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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八个故事:古镯 ...


  •   睁眼后,拿过手机一看,才五点多,闭上眼想再续美梦却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不由的暗骂自己苦命一条,平时上班早上起床那会儿比死还难受,这会有了空闲又睡不着了。心里混杂着淡淡的惆怅和隐约的兴奋,要离开了,要回家了。

      每过段时间,我都会有一种不可遏制的冲动,逃离自己的城市,在陌生的街头重新品尝孤独和寂寞,因为不想被幸福蒙蔽了双眼和心灵,怕有一天失去的时候会崩溃。眼里的他们虽然有灵力但也对抗不过无处不在的命运,我们比他们更脆弱。

      萌萌嘲笑我这就是兔子的外表驴子的心,表面上冷漠循规蹈矩,骨子里浪漫的要死。她永远只是钟情于专柜、商场、晚会……所有可以让她成为焦点的地方,对旅行没有太大的兴趣,当然有免费的机会或是目的地是香港这样的购物天堂那就另当别论了。其实,我很羡慕萌萌,她一直都能简单而快乐的活着,不知因为她智慧和美貌成反比,正式因为她的聪慧。而我一向就是杞人忧天。

      晚上九点的飞机,虽然离现在我还有十几个小时的支配时间,但我却开始坐立不安起来,生怕误了点。特价机票是不能退的。在家,有爸爸妈妈的,把自己交给他们我是绝对放心。在外边,我总是诚惶诚恐的过头。前台小姐热情的介绍我去她的老家,纯朴、美丽的犹如《海角七号》里的恒春,虽然我很向往,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很俗气的,把最后的时间和一向没有丰满过的荷包,献给了厦门的中山路……似乎很多城市的的繁华都留给了名叫中山的这条路。

      中山路是一条有坡度的路,弯弯曲曲的,细细长长的,潮水一样的人群像一大群鱼在随波逐流,这条路一头连着厦大,一头连着东渡——一个可以坐船出海遨游的起点。

      路的两旁是鳞次节比的店铺,每一间都小小的,温馨的,而又廉价的。卖什么的都有,买什么的都有,什么样的人都有。色彩的鲜艳、样式的别致、简单的快乐,在这里都不是用金钱来衡量。

      大路旁边又有无数的小路延伸,巷子里逼仄拥挤,潮湿黯然,却能勾起无限的淘宝、探索的欲望。数不清的,大大小小的榕树,仿佛人间的保护神,在一切可能的地方,扎根,生荫,结果,垂须……

      我轻易的被感染,快乐的蹦蹦跳跳,买出了的血拼的架势。六七包的鱼片,那么一大包,有四分之一的厦门地图大,才10块钱。七八串的贝壳、海螺项链、手链。好几个椰壳做的乌龟,眼睛、头、尾巴都是用型态各异的小海螺镶嵌上去的。无数散落的贝壳、海螺,还有海虾米、说不上名字的海产品都是给妈妈准备的。我还买了衣服和鞋子,因为便宜,我就沦陷了。
      面对逛街,购物,女人的潜力永远都是惊人的。就在我拎着大包小包,恨不得脖子上都挂着包,恋恋不舍的准备离开的时候,我随意的一瞥,一道光一闪,大脑里一片空白,周边的喧哗隐退,我的感觉自己轻如鸿毛,内心一个如波浪起伏般的声音响起,潮起潮落间仿佛在说:“来,来吧,终于等到了,来,来吧,我等了百年……”

      我不知道是怎样迈出的步伐,飘过去的,对,是飘过去的。白茫茫的一片中,一个黑色的镯子,古朴、粗旷、纹着简单的图腾,发出微微的光芒。一眼看到这个镯子,我感觉到的不是喜欢或者其他,而是一种深深的悲伤,如波涛汹涌的海水在内心翻腾,在呜咽、在悲鸣、在恐怖,不自觉的,留下了眼泪,啪嗒啪嗒,一滴一滴的落在了镯子上……

      一瞬间,白光散去,周遭恢复了正常,嘈杂和热闹再次卷土而来。眼前的镯子,正毫不起眼地躺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饰品当中。这是一个地摊,所有的东西都凌乱的散落在一块破旧的红布上。一个精明的中年妇人,叉开脚坐在一边,笑嘻嘻的招揽着顾客,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异常。

