出现的晏宁，原本雀跃的心平静下来，视线转向一边。

　　晏宁眼神一暗，她又是这般……

　　晏宁买下繁花一直盯着的猫面具，递给繁花。

　　“这个面具送给你。”

　　“谢谢。”

　　晏宁和繁花站在热闹的街上，周围欢声笑语，但他俩却站着不说话，气氛尴尬。

　　“咚——咚——咚——”

　　远处的鼓楼传来阵阵鼓声，就算在这人声鼎沸中也异常洪亮。

　　众人朝着鼓楼望去，一个光膀子的彪形大汉用力击打红色大鼓的鼓面。

　　一个穿着红色长袍，带着白色长冠的老者站在鼓楼高台上，他挥舞着手中的权杖。
　　“满月至，众神降——”

　　街上的行人全部停下脚步，原本喧嚣的街道顿时安静下来，他们纷纷脱下脸上的面具，低垂着头。

　　老者神情肃穆，如同洪钟般雄浑的声音念着祀词。“至高无上的神啊，我们是您虔诚的信徒。”

　　“今夜我们换上亮丽的新衣，清扫屋舍，张灯结彩，供奉贡品，恭候您的光临。”

　　“诸神啊，恳求您倾听我们的心声，实现忠诚信徒的愿望。”

　　“咚——咚——咚——”

　　鼓声再次响起，震得周围树林的鸟儿飞上夜空。

　　繁花看向周围的人，他们低下头，闭着眼，似乎在默念什么。

　　繁花想，他们应该是在许愿吧。

　　“咻——”

　　“砰！”

　　这时，漆黑的夜空中闪现一束束美丽的烟花，无数朵小小的火焰快速飞升高空，然后啪的一声，向四处绽放，点燃了整个夜空。

　　百姓开始欢呼雀跃呐喊，音乐声渐起，行人游人均舞动起来。

　　“这是祝神舞，是百姓欢送神明的舞蹈。”晏宁对繁花解释道。

　　晏宁牵过繁花的手，跟随着人们的节奏舞动起来。

　　繁花是天生的舞者，很快就跟上节奏，融入进去了。

　　反倒是晏宁手舞足蹈，不知所措，繁花无奈的牵着他的手，让他听准音乐的节拍，跟随她一起律动。

　　晏宁也很聪明，掌握方法后，立马有模有样的跳了起来。

　　他们在人群中翩翩起舞、欢声笑语，就如同陷入热恋中的少男少女，他们的眼中带着光，只能看到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