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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德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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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宠幸两位“已婚”歌女,且分别封为贤妃德妃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一时间流言四起,但是朱镇邺毫不在意。
“我是皇帝,没有人能管我。”朱镇邺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抱着王荣,含糊地低吟。
他幼时登基,已经亲政四五年,此时不过十四五岁,本是男子施展抱负,大干一场的年纪,可是他却终日沉迷酒色玩乐。
他若是真的喜欢酒色也罢,也开心自在。可刘妤觉得朱镇邺根本不是那样的人。
或许这就是帝王之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行行复行行,出了晋王府,出了梅龙镇,出了树林,出了山川,出了城池,刘妤等一行人的马车终于停在了紫禁城。
刘妤好奇地挑起车帘向外看高大的宫殿,轻轻惊叹了一口气,这便是紫禁城了。
紫禁城始建于明朝永乐四年,是一座在元大内宫殿遗址上营建的宫殿,凡庙社、郊祀、坛场、宫殿、门阙,规制悉如南京,而高敞壮丽过之。
布局依“左祖右社、面朝后市”为原则。洪武门至承天门两侧为中央官署区,承天门至午门两侧为太庙、社稷坛;前朝以奉天殿、华盖殿、谨身殿为核心,东有文华殿、文楼,西有武英殿、武楼;后廷以乾清宫、坤宁宫为核心,东有春和宫,西有柔仪殿、奉先殿、大善殿、九五飞龙殿、西宫,两侧为东西六宫。
朱镇邺下马,牵着王荣换乘步辇,而刘妤则被太监请至另一步辇。
“奴婢林桃,景宜,见过德妃娘娘。”
刘妤刚下步辇,就看到两位女子向她行半叩礼,刘妤见此微微一怔,在她的脑海中,其实她还是那个采桑女,哪里就需要她人行此大礼。
“奴婢等在此久候,容奴婢侍候娘娘进殿。”林桃说着,便起身,并侧身让开,景宜亦如此,等刘妤入殿,她们两人便立于后侧,作随时听命之姿。
刘妤知后宫复杂,人心难测,她又有着极尴尬的身份背景,当下便处处小心,唯恐有失礼之处,落了他人算计,惹了笑柄。
三人移步入殿,刘妤留神观察,但见这宫殿中陈设略旧,大有灰尘气味,显见是为了迎接她而急匆匆打扫过。
林桃将刘妤引到正中座位,恭敬敬茶,景宜见刘妤额头出细汗,脸上脂粉似乎有糊开之险,便拿绢帕为她拭汗,林桃待刘妤接过茶盏后,又马上开门窗取扇通风。
刘妤看着二人忙忙碌碌,心中不忍,但脸上并未显露出半分怜惜之情。
她虽初来乍到,也知道皇宫里到处都是眼睛,到处都是耳朵,稍有不慎,就会给自己和亲友招来横祸,甚至不知风从哪里起,往何处诉苦申冤,在这皇宫里,不能放松,不能交心,不能多说多做,有时候甚至不能多听多问。
皇帝尚且谨慎伪装行事,而她一不受宠的妃子,又怎敢轻易将真心暴露?
