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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仙人球下 ...

  •   那天,她正跟一个床上技巧不错的家伙滚床单,她挑逗地用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磨蹭他的下半身,那个男人捧起她精心修饰过的脚趾,放到嘴边煽情地亲吻,就在这时,她的未婚夫突然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菜刀……

      “啊!”
      她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在幽闭的通道里孤单地回荡。

      猛地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脚上穿的那双红色高跟鞋!

      她吓得魂飞魄散,伸手就去脱!

      有人轻声问道:“怎么了?累了么?”

      她摸着空荡荡的胸口,即使这么害怕,也不曾跳动的胸口。

      一瞬间,她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可惜,她并没有勇气证实。

      “再坚持一下吧,马上就到了。”

      ——到了?

      【我们要去哪里?】

      她抬起头来,面前根本不是刚才的安全通道,而是一条笔直的、望不到头的阶梯。

      【我们要去哪里?!你要带我去哪里!】

      她惊慌地向后退去,却撞在一个冰冷得不像是人的怀抱里。她本能地不敢回头,全身都战栗起来,直觉告诉她,身后的那个人,比起未知的阶梯更可怕!

      连滚带爬地朝前面的男孩扑去,在昏暗的光线中、他是唯一能让她安心的存在。

      急切地、可怜地,她连救命都叫不出来。

      终于抓住了他的手,她伏在他怀里嚎啕大哭,细弱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苍白的手指死死地扣住他的手臂,生怕他跑了似的。

      “别怕,别怕。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到了。”

      她整个人都在崩溃的边缘,再也经不起惊吓了。

      男孩儿莫名其妙的言语,没能成功安抚她,只让她更加的歇斯底里。

      【去哪里去哪里!我不要去!我哪里也不要去!我要回家、让我回家!】

      她激动地疯狂地甩动头颅,自然而然手底下就不留力气,简直要把男孩儿的手臂扯下来抱在怀里似的。

      “你抬头啊,看看前面。”

      【不要不要……我不看……让我回家、让我回家……】

      “你的家?你的家不就在前面么?”

      【你骗我!我不看不看……】

      女人尖细的哭叫声,惹得男人怒目连连。

      男孩有点无奈,他附在她耳边,轻轻地叫:“曲清。”

      ——曲清。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连颤抖的幅度也小了,起码不会叫人担心她抖动太剧烈,弄散了骨头架。

      ——是谁?是我?我的名字叫曲清?

      女人小心翼翼地从男孩怀里抬起头来,茫然地四下张望。

      “曲清,你看前面。”

      他移开身体,叫她能够直视前方。

      ——一望无际的阶梯。

      除了台阶,就剩下吞噬一切的黑暗……

      女人却好像能从当中看出些什么。死死地凝视前方,表情也平静下来。

      黑暗?不,不不!好像在尽头,有光……

      死灰色的瞳孔中,映出一个小小的、金黄色的小点,然后那一点金黄,缓缓地扩散开去,在整个眼珠子中蔓延开来……
      她的视线里,光芒以排山倒海之势袭来,将黑暗和阶梯都照的无所遁形!她几乎能感觉到内部的温暖、安全……

      砰砰、砰砰……

      一手按上胸口,那里竟然再次有了跳动,呼唤着、叫喊着,要去、要去……要回去……

      “去吧曲清,回家吧。”

      她放开了他的手,一瞬不瞬地盯着眼前的光——喜悦、悲伤、无奈、悔恨……大量的情感涌进了她的身体。

      不知不觉,泪水模糊了眼睛,然后滚落……

      她努力朝前伸长手臂,想要离光再近一点、更近一点——终于不能再忍耐原地止步,她手脚并用地攀爬着,靠自己的力量朝光源接近……

      那个女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破烂的银粉色套装下,死灰色的皮肤上一块块的尸斑。

      斑驳的发顶,有几块连着头皮一起被扯掉的地方,缺口内的腐肉养活了一窝蛆虫。整张脸只有下嘴唇是完整的,她还不停的用裸露的牙齿去咬。

      两颗眼珠没有皮肉的包裹,光秃秃裸地露在外头。本来是鼻子的地方,只剩下两个扁平的黑洞。

      浓重的香水味也盖不住熏人的尸臭,两个脚踝上的皮肉被刮得干净,只剩下两根白骨,诡异的还穿着一双红色的细高跟鞋……

      这样一个本应该躺在冷冻柜里、一动不动地昭示生前遭遇的不公对待的尸体,现在竟然敏捷地爬行着。

      她的姿势非常古怪,四肢并用,靠裸露的骨头支撑,几乎像是一个爬虫一样,贴附在地面上,不断地替换手脚,骨头跟石阶撞击,发出咯啦咯啦的清脆响声。

      莫语沉默地目送她,直到那抹粉红消失在黑暗中。

      “死的很惨。”莫语说。

      男人头倾斜了一下,样子很疑惑。无可无不可地支吾一声,没有任何意义的单音节,更像是为了附和莫语而说的。

      “杀她的人,很爱她。”

      说的话很奇怪,声音也很奇怪。

      这一次男人却仿佛明白了他的话,严肃地跟他说:“比不得我爱你这般。”

      莫语抱着膀子直哆嗦:“哥们儿,不带你这么吓唬人的。”

      推开安全通道的门,被阳光熏染得温暖空气立刻包裹了他。

      他三步两步走到电梯前,按了向上键。

      “是真的!我们都看见了!有个粉色套装的女人、就进来……不、她不是人,她的脸都是……”
      莫语朝嘈杂处望去,四个女人正声嘶力竭地让保安相信,电梯里头闹鬼。

      小保安被四个白领推来扯去,也说不上是受宠若惊还是真吓着了,呆头呆脑的。

      叮!

