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知》狮子的太阳

13、晕船

　　林显想了一个晚上该怎么和李知说话，然而及至天大亮来接李家父女的从人都上山了，李知也没有从中堂里出来，周徽之看在她病着的份儿上，准她那个小丫头前前后后地忙活。

　　李知被团团围在中间，她的身边还没有林显的位置。

　　安南知府在山下候着，桃花涧这位最不喜当官的，官越大他越烦，便是李如晦能自由来去也是为着他那位富甲天下的夫人与桃花涧的主人交好。

　　这位知府从林显属下那里领走了几具尸体，又询问了过程，核实了事发地，保证一定会追查到底，最后调了一队人马过来，护送李如晦父女前往渡口。

　　赵策名声不显，京官对他还有几分眼熟，地方官大多是不识他的，他与林显走在一道，知府也只以为他是哪家的公子哥，并不多想，他二人骑着马缀在队伍后头，显得十分自然。

　　“殿下这是要同李世叔一道乘船往旧都去了？”

　　赵策笑着点了头，“周叔担心三娘，叫我送一趟。”

　　林显握着缰绳的手收得越发的紧，才刚李知喊了赵策一声阿策哥哥，直听得他气血上涌，差点当场就和赵策火拼了。

　　原本赵策和李知是没有交集的，至多也就是李如晦与他相识，怎么他才不在李知身边几日的功夫，这二人已经哥哥妹妹的称呼起来了，倒显得他多余。

　　“阿显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林显咬着牙笑了，“想是刚才不曾吃饱，饿得慌。”

　　“是嘛。”赵策轻笑，眼看着林显青筋都要忍爆了，才不再逗他了。

　　这一路便没有再发生意外，李如晦登船的时候，不出意外地见到了永王世子赵光诚。

　　赵光诚带着满脸笑意先给他的小叔叔赵策行了礼，又受了李如晦和林显的礼，这下好了，一艘船上集齐了永王定王和二十三皇子三方人马，可谓是热闹至极。

　　李如晦拘着李知在房间里下棋，偏他老人家有些晕船，下一手错一手，直叫李知赢得钵满盆满。

　　说来也怪，李知这也是头一回坐船，明明前日里还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上到船上反倒成了最没问题的那个了，白露团圆已在船上待了几日，才算勉强适应了，立夏和满月两个一动便吐，只能直愣愣地躺在床上。

　　李知每日在几人眼前转一圈，直把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风水轮流转，其他人渐适应了，偏李知却又晕起船来，吐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满月捧着脸坐在床边恭维她家小姐，“小姐真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小姐了，便是晕船也想着我们，要等我们都好了才晕，不然白露姐姐和团圆两个人怎么忙得过来。”

　　这回轮到李知被气得说不出话了。

　　满月没接收到李知的无语，听到敲门声便轻手轻脚地去开了门，“原来是周公子，有什么事吗？”

　　周延卿朝她颔首，问：“今日不见师妹出来，可是有什么不舒服？”

　　“小姐今日方有些晕船的反应，正睡着呢。”

　　“原来是这样。”周延卿想要关心李知几句，偏他自己也还晕着，颇有些站不稳。

　　满月连忙道：“周公子且去休息罢，待小姐好些，我便同她说公子来过了。”

　　“也好，你且好生照顾着。”周延卿捂着肚子一直冲到甲板上，冲着水面就是一顿狂吐。

　　林显背着手闲庭信步地走过他身边，道：“周兄身体这样差，还是乖乖在房间里待着的好，这样出来乱跑，仔细一不留神摔了出去，可是不好。”

　　周延卿不曾感受到他的敌意，抱了拳朝他致谢，果真回房间里去了。

　　林显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深觉气闷。

　　突听得一阵笑声，赵策脸色苍白的站在他身后，嘴边还带着三分笑，“阿显真是古道热肠，见了谁都要关怀一二。”

　　林显见了他的模样也笑了，“今日瞧着殿下，倒是精神了许多，想是大好了。”

　　赵策脸色变得难看了些，他毕竟还是一个真正的少年郎，面对林显这个上了船就没有任何不适的同龄人，还是有一种被比下去的错觉，心里总是不舒坦的。

　　“比不得阿显，半点事都没有。”

　　“殿下谬赞。”

　　同赵策拌了两句嘴，林显惊觉自己也太幼稚了些，如今李知也不记得他，他又在这醋给谁看，平白叫人看了笑话。

　　他偃了旗赵策便也息了鼓，两人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处说了些不痛不痒的话方散了。