林桃边扇扇边赔礼道:“娘娘,这长寿宫原是太后的居所,自先帝崩逝,太后移居慈宁宫后,这里便一直无人居住。皇上让您入主长寿宫的旨意今早才到,所以仓促下还未来得及准备解暑冰块,都是奴婢们照顾不周。”
“哪里是我们的错,明明是主事太监......”景宜愤愤地说,只是说到太监突然打住了,原来是因为林桃向她使眼色,叫她莫要再无端生事了。
刘妤看得明白,只是碍于自己刚到此,难辨好坏,亦不便多问。
林桃看着刘妤,脸上露出欣赏和惋惜道:“娘娘貌美纯清,可叹深宫不养人,还望娘娘多珍重。”
这样清淡躲事的性子,最不适合在这诡秘的后宫生活,可偏偏被封为德妃,又偏偏背景骇人,又偏偏不受宠。不过此时不受宠也好,那些百官嫔妃自然不太会注意到她,他们现在肯定都把目光聚焦在与德妃一同进宫的贤妃身上,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出头鸟。
都说当皇帝的妃子是女子的福气,吃穿用度都是顶好的,侍奉的太监宫女一大堆。
刘妤看着身旁一大一小的两个宫女,又望着阴森沉闷的宫殿,不由得哀叹一声,冷宫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王荣在干嘛呢?应该是软软地躺在他的怀抱里,郎情妾意,好不温馨。
刘妤不明白,皇上其实并未真的临幸自己,根本不必真封她为德妃带回后宫。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
起初刘妤犹豫不决,她不想离开梅龙镇,亦不想当人棋子做刀下鱼肉。
可是王荣说:“抗旨的后果你可知道?皇上要是生气了,要诛九族的!而且外人都以为你我在那晚同时被临幸,若皇帝临幸你又不给名分,不带你回宫,将来你怎么立足?梅龙镇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你淹死,你或许并不在意,可是你公公呢,你哥哥妹妹呢?他们何苦因你被辱。”
她还说:“我们本来的依靠已去了,能找到皇帝这样的依靠是祖坟冒烟,祖宗保佑,老天显灵。莫要犹豫,白白错失良机。”
是呀,自从明英宗废除殉葬制度,大明寡妇改嫁渐成常态,但能接受改嫁女的人家毕竟是少数,娶改嫁女子甚至还会被人讥诮。所以只要略有钱权的人家都不愿接受改嫁女。
皇帝不计前嫌,愿意接受她们,是她们三世修来的福气。
这也是多少年轻寡妇的幻想啊。
当个不受宠的妃子也好,至少衣食无忧,还有俸禄可以接济家里,这样想想后宫也不那么可怕了。
何况自从那夜后晋王亦未暗示为他做事,哥哥和妹妹亦安全无事,许是不受宠,因祸得福被当了弃子。
坤宁宫,琉璃瓶中养桔梗,金炉冰块冷气袅袅。
皇后李洛微闭着眼,轻抚怀中虎斑小猫,叹息:“两个?皇上可真是不挑食。”
“皇后,这可说不得。”皇后身边的婢女卫鹤劝道。
“他这样做,就不会怕别人说。再说没人会在意本宫说什么。”
卫鹤听了此言,幽幽地看了一眼皇后:“皇上亲领贤妃入主完安宫,还赏了贤妃许多太监宫女......”
“不是两个吗?”
“另一个歌女被封为德妃,入主长寿宫,主事太监只挑了两个婢女过去,连必备的冰块都不给。”卫鹤回道,“听说当日在晋王府,皇帝起初并未临幸德妃,只是后来她不知怎么就被送到皇帝床上,这才......”
“也是可怜人。”皇后哀叹一声,“卫鹤你说,在后宫,到底是被皇上宠爱的人幸福,还是被皇上冷落的人幸福?”
卫鹤小心地看着皇后的脸色,道:“皇后,您这是,指皇上别有深意?”
皇后又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摇头道:“他的心,我从未猜对过。”
卫鹤浅浅的苦笑着回应皇后,并未答话。
皇后多年苦楚她不是不知道,未出嫁时,皇后美艳清高,出嫁时,她心满意足,出嫁后,她孤寂卑苦。
皇后此番心境变化,只因皇上。儿时入宫随意一瞥,她便钟情于他,暗暗发誓此生非他不嫁。少女终如愿,以为从此可以和心上人举案齐眉,做一对恩爱夫妻。可是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大婚仪上的合卺而酳,共牢而食,皇上做得极其敷衍。新婚夜皇上更未踏进坤宁宫一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也仍是表面夫妻。
卫鹤常劝皇后使些小手段,学学烟柳女子,皇上也许就喜欢呢,可是皇后素来清高,不屑争宠,更不屑和那些烟柳女子相提并论。
他爱就爱,不爱就不爱。
这是皇后对卫鹤说的话,也是她对自己说的话。
也是这一句话,让卫鹤绝不再提争宠之事。
一个人的心,是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
皇后是这样,皇上亦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