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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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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冥会正堂。
闲来无事,饮酒作诗,离昭月大手一挥,在宣纸上用苍劲有力的笔法写下两行大字:阙下有遗恨,汀清如见光。
“昭月姑娘当真好才学。”
闻声,遂停笔,抬起时不慎滴落晕染了一小块墨迹。离昭月眼中闪过不耐烦,却在转身后把情绪深藏若虚,面带笑容望向突然出现的洛堂商。
“洛公子,今日来的可早。”离昭月背着的手抓起宣纸揉作一团,扔进桌下,谦虚道,“作着玩的罢了,不值谬赞。”
知道离昭月心思缜密,不喜把真情外露。只是他们都共处两月有余,对待他这个合作伙伴,还是当外人一样。
洛堂商倒也并非真的在乎,成大事者,在下每步棋前都需三思再三思,日防夜防,换做自己可能直接疯了也说不定。原先他跟青冥会的许多会众相同,认为离昭月贵为郡主或公主,仍旧瞧不上她是女子之身,想法更是天方夜谭。
不奇怪,或者说再正常不过。直到离昭月给了他们一个厉害的下马威。论学识,青冥会里竟无一人能答上她的对子,论智谋,离昭月通读兵法计策,她之言论,令两位长老都心服口服。
武功方面虽有些薄弱,用来应付等闲之辈也足够。离昭月的表现,让青冥会称奇叫好,纵使再有轻蔑的会众,在旁人眼里看来也是小肚量非君子。
洛堂商推动轮椅,浅浅瞥了一眼木桌下的纸团,笑道:“洛某唐突惊扰到昭月姑娘,该赔罪才是。”
“无妨,洛公子还是切入正题吧。”
显然离昭月厌烦家长里短,洛堂商也就收起嘘寒问暖的心,固定住轮椅,从怀里掏出图纸,介绍道:“您要求的天机云锦弩,看看可还需要修改?”
机关的东西离昭月不懂,打了一声响指。紫金檀木屏风后,走出一全身荼白的人,面容精绝,雌雄难分辨。
“映南天,你瞧瞧还有没有问题。”离昭月单手撑着脸,颇为慵懒。
此前洛堂商还只是听闻过名字,今日见到,果然如传闻中天姿国色。素来不近女色的洛堂商都看得入迷,直到手上的图纸被一把夺走,这才回过神来。
“洛某失礼,南天姑娘莫怪。”
听见他的话,离昭月忽然笑了起来,仅仅几声后就停下,道:“洛公子还是别叫姑娘了,免得他看你不爽。但我这样说,也并非指他是男人。”
此话怎讲?洛堂商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离昭月又接下去,细说解释:“南海之外有鲛人,水居如鱼,不分雌雄,可随意分化,称男称女都不妥当。”
“是不是真的鲛人,我无从得知,他就是那样告诉我的。可能就是想借喻表达,你别在意他到底男身女身?”
这可真是闹了笑话。有离昭月在前的例子,确实男儿身或女儿身都不值得挂意。还拎出来鲛人的传说,感觉离昭月在逗他玩似的。
洛堂商觉得新鲜,并未反感。
“原来如此。那,昭月姑娘认为洛某应当如何改口呢?”洛堂商赏甩出问题。
“直呼大名就行。你计较的无非尊称虚礼,他不在乎,洛公子随意。”
映南天检查过图纸,拿起离昭月放置桌上的毛笔,画圈点出几个细节,有待改进。作为机关洛家的第十五代传人,洛堂商也只得承认,映南天的想法更好,在机关制造上自己竟然输了。
即便心有不忿,洛堂商还是会遵照映南天提的意见,再度修改。毕竟机关重要,还不足以被个人感情左右。
“明白,洛某先行告退。”解开固定用的措施,洛堂商推着轮椅出了屋子。
屋内,离昭月感觉有些困意,刚伸出手,就被映南天握住。离昭月瞥他一眼,抽离出来,语气冷淡道:“别碰,又不是不知道你浑身似冰。”
“好,错了。”
“懂事。”侧躺在卧榻之上,离昭月闭眼小憩,“米糕那边可有消息?”