      电梯的到达声。

      女人们的尖叫戛然而止,她们惊恐地齐齐看向电梯——

      电梯门打开,里头并没有出现什么女鬼男鬼或者金刚。

      只有一个穿着邋遢的男孩,若无其事的走进去,然后按下关门键。

      ——电梯门关上。

      周围看热闹的人,顿时无趣地散开了。脸上尽是索然。有好事的,还低低地骂了一句——神经病啊。

      连带的跟她们纠缠在一起的保安,也受到了鄙视。

      小保安把扣在他身上的手指头一根根掰开,额角青筋暴跳,咬牙切齿地说:“姑娘,天儿还没黑呢,讲鬼故事早了点儿吧?”

      瞅着一个个都挺人模人样的,该不会脑子有毛病吧?一开始他还寻思着是不是什么整人节目,四个人都大白天见了鬼。现在这么一看,估计就是生活压力太大,工作还忙,给整出精神病来了。

      小伙子心想,对象还得找个乡下人,起码踏实。供个白领在家,整天这么神神叨叨的,谁受的了。

      二十七层,一个戴眼镜、绑马尾的女人,手里捧着一盆仙人球,正跟一个白胖男人讲话:“你怎么想起送我这个啊?”

      胖子眯着小眼睛,乐得跟弥勒佛似的:“我听说仙人球防辐射,正好超市有卖的,我就给你带了一个。喜欢不?”

      马尾女翘着下巴,说了一句还行吧。
      忽然又想起来点事来,“诶,我那电脑好像中毒了,怎么一开机就自动登录□□啊,我都重设好几次了也不成。以前是谁用的电脑啊?是不是老上班上网,给弄中毒了?”

      胖子抠了抠朝天鼻子:“不能吧?回头我给你瞧瞧。以前坐你那儿的是也是个女的,叫曲清,挺漂亮的。她上班老聊天,被李秘书抓了好几回现行。”

      马尾女人有点不乐意了,撇着嘴角问:“哦?挺漂亮是吧?”

      胖子一下子回过味儿来了,恨不得把舌头咬掉咯,忙说:“诶,漂亮顶什么?就她?人际关系乱着呢,一天不是网聊就是短信。有一天早退了以后,就再也没来上班。指不定是傍上哪个款儿爷,不稀得做小文员了。诶,咱不说她了,中午吃什么?我请?”

      马尾女人撇撇嘴巴,也没不依不饶,说想吃寿司。

      “对了,吃完饭你陪我去趟超市,我得买个空气清新剂。也不知道保洁都干什么吃的,我那地方这两天总有股怪味,熏得我闹心。”

      胖子一口答应。

      俩人正讨论什么香味的好,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里头走出一个男孩来。

      深色的羽绒服、乱糟糟的头发、发白的牛仔裤、破烂的运动鞋。

      马尾女嫌恶地撇了下嘴角,小声地嘀咕一句:“这妈当地可真够呛。”

      胖子急忙点头应承。

      他们以为声音压得够低了,谁知男孩朝他们这看了一眼,径直走过来了。

      吓得女人往后缩了一步,仗着有胖子在,又挺直腰板准备先发制人开骂。嘴还没张开,人家突然说了一声对不起,把她嘴边的话都堵了回去。

      “我找君建成,请问他在么?”

      俩人齐齐傻眼了,估计就他这么一身的行头,要找总经理,是有点喜剧了。

      君莫语两只眼睛瞪人家六只,心想怎么?非跟我妈过不去是怎么着?

      正这时候,听见身后头有人喊他:“是莫语吧?”

      回头一看,一个身着正装五十上下的女人朝他走来。

      嘿,熟人。

      “李阿姨,我是来拿户口本的,社区登记用。”

      “是,你爸跟我说了。他现在在面试,要不,你等他一会?”

      “不了,东西不在您那儿么,您这就给我吧,一会儿还得去社区呢。”

      “那也行,你就在这等我吧。”

      “诶,谢谢阿姨。”

      李秘书转头朝马尾女和胖子说:“都这儿杵着干什么呢?没到午休时间呢吧还?”

      一人附赠一大白眼儿。

      俩人灰溜溜地跟在她身后走了。

      君莫语缩倒窗户边儿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伸手去摸口袋——空的,这才想起来出门忘了带烟。

      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掂量着这楼里头会不会有自动贩卖机。

      “你恼他们?”

      “跟活人有什么好计较的。”说完他自己也笑了,其实跟死人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因何不见你父亲?”

      莫语白了他一眼,“事妈啊你。”

      “可是惧怕他?”

      “我怕他?”君莫语笑的很痞子,嘴巴一歪眉毛一挑,就是特找抽的那种笑法:“兄弟,你算蒙错了。

      是他怕我。”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仙人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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