　　李知浑浑噩噩地睡了一个白天，夜里反倒清醒过来，左右睡不着，便推开窗户吹会子凉风。

　　“夜风寒凉，三娘仔细头疼。”

　　林显从黑暗里走出，头发乱飞着，该是在这里站了不少时候了。

　　“林公子提点的是。”李知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手一伸一拉便关上了窗户。

　　林显呆站在窗外，总有一种自己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罢了，总归人还好好的在眼前，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

　　李知第二日便好了些，李如晦拖着她起来下棋，扬言要把前几日输出去的一一赢回来，李知也实在无语，三十多的人了，竟还如此孩子气。

　　待得周延卿来看她，她方得解脱，让了位置给周延卿，自己坐到一旁去看江水。

　　“师妹莫要盯着近处看，往远处些看去，不然容易眼晕。”

　　李知眨眨眼，的确是更晕了些，便听了周延卿的话往远处看去，果然好了许多，便道：“师兄这般经验，可是这几日吐出来的。”

　　周延卿浅笑，“师妹说的是，吐得多了，便好了。”又道：“不过咱们今日也就到旧都了，师妹且再忍忍。”

　　李如晦落下白子，道：“专心些下棋。”

　　周延卿便收了心，一时赵策赵光诚又来，身后还跟着林显，赵策见他们坐成一堆，便免了行礼，过去瞧他们下棋，林显站到李如晦身后去，恰离着李知最近。

　　却见李知多看了赵光诚一眼，对于不认识的人多看一眼也便罢了，只是他却觉得李知这一眼透着奇怪。

　　李知维持着往远处看的样子，心里却对赵光诚的出现满是疑问，永王自从旧都回了东都，可从未听说过永王世子独自回过旧都的。

　　她不禁多了些无力感，想是她做出了改变，许多事情也跟着变了，如今还是要快些培养几个能用的人，打听消息行走办事单靠她一人明显是不行的。

　　这便有个最最头疼的事了，她实在是需要钱的，如她爹爹所说的单纯靠着祖母断然是不成的，李知略感无奈，没成想到最后她还是要为着银钱奔波劳苦。

　　还有她这副身子骨，倒是比前世还要更弱些，也是一桩拖累。

　　“不归，不归？”

　　李知回头，“爹爹叫我？”

　　“世子问你是否好些了？”

　　李知看向赵光诚，他正含笑看着她，想是她想得太过入迷了，不曾听见他们说话，便道：“多谢世子关心，我已好多了。”

　　赵光诚也不怪罪她的无礼，只道：“好些了便好，咱们不多时也要下船了，待落了地，便不必难受了。”

　　咱们？李知几乎要冷笑了，谁跟你是咱们。

　　李知心里虽是这般想，脸上却是不显，笑意盈盈地应了。

　　她的笑不达眼底，林显心中犹疑更甚，李知似是有些反感赵光诚一般，这就有些没道理了，便是对他，李知尚且还能保持着基本的礼貌，虽也有些疏远，但却没有明显的反感。

　　莫不是李知晓得她母亲的死同永王府关系匪浅？可她又是如何知晓的，李如晦告诉她的？

　　不对，从李如晦宁愿深入虎穴孤军奋战也要把李知嫁给他来看，他是绝不会把这等可能危及性命的事情告诉李知的，况且李如晦明显也察觉出了安南的歹徒有问题却偏偏不让他说出口，可见并不想李知察觉这些事。

　　而且照李知的性格，若果真知道些什么，岂能容赵光诚安安稳稳地坐在她爹爹身旁。

　　林显不着痕迹地把房间内的人一一打量了过去，突然一顿，看看和李如晦下棋的周延卿，又看看一左一右的赵策赵光诚，李如晦这是……在择婿？

　　林显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可是李知才十二岁啊，李如晦究竟在急些什么。

　　前世李知嫁给他也是在四年后十六岁的时候，如今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让李如晦不得不提前给李知安排好退路了，莫非正是因为他横插一手令永王府再次被贬才惹出这许多事端来。

　　而这个周延卿，前世里他的确是没有听说过的这个人的，李知也从来没有提起过她有这么一个师兄，这么一个差点成了她夫君的师兄。

　　李知林显俱是远远地看着外头，对桌上的棋局并不大感兴趣，李如晦抽空瞟了一眼，倒也不多说什么。

　　若非李知那夜的境况太过骇人，又肯定自己是见着了林显才被吓成那副模样的，这个林显倒也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只可惜，他已被宝贝女儿踢出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