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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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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骆寄风在宫中把伤养好,差不多已是半个月后的事了。
他仅在皇宫里待了十几天,便觉出许多不便之处。
首先是行动上的不便。他那么多天没有回家,眼下想出宫去看望骆老夫人都成了难事。
之前皇帝送给他的那块通行令牌,也在他入狱时被人收缴,过后也无人拿来还给他。没了令牌,以他现在的处境,根本出不了皇宫。
丁酒儿前几天倒是与香云郡主出宫玩了一趟,但都没有带上他。
虽说丁酒儿可以让他出宫,可骆寄风不敢去烦她,怕惹丁酒儿不高兴。
一番衡量之下,骆寄风只能背着丁酒儿去求见皇帝。
谁也不知道,从昭华宫来到御书房这段路程中,骆寄风遭受了多少白眼。
这半个月来,宫人已吃准了他是不受公主待见的驸马,且时刻都面临着被休弃的下场,若不是他脸皮太厚,像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公主不放,早就被赶出宫去了。
宫人们看不起他死缠烂打的德性,早就开始怠慢于他。
勉强地称他一声驸马都算够客气了。
……
“皇上,驸马在殿外求见。”
“让他进来吧。”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便听见老太监进来禀告。听到骆寄风在门外求见,皇帝略作犹豫,才让人把骆寄风叫进来。
骆寄风一进殿门便朝皇帝直直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皇帝肃着脸问:“你来做什么?”
骆寄风叩首,直接道明来意:“恳求皇上再赐我一块通行令牌。我想回家去看看我的祖母。”
皇帝默然盯视他,心情有些复杂。
本该是驰骋天地间的一匹骏马,怎就沦落到这般可怜的地步,连见亲人一面都要来求人?
皇帝沉默了太久,骆寄风只当自己的请求即将被驳回,心一点一点地凉了下去。
然而皇帝却忽然走到他面前,朝他摊出一只手:
“拿去吧。朕近日忙了些,忘记让人给你送过去了。”
骆寄风蓦地抬头,脸上露出意外之喜。皇帝掌中的令牌,正是先前他拥有的那一块。
他双手接过令牌,感激道:“谢皇上。”
皇帝面色凝结,几度欲言又止,到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拂手让骆寄风离去。
骆寄风便起身退下,离开时满脸都是欣喜。
皇帝站在殿中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眉目间浮现出几分愧疚。
起先他并不知丁酒儿是他的亲骨肉,所以当得知骆寄风在苦苦追求丁酒儿时,他教了骆寄风一些下作的法子去对付一个在他看来命比草贱的女子……
但这段时日,他有找机会向丁酒儿问清事实,就是想弄明白一点:骆寄风是不是真的强占了他女儿的身子。可丁酒儿对此再三否认,坚持说骆寄风没有强迫她做那件事。皇帝当时听完就有些后悔,后悔逼着吴臻去打骆寄风一百鞭子。
事后皇帝又翻来覆去地想,即使骆寄风真强占了他的女儿,那也是他怂恿的、他引导的,他又怎么能把所有责任推到骆寄风一个身上,以毒打骆寄风的方式令自己心安?
如果说在丁酒儿这件事上重罚骆寄风并不算什么,那另一件事就值得皇帝愧对一辈子了。
当初骆寄风身体刚出现异样的时候,皇帝就怀疑他的病是不是和随宁王父女有关,并就此事追问过骆寄风。可那时,骆寄风并未想到任何可疑之处,也没有在他面前牵扯随宁王父女半句。
但皇帝始终没有放下对随宁王父女的怀疑。
只因骆寄风的怪病来得突然且蹊跷,刚好就是从随州逃回来后没多久就显现症状了,这很难不让皇帝联想到随宁王父女头上。
骆寄风做大将军这几年,外出征战时偶尔受伤虽然难免,但却从未被人生擒过。从随宁王将他抓去随州,到他成功脱身这个过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压根无人知晓。
皇帝也是在几日前才通过皇后获知真相。
他看到了随宁王传给皇后的信。
随宁王在信上说,骆寄风早已身中蚀力蛊,让皇后找时机看看骆寄风体内的蛊虫活跃到哪种程度了。
至此,皇帝恍然大悟。
他没有猜错,的确是随宁王父女俩对骆寄风动了手脚,并且是在骆寄风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将蛊虫植入了他体内。
皇帝虽找到了骆寄风的病根,却不可能帮他治病。
倘若骆寄风还是他昔日倚重的护国大将军,那他或许还会尽力为骆寄风寻求解蛊之法,哪怕是威逼随宁王交出解药……但如今却是不可能了。
他不再需要骆寄风了。
自然不可能为了医治骆寄风而去找皇后戳破这件事。这件事一旦戳破,就会引出更多的旧账。他只想装傻,不想因为一个失去用处的人而去面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
皇帝甚至自私地希望,希望骆寄风体内的蛊虫再猛一些,早点结束骆寄风的生命,这样就不会耽误他的女儿了。
他更知道,皇后已对骆寄风起了杀心,只是碍于丁酒儿的缘故,不好动手。或者说,皇后码不准丁酒儿的心思,才不敢贸然下杀手。
就连皇帝也看不出,丁酒儿对骆寄风到底是怜悯,还是喜欢,亦或是……耍弄?
