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面见羽妃,是福还是祸呢? ...
-
这就是修仙界,这就是仙灵们长生的福地。
几十所巨大宫殿耸入云天。远远望去重影憧憧,只见隐约的琉璃瓦和檐角闪着金光的葫芦、伫立的镇殿神兽沉默着俯瞰。瑞鸟翱翔在祥云和异香里。
宫殿前就是是羽妃宾宴众修仙的碧萝池。
这传闻中的池子无边无际,仙气萦绕,周边佳木葱茏,奇花闪灼。一汪碧池水不时变幻七色光晕,沿着池畔花木伸出,曲折流泻进沿途石头缝隙之中。
俯而视之,碧萝池畔怪石穿云。池子中勾连五座玉石为栏的石桥,青白蓝紫红,通体纯色。其中一座紫玉桥环抱池沿长得见首不见尾,桥上兽面衔吐,还设了数处亭阁。
受邀参加碧萝池宴会是修仙界众神的一个梦想。来参会的除了各司统领,德高望重的上界元老这些固定阶层,还留着些机动的名额给妄想挤入其中的修仙们。这宴会的受邀名额每年都在变动,跟世间一样,稀缺的事物会引起竞争、攀比和炫耀的举动。
此时,修仙们保留着攀谈的习惯。三三两两聚在紫玉桥上看热闹。
暗黑司统领罗滕带领异梦宫属下花间三姐妹,第一次行走在碧萝池旁。大姐花间雪,二姐花间媚的身后跟着三妹花间错,少女的脑袋在黑斗篷里转个不停。
花间错看到的修仙界固然富贵繁盛,在她眼中,更多的是怪异。
彩凤青鸾翩跹飞舞。漫天缤纷落花,千奇百怪的神兽遍地悠闲坐卧,毛发如水波光粼粼。长相古怪的修仙们到处踱步寒暄:有的两耳垂肩,脑袋比肚子都大,有的肩后有翼,有的脸上长出鸡的长喙,还有的人形狮头,有些修仙正面与常人无异,走过去后一看,脑后生出一张脸来,哪是前哪是后啊?
花间错在自己的披风斗篷暗处躲着,象带了个小型移动住所。人在里面打盹小憩偷窥,身在其中心却在其外,融入这繁华喧闹而又隔离出一小方不被打扰的天地,多么妙!
在这里,修仙们手握传说中的兵器,衣着不羁狂放,仆童们年龄大小不一,有的比家主还有气场,倒衬得主人谨小慎微,唯唯诺诺。
这景观啊!花间错暗自想道,倒象她从二姐房内偷窥到的名为西域集市的彩画,炫目得叫人眼睛乱转,不知看一个的好。
真是才下眉头,却上心头啊。
处处金碧辉煌。难怪人人想做修仙,但是千年万年就这样晃荡过去,难道不是游手好闲吗?一分神,她差点踩到一条独角兽的尾巴。
“喵!”那庞大的兽头回身却发出软软的声响,叫她不由伸手摸摸它峥嵘的棱角。
“喵!”她也试着用它的语言示好了一下。
大姐回过头笑了,一改往昔的严厉:“看着凶是吧?”
花间错点头。她知道大姐的反义是,越是温顺的可能越是邪恶,言下叫她小心为是。还有,不要势利眼儿,看人下菜碟。
多年的相处让她们有时不用语言就能解读出彼此话里的实质和深意,这默契让她们不用啰嗦唠叨,一个眼神就能明了。
可也常常让她们无话可说。
跟凡间的夫妻一样。花间错小心挪腾,闪过膝下会奔跑的花朵。原来不是花朵,而是其他神仙拴着丝绳的佩饰。她继续想着:来忘却寺配药房的魂魄里最敌对的是夫妻,最恩爱的还是夫妻。没有血缘关系的一对人儿为什么产生出巨大反差,处成亲人或仇人?
夫妻真是种奇怪的生物。象双生的冤家。花间错百思不得其解。二姐说因为情。
情为何物?
这本不是无忧无虑,性格属性男多于女的花间错想要思考的问题。但是最近有道神秘的指令,要求忘却寺研发新的药方。
罗滕来传达旨意的时候是随随便便的,口里还咀嚼着腌制风干的海蛟肉。这也是药方的基础配药之一,花间雪从仓库拿出来,吊在柜子前的铁丝上,准配药的。
配药房发了霉的库房里多的是这类物品,成瓮成瓮的垒叠着。世上万物相生相克,皆可入药。所以一旦有被刑杀的暴死的各类神怪,罗滕一旦风闻,总会第一时间搜罗来藏着:总会有用的时候。他常常对带来的,令人掩鼻的垃圾这么解释。
这四处收罗的习惯看起来很敬业,象一切有行动力执行力的人,勤奋的背后有梦想的光辉。
花间错却不这么认为。她私下认定是馋。有哪一个吃货不了解吃货?什么都往嘴里塞,见到动物的第一眼是它作为食物在餐桌上的模样。只有强大的想要溶解一切的胃酸让他们焦灼,只有口腹之欲让他们目光灼灼。
看着半尺见方的深蜜色的海龙肉又被撕扯出一条,即将塞进那永不停顿的嘴,花间雪委婉的阻止:“老板,这药还是半成品,身体要紧,别试出病来。”
罗滕顾不上咽下去那口未磨成碎片的肉干,拉扯要摘下悬挂肉干的花间雪,他一进药房就被药柜熏腊台上的熏制香气诱得垂涎,此时有口福全凭自己眼疾手快。真是岂有此理:“神农都能尝百草而罔顾断肠,我不能那么脆弱。呃,再让我尝尝。”他咽下口中食物,不再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同时绕过捣药台子,于一堆瓶瓶罐罐前挡在即将长腿的肉前。
看他大张的两手,如果是别的异性,铁定是劫色了。这人眼里泛出的光,完全是老饕的绿光。
花间错在大姐错愕时斜刺里闯将出来:“人家是尝试的尝,你是馋痨的馋。要当小白鼠是吧?”她反身打开背后如山的架子上一只小抽屉,拔出来举到罗滕面前:“刚下来的黄连。看看几分苦,试试哪个产地催泪的药效足?”
