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骗》谜蓝色

13、第十三章

　　道别后，米糕拽着玄晷的袖子，心情甚好，脑子里想着怎么继续压榨他身上的银两，请自己到东来楼搓一顿。

　　米糕算盘打得叮当响，然而事与愿违，他们还没走远，就被路人之间的谈话吸引，内容说的还正是“泠泉堂”。夫妻模样的两个人说，方才有一名樵夫打扮的男子在泠泉堂前大吵大闹，宣称家中老母因为服用他家医馆的药吐血身亡。

　　泠泉堂是百年老招牌，连玄晷都听说过几分，成立以来，还从未出现过像今天传的这般用药害死病人的事故。

　　无论事有蹊跷，还是确有此事，都值得去细探究竟。玄晷一把拉过站在原地困惑的米糕，对方被他带着往前，询问道：“太尉，是去泠泉堂吗？”

　　玄晷故作怪腔怪调，说：“不是呢，陪小糕糕去东来楼吃饭才更重要呀。”

　　“你！不许这样喊！”没想到玄晷看着人模狗样，阴阳怪气起来有一手。米糕开始怀念初见时他邪魅狂狷的模样，虽然恶劣，但也比恶心好吧。

　　损完米糕，玄晷“哼哼”两声。其实心里也在自我怀疑，他刚刚干嘛要这样说话，整的跟被鬼上身一样。想到这，玄晷起了身鸡皮疙瘩，该不会那天米糕跳大神，真招来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吧。

　　身为柔弱的美男子，玄晷怕怕。

　　“米糕，你那身道袍哪来的？”

　　听到玄晷突然问这个，米糕原先还在想什么道袍，猛地记起来自己早上穿的那一身，回答道：“你说那个啊，我从箱子里头翻出来的，不是你买的吗？”

　　竟是如此，玄晷十分惊吓，他何时弄来过这些玩意，总不至于是梨花飞嫌没地方放就丢到他这…就是他这只死肥猫乱扔东西。玄晷忽然明白过来，怪不得老觉得家里多出来没印象的东西。

　　他看了眼米糕，对方也望着自己。虽然对把她变成小弟这件事不抱有希望了，但是请她把梨花飞说教一通还是没问题的吧。明明很久以前的梨花飞也不这样，记得那时候他还叫阿重……

　　“无事，我们走。”玄晷没再想，目视前方，卖糖葫芦的正要走过，他拿起和给钱的动作行云流水，眼睛都没斜过。

　　哇，米糕好开心玄晷还知道买糖葫芦请自己吃。刚要说谢谢，结果就看到他咬住糖葫芦往前走，对她视若无睹，米糕的脸当即就垮了下来。

　　还真是自作多情。米糕默默跟在玄晷身后，一脚踢飞了路边的小石子。

　　来到泠泉堂前，门口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玄晷跟米糕在最外头，虽然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声音听得见。

　　“大家伙都听我说！这泠泉堂，在京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那可是百年的医馆，可是他们却店大欺客，把好好的药方变成毒药，害死我家老娘。”

　　“从昨天起我娘就有些咳嗽，因为害怕症状加重，这才来医馆开些药。谁曾想我这么做反倒是害了她，煎好的药才喝下去没多久我娘就吐血身亡了！”

　　控诉者自称李显行，是名樵夫。他句句声情并茂，说到最后甚至变成了哭腔，怒批泠泉堂不配行医，为害百姓。

　　尽管李显行的说词仅执一己之见，但百姓最容易被这样的事打动。群众里不少人也开始附和，要求泠泉堂必须在今天之内，给他们一个满意的说法。

　　“杀人医馆快点关门！”

　　“昧着良心赚钱！”

　　“你们还想害死多少人！”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就在快要控制不住时，紧闭门扉的泠泉堂里终于走出来一个人，他高举双手安抚群众，大声说：“各位父老乡亲都冷静下来，我是泠泉堂的少东家，特来给你们答复。”

　　“老的不敢出来，派个小的出来敷衍我们是吧。”李显行指着万晓生的鼻子开始骂，场面完全没得到控制，“叫你爹别躲在里面当缩头乌龟！”