映南天退回紫金屏风后面,扭动花瓶,推开出现的暗门,在走进去前,回答道:“已经查清楚,那晚死在火里的人是念桃,救她走的人似乎是太尉。”
太尉?玄晷吗?离昭月的神情变了变,片刻又舒展眉头。玄晷何时跟米糕扯上关系过,这倒是在她预料之外了。离昭月会担心,是因为她对玄晷这个人知之甚少,身为太尉,离岁川却说他每月就上一次早朝。
群臣迷茫,连他什么时候当上太尉的都不清楚,却不敢罢免。皇宫内唯一人尽皆知的是,他们玄家代代为官,到离岁川这里已经侍奉过三位皇帝,先皇御命,任何人不得罢免其玄家的职位。
意思就是他的子孙后代都没那个权利,实在很难不让人好奇,究竟做了什么事,才有这样的功劳。
玄晷是一团谜,如果米糕当真被他护着,离昭月目前也别无他法。只能先从长计议,莫让个偷儿坏了她的大事。
映南天已经退下。这些时日劳心劳神,睡不安稳,离昭月觉得自己头痛的毛病似乎也加重了,得派人加副药。
“米糕……”离昭月启齿,轻声念道。
最初见她是一年前,也是离岁川初次提起赐婚的事。离昭月再三拒绝,她那脑子跟白长似的皇兄,还觉得自己只是少女羞涩。离昭月从宫里回来,正心烦意乱,米糕的出现让她忘了全部。
很像,侧脸十分,但正脸只有六七分。只那一刻,离昭月就生出了计划。
再亲近的人只要日夜面对,哪怕刚开始可能觉得奇怪,到后来也会习惯。因为就跟今天喜欢穿红色,明天喜欢穿绿色一样,妆容的变化很难令人发觉。
至于易容术,此等绝技,也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找到拥有者。与其在这上面浪费三年两载,不如立刻行动。
说是米糕变成了离昭月,不如说很早之前,离昭月就在试图变成米糕。终于,该有的准备都已齐全,现在就是她脱身的大好时机。
离昭月不否认米糕从始至终就是个局外人,被她利用,又被她舍弃,但这又有何在乎呢?只要离昭月想,或是自己需要,无用的棋子,弃之毫不可惜。就连教给她“欲成大事者,至亲亦可杀”这句话的人,离昭月也没让其失望。
不知九泉之下,是否为她欣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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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糕跟玄晷出来玩,总不能只吃顿饭。加上适才在湘水斋结识的万晓生,反正按照米糕的意思,相逢即是缘,哪怕拼桌之交也很值得深交下去的。
医馆还有爹和赵叔打理,万晓生想着只偷懒一下午应该没什么问题吧。于是跟随米糕,三个人逛遍京城,带万晓生见识了许多,他先前不曾见过的新鲜玩意,感觉这些年都白居住在京城了。
那位饭量惊天地泣鬼神的姑娘,活泼又热心,跟她在一起感觉情绪都被调动起来,周身喜气洋洋。
至于旁边那位,总是冷着脸的高大男子,相处下来,万晓生觉得他好像只是有点怕生。唯有在米姑娘面前,脸上的表情才会变得生动些许。
称得上一场湘水斋奇遇,落日余晖时,万晓生同米糕、玄晷作别。
“见过京城的风风雨雨,今日终于得以一见长虹。如此难能可贵,小生必定终身难忘。”万晓生抱拳以示感激。
并没听懂他在说什么的米糕“哦”了一声,问道:“晓生住哪里?还有好多好玩的地儿咱没去过呢,下次我们再一起。”
万晓生点头回应,笑着说:“小生家传医馆‘泠泉堂’就在街尾,两位若得闲,去那里便可以找我。”
听到万晓生这番话,米糕摸了摸下巴,想着:原来他还是个大夫,能不能帮玄晷治一治他奇葩的审美。玄晷也在摸下巴,但他想的是:泠泉堂挺有名,兴许有能帮米糕补补脑子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