这赤裸裸的揭露和挑衅谁挡得住?脸皮厚的罗滕也不行。他一愣之下聪明的不回话,失聪般低头拍打黑团花蟒袍上并不存在的尘埃,另起一行。
“忘却药的配方需要改良了。”
不啻于一声惊雷。连侧卧着姿势优雅的二姐花间媚也丢下厚厚线装典籍,抬头用眼询问。
“又出了什么差池?”花间雪是有责任心的人,责任心可以是虚荣的注解。一想到出错了受罚被示众被非议,颜面无存,花间雪转过来的脸分外雪白。
“……不是什么大差池,做点事情孰能无过呢。上面的意思是,要咱们更上一层楼。”
花间姐妹脾性不同,老二和老三一脑袋反骨,是不能随意否定的货。罗滕边说边找个玫瑰绣墩落座,尽量把事情始末描述得简单一点,春秋笔法先敷衍着。看看她们反应再决定说细节,说不说,说多少,他心中是有算计的。屁股往下沉的同时他观察着嘴皮子最犀利的花间错。
花间雪将一切看在眼中:“老大别打诳语啊,具体是什么差池呢?”她盯紧罗滕问道,同时慢慢站起身。
“现在的药方用的是谁的眼泪?”
“大姐或者二姐的。”忘却药最后添加的三滴花间泪是药方的关键。
“花间雪的泪里有悲喜,花间雪的泪里”
老罗还是有领导艺术的。职位和人格没有直接关系。
不强硬逼迫,会让人心服口服,是做老大的基本素养。
象这三个女人总是叫他老大,或者戏谑的称呼老板,而不是看到他眉眼一敛,恭敬疏远。他喜欢别人尊重他的江湖地位,认为那是人品的体现。
“上次投胎的那个货,六个指头的那个,下了人间,长到一十八年,遇到上辈子恋人,突然记起往世姻缘,硬要跟人家再续前缘。”
她们想起那个难搞的六指男人,哭哭啼啼不肯喝忘却汤。
通常魂魄一路跋涉,对水源有奇异的渴望,都会一饮而尽。而这货,头一碗他泼了,第二碗她们将忘却汤里加了冰魄和雪原玫瑰,虽然浑浊但是诱人。结果这油盐不进的东西全喝进袖子里,她们好言相劝不成,最后叫来厨房的花面老李,摁倒了给他统统灌进去。
没想到依然做了无用功。
“十八岁该嫁也该娶,那不是很浪漫吗?”花间雪故意拿话头引着。
“害,问题是他是男儿身,对方是同性,为寺庙小沙弥。六指儿家里去拜佛时小沙弥端水敬茶,叫他给认了出来。硬要人还俗,跟他拜堂成亲,扬言要携手百年。这六指运气倒好,托生在知府家,家里有脸有面,自然不能任他胡闹。百般阻挠无效,最后请了法师做法,拆折出这一段前世因果来。现在上通了修仙界知晓,说是我们异梦司配药房的药效不稳定……”
“也有可能递茶时两人手指一触,接通磁场呢。”花间错笑嘻嘻拿从铜匣子里取出雪白象骨为杆的戥子来。
“是有可能。”罗滕一看她的戥子就头疼,花间错身上还保留着顽童秉性,说起话来动手动脚,又是块爆碳,点燃了不管手边有什么,拿起来就行凶。
作为几千年的老熟人,不是没生受过那杆戥子的戕害。
罗滕从绣墩上起身,不着痕迹的挪开去,口内犹自说道:“也不单为这一宗事儿,最近魂魄们投胎后出的问题不少,上头通牒一张张发。总之,能抵赖的我都抵赖了,能狡辩的我也狡辩了,留下几桩有铁证的总是污迹。咱们再下点儿心配制配制。”
“配制成什么样儿的药效,永不出错还是允许偶有疏忽?”
“有什么详细的方子,去哪儿再寻药引子?”
“给谁喝的,拿谁当试验品?”
“……”
罗滕双手抱胸,等发问的难题一一发射完,他两手一抱拳,往天上做了个揖,给了明话:“下个月羽妃在碧萝池的宴会,传旨让我门四人为客。进宫前先去面见羽妃。你们有什么疑问,上头有什么要求,当着面儿沟通吧……届时就能接到指令了。现在当务之急,先排演个节目上来。”
多少年来极少出现这样的状况,暗黑界除了腾罗还有被允许上天的人。大姐花间雪手托着一钵子的海蛟肉一时怔住了。她比雀跃的妹妹们多思虑了一步。忘却寺的药方这么重要?需要四人去仙界接受羽妃亲自指点。或者这个宴会盛况如此空前,连暗黑界也要去刷存在感。是福还是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