      第六感告诉我必须买下这个镯子。我假装路过,蹲下,随意的挑选,拿了好几样当然也包括那个骨镯,然后问价。妇人毫不含糊,张口就是:“180!”
      我毫不示弱,一下子砍到90,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形成的印象,在这种情况下要对半砍,而后在一点一点的加上去。
      “不行啊,小姐,我是小本经营,不能亏本啊,看你也是真心喜欢,这样吧,150!”一副痛心的仿佛卖儿子的样子。
      “不行,90,顶多给你加2块!”屁嘞,我才不上当呢,这年头,好人就是冤大头,心软还是冤大头。
      “小姐啊,你总归要让我赚一点啊,120,最低价,不能少了!”说着,还用手比划着,语气斩钉截铁。
      “100!我只有100块了,你不卖我就走了。”说着就站起来了,起得太猛,有些头晕,哎呀,这次酣畅淋漓的讨价还价可有点不美。
      “好吧,100就100,谁让开张生意呢!”妇人一边叹气,一边麻利的帮我打包。答应的这么爽快,我有些愕然,再看看妇人奸笑的脸,我明白了我还是被宰了……

      我一向不爱饰品。
      戒指吧,戴着手指都不能并拢了,手指的亲密被冰冷的金属硬生生的分开。
      项链吧,据说晚上睡前不摘下来会勒死自己的,我不相信我的马大哈能记得每天都能重复戴上、摘下的任务,算了还是不要做实验了。
      手链吧,戴过,但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嫌累赘而被我冷落在一边。
      镯子吧,小时候小叔去缅甸做生意,特意给我买的硬玉的镯在,到我手上不到一天就粉身碎骨……

      但是这个镯子,虽然看不出什么材质,也不见得有多好看,我买下后立马就套到了左手腕上。很顺利,我的手不大,手腕也不粗。但是镯子触摸到肌肤的温暖后,诡异的转动了两圈,然后——变小了。我慌了,想要把它褪出来,已经来不及了。镯子和手腕之间的空隙只够我勉强伸进两个手指。

      我结结巴巴地问妇人:“这个,美女,我戴上去弄不下了,怎么办?”
      “回去抹点油,一滑就下来了。”她正招呼着另外两个小姑娘,不耐烦的回我。我气的脸都绿了,抹油,亏你想得出来的。

      顾不上生气,先前那种让我窒息的悲伤,又席卷而来,整个儿地把我淹没。我赶忙握住镯子,心里念叨:“我不对,我不对,既然买下你就要负责。”果然,片刻之后,那种感觉一丝一丝的剥离,散退。

      恢复正常后,正对上妇人脸,严肃而认真的脸,心里没来由的突了一下。有一些泄气,真想马上回家。抬腿就走!

      “这个镯子,叫骨镯。是很多年前一个人送给我的,当时我还在老家摆摊。可是卖了这么多年,也没有人把它买走。那个人很奇怪,先问我肯不肯接受,我当然接受啦,白送上门的哪有不要的。我们做生意的最实际了。那个人又说,既然接受了,就不能还给他了,而且也是还不掉的,只能摆在自己摊子上卖,哪一天我卖出去了就能发财转运了。当时我家里穷,老人有病,哥哥也不学好。我一心就想着早点把这个骨镯卖出去,我以为这是个宝贝,先是跑到古董店,后来又跑古玩摊,人家都说这是动物骨头做的,不值钱。我不相信,我就拿到摊子上卖,标高价,总有识货的人。可是很少有人看中这个,即使看中了问问价格也不买了。后来,我就不停的降价,还是不行。最后,我干脆只要有人要,不管多少钱随便他出。我还给人推荐,送人,居然就没有人要,说戴出去丑死了,又不好配衣服。我想找到那个人换掉他,找不到。我偷偷把这个东西扔的,但是扔掉后它还能自己回来,混在摊子其他东西里面。我吓死了,去庙里拜佛烧香,把这个东西留在庙里,还是没用,它还是会回来。我找了很多算命的,他们也不行,说的神五神六的最后镯子还是会回来,钱倒是被骗了不少……”

      “小姐,今天你终于把它买走了。你眼光好啊,你挑的东西都是我摊上最好的,那几样本钱就是100,一分不多一分不少,那镯子我没有要你钱!”说完,一脸解除危机后的幸福样,黄黄的脸孔上甚至升腾起了两团红云。

