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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劝说村民 ...
繁花抬头一瞄,乌泱泱的一群人,她想差不多了。
结束了一个故事,她拍拍手,站在树桩上,大声说道:“接下来说的故事是今天最后的故事,在这个故事开始之前,给大家唱首歌吧。”
北风凛凛,抚弦之手
墓碑茕茕,琴音瑟瑟
北风凉凉,击鼓其鸣
血染白衣,噤若寒蝉
闻其凄厉,凄凄惶惶
刀剑相对,黯然无人
世道轮回,悔吾不为
魂锁此地,寒鸦来啼
无人祭,空流泪……
在青州国,五王割据,政权更迭,动荡混乱。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一番腥风血雨之后,四国并入于玄。玄青王性情暴虐,朝令夕改,苛政猛于虎,暴敛如毒蛇,百姓苦不堪言。
青州国是一个宗教之国,绝大多数百姓都信奉宗教,并为之痴狂。北青人信奉图兰教,南青人信奉逍遥教,西青人信奉火灵教,东青人信奉圣水教,玄青人信奉神教。
玄青王尤其信仰神教,并且极度排斥其他宗教。当他一统四国时,便宣扬神教的至高无上,不可辩驳的地位,并要求全国百姓只能信仰神教,贬低其他宗教,称他们为“神的叛徒”。
玄青王这种宗教的狂热愈演愈烈,一开始他下令抓捕并绞杀批判神教的人,后来开始迫害信仰其他宗教的人。
在玄青国生活的鹤子,身为一个夫子,一向尊重真知实学,从不信教,但尊重他人信教的权利,不会说三道四。鹤子一直以来安分守己,兢兢业业传道解惑,不愿沾惹是非。
一天,他正在家中授课,摇头晃脑地朗诵诗句,一群玄军突然冲进来,抓捕了在坐的一个学生参岛。
鹤子大惊,喊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他暗地里宣传图兰教,违反了玄青例律,按律抓捕,不日实行绞刑。”带头军官在书苑中大声宣布,如雷贯耳。
昔日同窗,在座的人无一人敢发声。
两个士兵扣押着参岛离开,参岛不停的挣扎,悲惨的呐喊道:“我没有罪,不是我,不是我!鹤夫子,求求我,求求我啊!”
这是他平时得意的学生,看着他恳切悲凉的眼神,鹤子于心不忍,嘴张开却吐不出一个字。
带头军官一拳砸在参岛的脸上,吼道:“叫什么!没有人救得了你,你这个异教徒!”
玄军来得快,去得也快,书苑的人都没缓过神来,议论纷纷,心有余悸,鹤子也没心情再上课,便放学生回去了。
几日后,他听闻参岛一行人被当众施以绞刑,以诫众人,他没敢去见参岛最后一面,那一日鹤子独坐书房,手上的书一直停留在劝世篇,未曾翻页。
一个月后,妻子见鹤子精神恹恹,已经许久未出门,便劝他随她出门买菜,散散心。
他们来到张大婶的小摊买菜,张大婶早年丧夫成为寡妇,独自一人赡养孩子,鹤子妻子可怜张大婶,便时常去她那买些做饭的食材。
在鹤子妻子与张大婶闲话之际,几个玄军踢翻张大婶摆在家门口的菜摊,冲进她家,用木枷锁住她的儿子,因为她儿子被人举报信奉逍遥教。张大婶扑到儿子身上,跪地求饶,恳求玄军放过她儿子,但却被踢翻在一旁。
鹤子上前扶张大婶,张大婶如同抓住救星一般,摇晃着鹤子的胳膊,带着恳切期盼的目光,“鹤夫子,你是读书人,你肯定有办法,求求你,帮帮我吧,别让他们把我儿子带走,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没有他我活不下去啊!”
张大婶泪流满面,鹤子左右为难,这一瞬间,他又想起了参岛向他求救的画面,但那魁梧凶狠的玄军、锋利的大刀、沾满鲜血的绳索……让他内心恐惧,有心无力。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鹤子艰难的吐出这几个字。
张大婶愤愤用力甩开鹤子搀扶的手,追寻儿子而去,她在玄军身旁不断恳求,但一次次被推开、踹开……每一次,张大婶都站起来,继续哭诉恳求……直到倒地不起。
后来,鹤子从妻子的口中得知,张大婶的儿子死了,张大婶也一头撞死在绞刑台上。
从那以后,鹤子不再出门,只愿据守自己的小小书苑。
一日他收到好友范太贤的来信,范太贤对于时下玄青王屠杀异教徒的做法尤为愤怒不满,集合了民间有名之士,打算上书劝说玄青王。鹤子虽知道这是正义之举,但人头落地的风险极大,他回书拒绝并且告知好友此举有性命之忧。
范太贤只回信一句话:君王暴虐,百姓遭难,吾为人岂能不为?
