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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仙人球上 ...

  •   她坐在化妆柜前,镜子前头两排整齐的瓶瓶罐罐,大多是知名牌子的护肤品、化妆品。

      熟练的用发带绑起刘海,按着顺序倒出或乳白或透明的液体,在脸上拍拍打打,画圈、指压,跟专业似的。

      涂抹唇彩是最后一道工序,她凑近镜子,沿着唇线精细地描绘优美的唇形,然后上下唇抿了两下,张开的时候,还发出啵的一声。

      拉开了距离,左右照了照,做了几个表情,从各个角度看都很满意,才对自己说“perfect”。

      纤细的五指在一整排香水上划过,那动作优雅地像是钢琴家拂过钢琴键,轻快富有节奏。最后停在CK ONE上,朝空气中连续喷了两下,趁那些小水滴下落之前迎上去。

      她抬起手臂,放在秀气的鼻子下头嗅了两下。皱皱眉,又重复了一次刚才的动作。

      显然这一次还是不能令她满意,第三次已经耗尽了她的耐性,直接把喷头对准颈间,咔嚓咔嚓。
      顿时,浓郁的香味儿弥漫开来。

      她终于露出了笑容,看了一下价钱远大于价值的腕表,惊呼了一下,慌慌张张拎起小得除了手机钥匙恐怕连面巾纸也塞不下的皮包,踩上充满诱惑的红色细高跟鞋,咔哒咔哒地下楼去了。

      打了卡,她跌坐到位置上喘气儿。旁边的胖子冲她挤眉弄眼,惹得她一阵反胃。对于这个追求者,她的评价是——没财没貌没升值空间,所以,没机会。不过为了平易近人的形象,她依然俏皮地冲他吐了吐舌头。

      “碰”,一个厚重的文件夹几乎是用摔的出现在她的办公桌上,一抬头就看见李秘书那张刻薄的晚娘脸。尽管她们背后都叫她老巫婆、X生活不协调的老处女,可是当面还是要毕恭毕敬地问好、露出怯怯的表情,以争取旁观者、尤其是男同事的同情心。

      “今天有两个人来公司面试,你看一下资料,九点下楼去接待一下。九点半带他们到总经理办公室。”

      李秘书的语气,说不出是鄙视挑剔还是高高在上……就是叫人说不出的不愉快。

      她在心里狠狠地朝她吐了一口唾沫,指着她鼻尖骂了几声老女人死泼妇,然后可怜巴巴地说知道了。

      老处女一走,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电脑,登陆□□,忙碌在闪动的头像之间。

      至于那个文件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直到胃火烧火燎地抽疼起来,她才想起来,那么早起来光洗漱了,没吃早饭。

      她左右看了一下,朝小妹喊:“小裴!给我倒杯咖啡!”

      工读生小裴跟没听见似的,呆愣愣地站在复印机前。机器光扫了两下,扔出两张纸来。小裴拿起资料,一路小跑去经理办公室了。

      小裴的无视叫她有点下不来台,要不是顾忌形象,她就直接站起来骂她死丫头了。

      最叫她倒胃口的,是那个死胖子,绿豆大的眼睛烧饼大的脸,还非要装梁朝伟跟她扮忧郁,使劲儿给她递眼色,那意思——愿意为你效劳。

      她觉着从脚趾头往上冒凉气儿,一直冲上脑门,比吃芥末还有用,浑身汗毛都开party了。清咳一声,拿起印着□□熊的马克杯,决定自己去冲一杯咖啡。

      靠在狭小的茶水间墙壁上,她无意识地朝总经理办公室看了两眼。

      ——不就仗着有总经理给你撑腰么,说是亲戚关系,谁知道真的假的。

      你能这么嚣张,说清清白白,谁信呐?切,看着吧,我就不信你靠卖肉就能顶我的班儿。早晚有一天我也要当众叫你下不来台。

      哼,不说别的,就把你跟总经理那点破事加点油盐,就够你喝一壶的。

      咖啡的香气扑面而来,混合了身上的香水味,倒是挺好闻,稍微消了她大小姐一点火气。

      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镜子,用小手指指尖擦了一下嘴角的唇彩。这动作有点神经质,她总觉着唇角痒痒,怕什么时候没忍住,咬花了妆。

      又左右照照,才回到办公桌。

      刚坐下,就被桌角那盆毛茸茸圆滚滚的仙人球刺激到了——什么意思啊?你暗示点什么啊?
      强压着怒火,朝死胖子看去。果然,他正朝自己傻笑呢。

      她差点忍不住骂娘。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直接把“球”扔到他恶心的白胖大脸上的时候,死肥子突然神色紧张地对她点了点手表。

      ——对了,九点!