      我听了她这一篇声情并茂的演说,差点没有晕过去。她敢情高兴啊,把定时炸弹扔给我了。连说的话都顺溜的一塌糊涂,言简意赅,逻辑清晰,也许是她这辈子写的最好的作文了。

      不知道是怎么离开的地摊,怎么走出的中山路,怎么回到的如家,我只知道自己随身戴着一颗定时炸弹。

      黑色的骨镯戴在手腕上,很快就习惯了,如果我不去看它、想它就不会感觉到它的存在。可是,可是,我怎么可能不去看它、想它呢!一有空,我的右手就使劲地和骨镯较劲,除了被弄得又痛又红的手没有任何实际效果。有一次弄得狠了,那种让人把人包裹得透不过气来的沉痛悲伤再次卷土重来,一时间,我跌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失声痛哭……

      终于要回家了,我像个庸俗的旅行者,背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打道回府,心里正算盘着怎么分配。在飞机上时,那种兴奋感令我坐立不安,就像上学时临考前一样。在心里幻想过一万种和家人相聚的情形,可是在我走到出口的那一刻还是愣住了。

      此刻,是深夜11点,爸爸、妈妈、萌萌还有——袁忆,四个人紧紧挨着笑吟吟向我快步走来……袁忆这死家伙还捧着一束粉色百合。忍不住,眼泪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滑落脸庞……紧紧地抱住妈妈,心想,真好,有你们接我回家!

      “阿醒,我也要抱抱,来嘛来嘛!”萌萌有点无厘头。好吧,看在这么晚你来接我的份上,就赏你香抱一个。

      “叔叔,阿醒怎们连个招呼都不给打,像个小孩子似的。她一直这样吗?这可不行,我就罢了,我们一家人嘛。但是遇到别人呢,难免别人心里不会介意……”

      “这丫头有时候就是脑子缺根弦……”爸爸居然附和他!

      不对,袁忆怎么来了,还弄得和爸爸妈妈很熟的样子,还教训我。难道我不在的这三天,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什么一家人,你是哪门子的一家人哪?难道我不在的这三天,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认亲归祖?心里有气,可是又不好在爸妈面前和袁忆算账。

      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皱着眉头、生硬地朝着空气嘟囔了一句干巴巴的“你好”。袁忆照样乐呵呵地瞧着我,丝毫不介意,但我敏感的捕捉到,他瞥见我手上的骨镯时,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好看的眉。难道,他知道些什么,这个骨镯真的不寻常,那沉痛的悲伤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整个人也随之黯然下来。

      什么嘛,一辆破□□要装下我们五个人还有我的一大堆行李?袁忆,你没有听说过□□只要超载一点点就会冒黑烟的吗?爸爸,你干嘛露出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车会半路抛锚的。妈妈,你还一直点头,你没看到我眉毛都拧到一起去了吗。萌萌,你个叛徒,不要见个帅哥就没有原则了吧,居然夸这个银色的小□□气宇轩昂。噢卖尬,你们,你们正常点好不啦!

      爸说,有车不坐傻。可是那得看什么车。
      妈说,打的费钱。难道汽油就不要钱?没准打的更省呢。
      萌萌更雷,司机加保镖,哪里找?无语,不加评论。

      最终,我的抗议淹没在众人口水中。爸爸坐在副驾驶,我和妈妈还有萌萌温暖地挤在在后排,在不太冷的夏天回忆冬天取暖的感觉,虽然空调在呼呼的吹,可是黏糊糊的皮肤相互慰问的感觉还真是不大好……

      真舒服啊!
      洗完了澡,洗完了头,浑身虚脱,换上我的纯棉睡衣,扑倒在我的大床,闻着妈妈新洗的珊瑚绒毯,很快我就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我在深深的深处,仰望着上方的一个身体。这是哪里呢?动不了,只剩下思想固定在黑暗的深处。我一直追随的那个身体是我自己吗?在高高的上方的悬浮,从那里到这里,浅浅的蓝色逐渐渲染成深蓝而后再深成如漆的黑……天哪,这是水底,也许是海底。难道我的灵魂从身体里逃逸,被禁锢在深深的海底,不见阳光,不能动弹?