　　万晓生被他不雅的用词冒犯，但还是忍住怒意，好声好气道：“李大哥，您说我们泠泉堂用药害死令堂，可否告知小生，您开的药方究竟有哪些？”

　　李显行愣住，用词变得模糊，随后又说他哪记得具体开了哪些药。

　　如此一来，万晓生的表情倒是变得更从容。他走到围观百姓的正前方，手指苍天，说的话掷地有声。

　　“我万晓生，还有我爹万年青，在这里对天发誓：我们泠泉堂从未做过任何有损医德之事，过去不会做，今后更不可能做。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众人被他的气势震住，质疑声和辱骂声渐渐下去。然而一旁来讨公道的樵夫还不放弃，认为万晓生的誓言没有任何价值，是在糊弄大家。

　　“大伙儿别被这小子骗了！发誓而已谁不会，青天白日的老天爷难道还真会降雷劈他不成，这根本算不上公道！”

　　说罢，李显行捏紧拳头，眼看就要挥过来。

　　万晓生自幼学医，通读诗书，对此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护住头部。然而没有等来想象中的疼痛，他缓缓睁开眼，发现玄晷不知何时站到了前面。

　　他抓着樵夫手腕，甩到旁边，冷言呵斥：“你的公道就是揍这个弱鸡一拳，然后你老娘就能活过来了？可笑，讨要公道也得讲证据。我方才问那些在泠泉堂买过药的人，他们都说每次开药后，会拿到写有方子和具体用量的纸。”

　　“你说你不记得，好，那纸总还留着吧，别告诉我被你拿去烧了。”

　　李显行结巴着半天没说完话，摸遍全身，终于掏出来一张皱不成形的纸，扔给玄晷，又有底气说“当谁没有”。

　　将药方拿给万晓生，他细细检查。上面写的龙角草、崖金花和百岁红，确实常被用来治疗咳疾，可他们泠泉堂已经改良过方子。原因在于，这龙角草和崖金花同时服用，虽可以很好的缓解咳嗽，但会产生轻微毒性，不致命，顶多让人觉得有些头晕和恶心。

　　没道理会让病人当场吐血身亡，这方子也不是泠泉堂开的。

　　“李大哥若有难处不妨说出来，使此阴招又有何意义？您说这药方是我们泠泉堂的，首先它根本不可能致人死亡，再者我们两年前就改了方子，把崖金草换成霜根。您大可问面前这些百姓。”

　　“对于令堂的死我们很惋惜，但还请您莫要侮了泠泉堂的清白。”万晓生摇摇头，搭着李显行的肩膀，好心劝解。

　　事已至此，真相离水落石出不远。李显行跪在地上抱头痛哭，喊着“苍天无眼”、“他也不想这么做的”，玄晷要他冷静下来，讲述事情的真实经过。

　　原来一月前，李显行的母亲生病，从雨燕堂那里开的药不仅没效果，还导致病情加重。原先只是高烧，结果喝完药后直接口吐白沫，当晚就仙逝了。

　　他跑去雨燕堂要个说法，然而医馆对开错药的事闭口不提，只因背后有官老爷撑腰。李显行再三追问下还被他们暴打赶出医馆，自己身为一家之主，因伤不能干活，老母待葬，妻子怀中还有两个孩子嗷嗷待哺。

　　走投无路时，雨燕堂提出要求，如果他能弄垮泠泉堂就给予赔偿。

　　李显行别无他法，只能应下，这才有了今日这出闹剧。至于最后拿出来的药方，其实是半年前在雨燕堂给孩子开的药而已。

　　雨燕堂一直都看不惯泠泉堂，认为自家的生意都被他们抢了去。如今真相大白，即使雨燕堂背后的靠山再大，面对玄晷也只有下跪的份。

　　最终，雨燕堂认罪伏法，李显行也拿到了赔偿用的银两，想跟万晓生磕头谢罪却被阻止。

　　“雨燕堂犯下的过错，李大哥只是被加以利用。”万晓生双手背在身后，笑容平和，“但如果每个人受伤后都选择去伤害别人，那就永无安宁了。君子莫大乎与人为善。善人者，人亦善之。”

　　“望您的孩子体健无疾，平安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