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无暇》渡瑟

13、凤栖梧桐

　　东隅更替，等羲和宫里的梧桐树又郁郁苍苍时，它迎来了新的主人。
　　出于体面，我搬回了羲和宫。跟我同住的还有我的皇后。
　　“良辰吉日，陛下就打算这么合衣而眠？”
　　皇后不姓赵，却长着与赵谦有八九分相似的容颜，我看了好几眼，总感觉她身上有很熟悉的味道，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熟悉。
　　“咳咳，朕……容朕思索片刻！”
　　我拢了拢身上朱红的吉袍，在床沿挪了个位置，与她保持着一人有余的距离。
　　万万没想到我的洞房花烛夜会是如此尴尬，早知道我就多准备些话题聊了。
　　“陛下若是不便，羲和宫还有偏殿的…”
　　“……”
　　那不行，这事要是让赵谦知道了，我该如何解释？
　　但让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共处一室，还要同床共寝，简直堪比处刑。
　　能磨一会是一会吧，我心想着。
　　“那个，你是不是第一次来墉城？”
　　“嗯！”
　　“你和赵谦？”
　　“兄妹。”
　　“为何…”
　　“他随父姓，我随母姓。”
　　“……”
　　静默良久，我随手从身上摸出个小东西在手里不断摩挲。
　　“姑娘是个爽朗人，那我便开门见山了，娶你乃是我无奈之举，当日我与赵兄结盟，你是他提的条件，我需要他的助力……你也知道有熊的状况，我日日披星戴月地奔忙也起不了什么效果，自然是没多少经历去谈儿女情长的，不过你也不必太拘谨，往后这共中你说了算！”
　　话说到一半，才发现我手中的是很久之前赵谦给我的珠子，后来被我用一节绳子绑住，随身带着。
　　“陛下莫不是在说笑？你觉得，单单你和我哥一起联合，就能力挽狂澜？再者，连这点小事你都推脱责任，你觉得，你又能为有熊做些什么?”
　　她性子比我想想中的还直，但她说的话又很合理。我一时之间竟然语塞了。
　　我第一次直视这位我名义上的皇后，只见她旁若无人地将头上的珠钗一件一件地往下卸，如墨般的长发不知什么时候披散开来，从肩上一直垂到床沿。
　　她的眼睛与赵谦的如出一辙，要说有什么区别的话，我从赵谦的眼里只能看到一潭死水，而她的眼神，会给我一种很炽烈的感觉，这种炽烈没有一丝情感，就像大漠里的烈阳，能将一切生物灼伤。
　　“若是陛下认为，只要能看得懂奏折，能与臣子周旋，会点用人之道，就可以改变一个国家的汽运，那您还真是天真无邪！”
　　说这话的时候，她正欲将手中的偏凤挑牌放在案上，被编成如意纹案的珍珠流苏在她指尖晃荡，衬得她的手指如葱白一般，没来由地我心中对她的熟悉感消减了大半。
　　我低着头听她把话说完，道理我都懂，我也心知对不住她，但现状就是我只能这么做，真的没办法了。
　　“你只需与我演一场夫妻和睦的戏即可，这后宫中你是第一人，你说一没有人敢说二，其他的你随心就好。”
　　“你的意思是，我要用我的后半辈子陪你演戏?陛下你没事吧?有熊都快亡了，你还想营造一个帝后和睦的假象给天下人看?你和我哥将我卷进这场洪流里，然后把我困于这深宫之中，看你们两个菜鸡起舞?”
　　她这已经不是阴阳怪气了，我无奈扶额，现在我觉得我的未来一片迷茫，想起了被四姐支配的恐惧。
　　她说得很对，一个国家光靠联姻是不可能国富力强的。我在寻找法子，赵谦也在找，还有千千万万个赤忱之臣，他们都在寻求出路。改变一个时代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变革，可我们现在连变革的资本都没有。
　　“那你有什么高见?”
　　这话并不是反唇相讥，如果她的建议有用，我求之不得。
　　她似乎并不在意我的语气，清丽的眸子看了我半晌，让我第一次有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小时候犯了事，等着四姐处罚我时的时候一样，她不说话，就这样盯着我，让我去猜测她下一步的动作会是什么。
　　“陛下若真想寻求高见，不若先将心中的偏见放一放?”
　　闻言我哭笑不得，她说的是什么偏见，我心中有什么偏见，我是真的不知道。
　　我这个年纪其实很尴尬的，这个年纪的形容词太多了，鲜衣怒马，踏马寻花
　　这些与我都毫无关系，没成为皇帝之前，我就是一个不受人待见，只知道混吃等死的皇子，成为皇帝之后，也不会有太大的报复，光复我朝开疆拓土的事情我自然是不敢去想的，只能尽我所能让国民少遭点罪。这就是我，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皇帝，说闲鱼都是客气的了。
　　“我李家的江山自然不可能全靠女子得来的，偏见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态度改变，哪怕此人是上位者，但会因为一群人的想法改变，你既然已贵为国母，可以发挥自己的能力，将这偏见改改！”
　　“我会尽到我的职责，这不用陛下费心，陛下也不必说那些虚与委蛇的话，你若不行，别指望我们的孩子会有过人之处。”
　　从她的话语里我似乎看到了四姐的影子，又一个被时代困住的女子，我心想着。
　　“你的意思是，我睡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