      她深深呼吸一口,扯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抱起资料,咔哒咔哒地走到电梯前。

      从二十八层下来的电梯,在她面前叮地停了下来。两扇磨砂面设计的门打开后,里头站着四个交头接耳的女人,看服装应该是楼上广告公司的文员。

      ——她们公司有个挺帅的男人,好像职位也不低……

      她愣神的时候,其中一个女文员,不耐烦地按下关门键。

      眼看着门就要关上了,她急忙用手挡了一下,闪身进去。

      “有病啊你!没看见我等着呢啊!”

      四个女人整齐地噤声,脸色惨白。刚才按下关门键的那个,更是大张开嘴,发出几声细细碎碎的啊啊声。

      ——反应也太大了吧?

      她下意识地拿出小镜子来,左右照照,并没有什么地方花掉了。才愤愤地瞪了她们一眼,骂了一句:“有病。”

      电梯门在十二楼打开的时候,四个女人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外头等电梯的人被莫名其妙地一阵推搡,也骂骂咧咧抱怨了几句,纷纷走进来。

      ——怎么还这么多人……

      她皱皱眉,连连后退,一直退到角落,缩了又缩。

      拥挤的人群叫她呼吸困难,各种各样的体味充斥在鼻间。她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自己吸进来的是别人呼出的二氧化碳——艹,真够恶心的。

      她不怎么喜欢电梯。

      有人曾经这么形容它,一个小小铁皮箱子,载着满满的一堆血肉,被绳子吊着,从上往下运送——这个说法叫她不寒而栗。

      电梯在她的闭气中,终于到达了一楼。

      门一打开,比里头还要多的人堵在门口,她几乎是被人群挤出去的。

      诅咒了无数次,她看看腕表,离九点还差两分钟,急急忙忙走向化妆间。事实上就算是没有时间了,她也要整装的——宁可迟到,她也不能忍受自己装扮凌乱地见人。

      她几乎一眼就看见了那个男人,或者说是男孩。

      乱糟糟的头发,好像是刚用劣质洗发水洗完,自然卷在静电的作用下,左右乱翘,遮挡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瘦削的下巴。

      穿着一件深色羽绒服,不但大得不合身,晃晃荡荡“挂”在身上,还有绒毛钻出来。下面是一条仿旧——或者真旧的牛仔裤,发白到扎眼的蓝色。

      那种畏缩的站姿,低头、双手交握、恨不能把自己藏起来似的,充分地说明这个人的不善交际。整个人的存在,都跟这个大厅格格不入。让人奇怪的是,他站在那里,却叫她没有一点突兀感。
      她自问,这么一个人,全身上下随便拿出一个地方,都足以令她讨厌到再也不想看第二眼。

      但为什么就是移不开眼睛呢?

      是一种,莫名的喜欢、奇异的亲近。

      刚才的坏心情一扫而空,她三步并成两步来到他面前,微笑着说:“您就是今天来我们公司应聘的吧?”

      那男孩隔着头发,有些迷茫地看看她。

      ——怎么跟没睡醒似的?

      她皱皱眉头,却没有影响对他的好感。稍微做了一下自我介绍,就要带他上楼。

      男孩回头看了一下,这时她才注意到,他身后还有一个人。匆匆扫过一眼,只觉着是个很高大的男人。

      ——对了,是有两个应聘者的。

      她职业化地笑笑:“您也请跟我上去吧。”

      电梯前头还是那么多人,一点也没有因为过了上班高峰期而减少。

      光是站在人群中,她已经非常难以忍受了,何况或许要等个四五批才能挤上去。她恨不得去爬楼梯——

      “人这么多,不如我们走几层楼梯吧。”

      男孩的话穿透了嘈杂的人声,像是沁凉的矿泉水,熨帖得她浑身舒泰。

      “诶呀,求之不得!”她根本没问那个男人的意见。

      最好他现在就走,就能直接录取这个男孩了。

      她在前头领路,打开安全通道的入口。

      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舒服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跟他说:“要不是怕迟到,我宁愿天天爬楼梯。生命在于运动嘛!”

      男孩笑了一下,当先走了进去。

      她毫不掩饰自己对那个男人的恶意,不等他进来,就松开了门,径自咔哒咔哒地跟在男孩身后。

      即便她没回头,仍然感觉到那个男人就跟在他们后面。

      ——有够厚脸皮的。

      她觉着嘴角有点痒痒,下意识用牙齿磨两下。

      “曲小姐用的香水好特别啊。”

      她愣了一下,并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那声曲小姐,叫她有一瞬间的闪神。

      有点慌张,像是谎言被戳破一样的窘迫感。

      “是吗!你对香水感兴趣?”