      “我的身体,你快回来!”完了,我惊恐地发现,除了意识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喊不出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无处不在的海水将我毫无缝隙的包围,无路可逃。

      海水暗涌,感觉什么在慢慢逼近,终于知道等待危险来临的那种恐惧,是如此的绝望,那种让我万分迷惑的深痛悲哀再次充盈了整个的我。

      突然,觉得我的视野范围在变化,我在动,被什么东西托起了,在寂静的海底腾挪跌宕、摇摆游曳。难道是一条海底的大鱼载着我的灵魂在游荡?疑惑起,悲伤退,就这么,一直在黑暗中,我栖息在两个硕大无比的光滑的球状物表面,那是两个大的没道理的眼睛……

      醒后,梦也就丢掉脑后了。今天,又要开始上班了,我恨恨的起床,洗漱,换衣服,吃早饭。没有睡够,我就闭着眼睛吃早饭。
      “小丫头啊,我可没有教过你闭着眼睛吃饭啊!”妈妈又在阴阳怪调地表示她的不满。
      “又要上班了。”某人无精打采的声音。
      “你们这一代人,对工作就是没有热情。”
      “发工资的时候我很有热情。”
      ……
      ×××,我想骂人,今天诸事不顺。不知道得罪了哪一路神仙了。
      倒杯热水,一向号称杯子中的战斗机我的玻璃杯毫无预兆的爆炸,弄湿了马上要送到总监办公室文件……
      去卫生间,不知道谁这么无良,弄得满地都是水,害我一脚踩滑,就地劈叉,眼泪哗哗地就下来了,疼啊!不带这样的啊,我都20开外的大龄青年了,这样玩韧带要撕裂的。问题是,裤子内侧湿的很有艺术,这让我怎么解释……
      去同事那里串了门,弄翻了她的宝贝金鱼缸,赶紧手忙脚乱的捉鱼,鱼啊鱼,你说你没事长那么滑干嘛,刚捉到手,又滑掉,再捉,再滑……最后,鱼绝望地在我的打捞中香消玉殒。同事的脸比金鱼的肚皮还白,赶紧逃之夭夭……

      之后的事情,就更诡异了。只要看到有水的地方,我就不由自主的想靠近,然后就会惹祸上身。当我压抑下一天中第四次路过每天必经的护城河时想要走下去的冲动,我脑海里想到的是袁忆微微皱起的眉。可是我竟然没有他的联系方式。去丁香街找老头,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老头拉着我的手,眯着眼,目不转睛地看着骨镯,仿佛一尊化石,连呼吸都停了。不要问我怎么回事,我一踏进黑白格子间,伸出左手直奔老头,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老头一把抓住,喏,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已将保持了半个小时了。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老头悠悠地说。我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火急火燎地赶来,又巴巴地等了半小时,敢情就等来了这句貌似很有哲理的废话!

      我的生气时很有道理的,因为天色将暗,老头在为即将登门的生意做准备,再也没有理过我,这个怕死鬼,这个见死不救的老妖精。想到这儿的时候,老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赶紧转头向门口,可巧,正对上亲爱的袁忆!他看见我,嘴角扯出一丝温暖的笑,估计,这是我这一天唯一的安慰了。

      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孔老头说的很对。何况我还兼而有之。发现了袁忆的可用处,就觉得他也变得可爱起来,小人德行。自己鄙视自己可以,绝对不允许别人妄言的,小人行径之二。

      我一下子跳了过去,直接把被骨镯附体的左手伸到他面前,一脸渴望地凝视着袁忆的脸。
      袁忆的表情像电视上的快镜头,迅速的切换,惊愕、哑然、失神、叹息、宠溺,均在瞬间完成,然后他低下头,轻轻地吻在了我的手背上……
      “轰——”我的世界在随后的一秒坍塌而后一片空白。
      “你,你,你……我,我,我……”我结结巴巴地语不成句,在他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温柔中溃不成军。

      我不敢看袁忆,瞥过头去看老头,他正埋着头拨拉算盘,专心致志,还皱着眉。此时还没有客人上门,那刚才的那一幕……我暗松了口气。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老头突然冒出来一句:“我什么都没有看见。”天啊,找块清真豆腐让我撞吧!