但皇帝可以肯定的是,皇后与骆寄风结怨太深,迟早会对骆寄风下手。而他不会阻止。
他能做的,便是在骆寄风活着的时候对其好一点。
其余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其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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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寄风拿到了可以出宫的令牌,便急于去见久未问候的祖母。他不敢不打招呼就走,便主动来到丁酒儿跟前,温和地说:“酒儿,我想出宫一趟,过两天就回来。”
丁酒儿一听他要离开两天,不自觉地蹙起眉:“去吧。你去了就不要回来了。”
骆寄风:“……”
他在丁酒儿面前蹲了下去,握起丁酒儿的一只手亲了亲,眼巴巴地道:“我要回来。”
“那你告诉我,你要去做什么?”丁酒儿明知故问。
骆寄风抿唇,迟疑了一会儿才回道:“我想去新宅收拾一些东西带回宫里。”
丁酒儿笑道:“巧了,我也想去宅子里拿一些东西。”
骆寄风:“……”
“你想拿什么,我替你一并带回来就是了。”骆寄风轻声说,“你怀着身孕,行动不便,要是路上磕着碰着怎么办。”
丁酒儿贴近他的脸,哼道:“我就要和你一起去。”
骆寄风无可奈何,只能让丁酒儿与自己一同出宫。
皇帝听闻丁酒儿要与骆寄风一块儿出宫,便派了很多侍卫跟随他们,马车前后都是黑压压的人影,骆寄风坐在精致舒适的马车内,只觉胸口微微发闷。
见骆寄风一路上都把头侧朝一边不说话,丁酒儿忍不住戳了下他的手,想要他来点反应,可注意力却落到了他冰凉的手上。
骆寄风感觉到自己的手背被一根暖乎乎的手指头戳了一下,便扭头看向她:“怎么了?”
丁酒儿愣了下,便把手里捧着的手炉塞到骆寄风手上,说:“我手有点酸了,你帮我拿一会儿。”
“好。”骆寄风点头,一只手拿住手炉。
丁酒儿不满道:“请你用两只手拿,给我好好捧着。”
以为丁酒儿是担心他拿不稳手炉,才这般纠正他,骆寄风便听话地将手炉用两只手捧住给她看。
丁酒儿这下才满意了。
过了一会儿,丁酒儿又偷眼去打量坐在她身边不断发呆的人。
她盯着骆寄风清俊的脸庞,发觉骆寄风的皮肤似乎比以前变白了许多。大概是许久没受风吹日晒,肤色都回归到原本的状态了。
不过骆寄风原本就不黑,他在男人之中算是又白又漂亮的那一类了。只因为他常着玄衣,所以才会显得没那么白。
今日他穿了身冰台色绣锦鲤的袍子,丁酒儿看着就很舒心。
“你以后多穿浅色的衣服吧,好看。”丁酒儿凑到他左耳边,悄悄地说。
骆寄风却没有给她半点回应,像是听不见她说话。
丁酒儿微恼:“骆寄风!”
陡然放大的声量促使骆寄风急忙转头,茫然地看着她:“……怎么了?手冷了要手炉是么?”说着,他便将手炉放回丁酒儿手中。
丁酒儿:“……”
近段时间骆寄风经常这样,只要她讲话的声音轻轻柔柔,他就像耳背似的毫无反应,本来不想大声吼他,可说得小声了他又当没听见。也不知是神思迟钝了,还是故意的。
只是丁酒儿每次吼完他,都会觉得他的表情特别无辜。
这一次,丁酒儿索性怼到他的脸上,用正常的话音说:“我不是要手炉,我是让你多穿浅色的衣服。艳丽、花哨的也行,就是不要天天穿得像根黑木炭一样了。”
骆寄风:“……”
原来酒儿之前一直把他看成一根“黑木炭”?
酒儿喜欢那种穿着打扮花花绿绿的男人?
怪不得呢……
自从他住在皇宫里,丁酒儿拿给他穿的衣袍均是色彩各异,他这半个月来穿过的衣服就没有重样的。
丁酒儿见他又在走神,捏着脸问他:“你听到了没有?”
骆寄风顺从地点头:“听到了。”
他是愿意迎合丁酒儿的喜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