鹤子虽惊叹范太贤的勇气和心性,但恐惧和懦弱占据上风,他还是选择了默不作声,作壁上观。
但鹤子万万没有想到,玄军有一日会找上他。
“我犯了什么罪?”鹤子不解。
“你信什么教?”军官厉声质问。
“我不信教啊。”
“抓的就是你!玄青王下旨,无信仰者亦是对神的不屑和蔑视,带走!”军官大手一挥,周围士兵立马上前抓捕鹤子。
鹤子被迫戴上锁链,他一路上喊冤求救,但一路上无数行人,无一人站出来,或默默旁观,或指指点点,或幸灾乐祸……
这时候,鹤子想起参岛凄凉的目光、张大婶怨恨的眼神、范太贤鄙夷的文字,他幡然醒悟,但已于事无补。
鹤子死前,恳求家人在他的墓碑刻下这段话:
玄军捕图兰者,吾默之,因吾非图兰。
玄军抓逍遥者,吾默之,因吾非逍遥。
玄军擒火灵者,吾默之,因吾非火灵。
玄军捉圣水者,吾默之,因吾非圣水。
玄军袭家绞吾,众人默之,哀已、叹已、悔已!
繁花的故事讲完了,在座的村民听后唏嘘,议论纷纷。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鹤子太懦弱了,他学生被抓走时,就应该奋起反抗!”
“反抗个屁,他就是个孬种,范太贤写信让他联名上书都不敢,你还指望他拿刀?”
“毕竟当时人人自危,鹤子也是为了自保呀。”
“自保?那还不是死了。”
……
在众人争执不下时,繁花清了清嗓,喊道:“大家安静,安静一下。”
众人闻言停止争论,安静下来。
“大家是否觉得鹤子懦弱?”
“是。”“那当然了。”
“大家是否觉得鹤子自私?”
“是。”
“大家是否觉得鹤子应该勇敢发声,抗议不公?”
“对。”
繁花收敛笑容,突然一脸严肃,质问道:“那你们呢?你们何尝不自私?不懦弱?”
“在瘟病爆发时,人人都会害怕,这乃人之常情,但就能不分辨是非,随意驱赶、杀害患病之人吗?何况这人是你们的亲人、好友、同乡?虽然你们可能不是施暴者,但沉默也是一种暴力,也是罪恶无形的推手!”
“李大夫千辛万苦寻找治疗瘟病的方法,他原本可以私藏赚取金银财宝,但他心怀天下,行济苍生,他将治疗瘟病的法子公之于众。可你们呢?你们何尝不是如同鹤子一般默不作声?你们甚至比鹤子还要可恶,你们将毒蝎子草占为己有,有多余的毒蝎子草却不愿捐献出来。你们可知?现在有多少人等着它救命?”
一个看似娇弱的小女子站在树桩上,指着昨日那一个个面部可憎的村民,掷地有声,震耳发聩,村民们不敢直视她的目光,垂着头,不发一言。
“我知道你们屯毒蝎子草,有些人是为了自救,有些人是以防不时之需,有些人是为了牟利。但你们需明白,这瘟病是有传染性的,若其他村、镇的百姓好不了,病源没有办法清除,这个病带来的伤痛和死亡永远没有终结。当毒蝎子草用尽,你们又能在竹溪村安稳多久呢?或许,到最后你们的结局会如同鹤子一般,瘟病如同杀人的玄军带走你们的性命,届时只能在死前悔恨不已……难道你们想落到这个结局吗?”