      她笑的有点勉强,强迫自己不去理会那奇怪的一闪。

      “哪里,我可不懂,就是觉得你身上的很特别。”

      男孩明明就在她前面,领先四五个台阶,声音却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影影绰绰,甚至有点摇摇晃晃,左右撞击在墙壁上,又被生硬地弹回来,回荡在寂静的走廊里,伴着她鞋跟的咔咔声,有一点、渗人的诡异。

      她暗骂了一声,没事自己吓自己。

      男孩没再说话,就这么沉默下来,只是不知疲倦地、一层接着一层的爬楼梯。

      她看着他的背影,上升、转弯、上升、转弯……她着魔似的跟着他的脚步,上升、转弯、上升、转弯……

      忽然嘴角一阵痒痒,她不得不停下来,用手去抓了几下。

      “怎么了?”走在前头的男孩也停下来,回身低头问她。

      阴暗的通道里,她有些看不清他的脸。隐约看得到男孩嘴角的弧度,好像是笑了。如果一定要形容一下这个笑容,那只有“空洞”了。

      昏暗的光线下,他是那么的不真实,像是与她处在完全错开的两个不同空间一样。

      她忽然害怕起来,怎么能跟两个陌生的男人单独走这么偏的地方!?要是出了事怎么办?人心隔肚皮的,也太不小心了!

      她想要提议这层楼爬完,就坐电梯吧。但是嘴一张,才发现嗓子像是被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布出来!

      她恐惧地用双手卡上下揉搓喉咙,企图能发出来一点声音。可是最后她只挤出几声干咳。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男孩儿下了两阶,跟她站在同一台上,侧着头,非常绅士地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刚才还戒备的陌生人的接近,不但没有令她害怕,他身上淡淡的香烟味儿,反而奇异地安抚了她,使她慢慢平静下来。冷静下来以后,嗓子也没事了。

      “啊,没事没事……”她有点虚弱的摆摆手。

      “要不,我们走完这层就坐电梯吧。您穿的鞋挺时尚的,估计不方便爬楼梯吧。”

      她感激地点点头,对这个体贴的大男孩,她的好感蹭蹭往上涨。

      他又一马当先走在前面了。

      她骂了自己一句有病,疑心太重了也。

      她跟着,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如果自己有这么一个弟弟,懂事又体贴,那该多好。

      可惜了,她没有弟弟,只有个妹妹。跟她互相看不上眼的妹妹。

      她亲生爸爸在她出生那年跟着别的女人结婚了。原因很简单,她是女孩。

      她妈妈的口中爸爸,是个懦弱的、种马男人。他家三代单传,在得知她是女儿以后,她奶奶指着
      躺在产床上的她妈跟她爸说:“跟她离,再找一个能给你生儿子的。”

      她妈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就昏死过去了。

      结果她爸真的在她妈还坐月子的时候,给了她一纸离婚书。

      她姥姥气得脑中风,半身瘫痪了。

      她妈在法院指着她爸的鼻子骂:“你个狗畜生!你注定这一辈子没儿子!你去找吧!就你们这家人家,能生出儿子来都是老天爷不长眼睛!”

      或许真是老天爷长眼睛了,她爸前后结了三次婚,就她这么一个女儿。

      她奶奶老了的那天,她爸跪到她们家门前,求她妈跟他复婚。

      她妈领着六岁大的她,跟她爸说:“想要女儿?我告诉你,没门!你以为全世界就你一个男人呐?两条腿的蛤蟆我找不着,两条腿的男人还不满街都是!我就要带着你女儿改嫁!我就要叫你女儿管别的男人叫爸!”

      不知道是打击太大还是运气太背,她爸回家的路上被一辆卡车送去见她奶奶了。

      她妈说到做到,真的带着她改嫁了。

      结婚不久就给她后爸生了个小公主。想当然了,虽然不能说厚此薄彼,可是亲生的跟拖油瓶待遇是不可能一样的。

      她还记得,十八岁那年,后爹因为漂亮小蜜跟她妈闹离婚的时候,她有多高兴,看着平时趾高气扬的妹妹眼睛哭得通红的时候,她有多得意。

      虽然她妈用铁血的手腕,硬生生把小三给踢出去了,不过那以后她后爹回家的次数用手指头数的过来。

      她妈厌烦后爹,连带着不怎么待见她妹妹了。对她反而多关心起来,经常带着她逛街购物。一直到她大学毕业,买房子、装修都是她妈给拿的钱。

      她妈常说:“女人说到头还是靠脸蛋,别的都是虚的。”

      想来,对她的宠爱,也是因为妹妹越长大跟她后爸越像,而自己,据她妈说——跟我年轻时候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她把她妈的座右铭贯彻到底,在男性的社会关系中,一向的无往不利。同时跟几个男人交往,也游刃有余。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她也有种想要定下来的心思。在追求者当中选了又选,终于选定了一个憨厚老实的男人。

      除了心眼死点,工作好、家境殷实、长相也不错。她几乎确定就要他了。

      可是一想到结了婚就不能享受众星捧月的生活了,她又有点放不下……一边跟他订了婚,一边没日没夜地抓紧时间厮混。

      那天,她正跟一个床上技巧不错的家伙滚床单,她挑逗地用穿着红色高跟鞋的脚磨蹭他的下半身,那个男人捧起她精心修饰过的脚趾,放到嘴边煽情地亲吻,就在这时,她的未婚夫突然冲了进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菜刀……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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