繁花看到村民神情动容,继续乘胜追击。
“我亦知道你们的难处,所以并不强求各位无私奉献,我愿以5文一株的价格买下各位手中的毒蝎子草,并且承诺今天卖给我毒蝎子草的人及家人若患此瘟病,均可到李氏医馆免费治疗。”
之前还有人犹豫不决,但此言一出,立马有人应和,答应了繁花的条件。
一开始是一两人应和,然后是两三人、三四人,最后在场的村民几乎都同意出让手中的毒蝎子草。
“这繁花姑娘说得对,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钱就不要了,这草捐给你们吧。”
“5文钱虽然不比市场价高,但她承诺如果我们患瘟病,可以去李氏医馆免费治,这也不亏。”
“我老早就希望这该死的瘟病早点结束,虽然我手上只有一两株,希望对你们有帮助吧。”
“你看那吝啬的老张都卖了,我们也卖了。”
……
繁花用手中的钱换毒蝎子草,晏宁在一旁用笔记下村民的名字,不一会儿,一张纸上写满了名字,毒蝎子草也装满了两大袋子,村民渐渐散去。
晏宁将纸叠好放在兜里,将装满毒蝎子草的两大袋子捆绑好,从身上取下水壶,递给繁花。
“说了那么久,听你声音,嗓子都有些哑了,多喝点水吧。”
“谢谢。”
繁花接过水壶,忙喝了一大口,晏宁用芭蕉叶在一旁扇风,替繁花散热。
繁花喝得太急,一些水珠从嘴边溢了出来,晏宁的目光不由得跟随着那水珠沿着脖子流在锁骨上,再顺着白如玉脂的肌肤继续流下去,落入内衫里……
晏宁脸不由泛红,繁花喝完水,目光与之对视,晏宁立马心虚的移开目光。
“你给自己扇吧,我看你热得脸都发红了。”
“哦,恩……”
晏宁将芭蕉扇收回,在自己脸庞疯狂的扇动,但越扇越红。
繁花奇怪的盯着他看,他有那么热吗?怎么脸越来越红……
繁花把水壶递过去,“你也喝点水。”
晏宁接过水壶,立马咕噜咕噜的灌了两口,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水壶她才刚喝过,不禁脸更红了。
繁花的手贴上晏宁的额头,担心道:“你发热了吗?是感染瘟病了吗?”
晏宁下意识躲开,繁花的手还尚未停留一秒。
“你别看我,也别碰我,一会儿就好了。”晏宁急急说道,“我们在这里也耽搁时间很久了,该回去了。”
说罢,没等繁花回应,便一个人抱着两大袋毒蝎子草匆匆离开。
繁花看着晏宁的背影,不由嘀咕:这人犯什么毛病?
在驼背老太太门前,繁花与晏宁正跟驼背老太太告别。
“我第一眼见你,觉得你是一个不识人间烟火的仙女,单纯无知,估计是某家任性的千金小姐跑出来玩。但从你救旺子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热心的人,但没想到你居然可以说动那帮冷漠的人。”
繁花笑道:“婆婆,就像你说的那样,人面临死亡都会害怕和恐惧,会做错事,但我们不能懦弱,不能就此自暴自弃。这世界或许有人冷漠,但也人善良。只要人活着,总会有希望和办法,这些草就是村民给我的希望。”
繁花上前抱住驼背老太太,“血浓于水,总有一天柱子和梅子会回到您身边的,您要好好保重身体。”
驼背老太太将一个红色手绳递给繁花,“孩子,这是我给安康做的生辰手绳。虽然是我的妄想,但若你有幸碰到我的柱子和梅子,希望你交给他们,帮我说声对不起,告诉他们我一切都好,让他们好好过日子……”
驼背老太太热泪盈眶,繁花心疼的用衣袖擦拭。
“孩子,希望你们平平安安,走吧,再不走半路可能就天黑了。”
“婆婆,保重身体。”
“恩。”
繁花和晏宁骑上马,走到院门口,朝着驼背老太太挥挥手,驼背老太太撑着头,笑着向他们摆摆手。
骑到村口,繁花停下往回望去,她依稀能看到那穿着灰布衣的身影站在门口。
晏宁在一旁问道:“柱子和梅子会回来吗?”
“不知道。”
“那你刚刚还说柱子和梅子会回到婆婆身边?”
“婆婆太孤单了,我想给她一些希望,在往后的岁月中有所期盼,这样她才会有生活下去的动力,才会有团聚的可能。”
“希望柱子和梅子会回来。”
“恩。”
繁花和晏宁相识一笑,在夕阳的余晖中骑马离开。
这世间虽有许多不公,但听而不闻,闻而不见,见而不为,这是对的吗?——繁花·语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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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劝说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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