      怒从心头起,恶胆两边生。我用最具有杀伤力的目光投向罪魁祸首——袁忆,他正眼角含笑地看着我。忽然发觉,手不知道何时被他抓在手里,我被动的有点不知所措,难言的委屈黯然滋生。

      袁忆收起戏谑的表情,轻轻托起我的左手,看着骨镯,淡淡地说:“你不是想知道这个镯子吗?我可是为它忙活了一天。”这家伙,总是惹我生气,可却又最懂得如何在瞬间让我满肚子的气烟消云散,有时候很恍惚,和他,到底会有怎样的纠缠。他让我感觉陌生而又熟悉,想接近却又想远离,矛盾和纠葛时时让我犹豫、退缩。

      “我送你回家吧,路上将给你听。这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都在觊觎这个骨镯,你胆子真大,居然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戴着它招摇过市。幸亏我及时赶来了!”袁忆拉起我就往门外走。
      “我想找你,可是不知道怎么找你嘛。”说完我真想把自己嘴缝上。
      “我还以为丫头你讨厌我呢,原来还想着找我啊!”果然,某人意味深长的拉长了调子,一幅恍然大悟、如重释负的样子。
      “我也是才发现的。”又是某人毫无底气的呓语。

      趴在袁忆的背上,我沉沉睡过去了,但是我很清醒,袁忆的声音从心底升起一直在和我说话。

      “这个骨镯来自上古神兽,鲲。《庄子•逍遥游》中‘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说的就是它。”

      “神兽?鲲不是鱼吗?兽不是指的通体长毛的哺乳动物吗?”

      “鲲可以化身为鹏。神兽神兽,神异之兽,是泛指啦。你不否认龙是神兽吧!”

      “这个算勉强解释的通。那鲲不是在北海吗?这个北海我知道,指的是北边的海,而且海水又深又黑。我可是在厦门买到它的呀,那是南边吧。”

      “这个有必然的关系吗?海水是相连的,东西是可以流通的。你是在找茬吗?”

      “不敢不敢,这个镯子我现在甩都甩不开,多了解点总没有坏处。”

      “这个骨镯,是鲲的两眼之间朝上一点的骨头做成的。传说中,鲲脸孔似人长着鱼一样的身子。”

      “上古时期的美人鱼?”

      “怎可将鲲和那样的低等动物相提并论!”

      “鲲不是神兽吗,怎么被做成镯子了?”

      “这是鲲和一个人之间的故事。时间太久,真相早就面目全非了。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个骨镯来自鲲,里面封存着上古时期的历史、鲲的神力和深深的怨念。怨念过于强大,稍有不慎将遭反噬。”

      “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那也不一定。凡事都有源头,化解是最好的办法。既然骨镯找上了你,自然有它的道理。只是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化解。但是,骨镯应该会给你提示。”

      “碰到有水的东西,我和那东西就要倒霉。看到河,我就想跳。这算不算提示?”

      “呃,这个,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会有办法的。”

      “你不要骗我哦,只要骨镯一天不放过我,我就一直缠着你!”

      “乐意之至,奉陪到底!”

      “怎么感觉还是我吃亏了……”

      ……

      “喂,醒醒,到家了,怎么还流口水了?”迷迷糊糊中,有人在拍我,我顺从的滑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前后,摸钥匙开门。还不忘回头看看袁忆:“我睡着啦,你背我回来的?谢谢哦!再见!”

      “砰——”被关在门外的袁忆,背我背的一身汗,还被涂了口水,可怜的袁忆还想进屋喝口水,歇歇脚,甚至于……据袁忆后来回忆,他对我那次无情的“关门谢客”一直耿耿于怀。

      (画外音:你漏掉了一个重要情节,你怎么就趴到袁忆的背上了呢?

      苏醒云:我不知道。

      画外音:这个我可以知道。

      苏醒云:这个我真不知道。

      定性:悬案。)

      第二天,日子照旧,吃饭、穿衣、上班、睡觉。尽管我格外小心,可是依然会出现非人力范围所及的意外,不用怀疑和水有关。

      第三天,照旧,无话。

      第四天,画外音:我就纳闷了,你怎么不去找袁忆呢?

      苏醒云:不知道怎么找他啊!

      画外音:上次想找他没找到,怎么不和他要电话号码啊?怎么不长记性啊?

      苏醒云:他会找我啊,我干嘛主动找他!

      画外音:倔驴,死要面子。

      苏醒云:哪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想不起来嘛。

      画外音:有你这么笨的嘛,忘记要帅哥电话……

      以下省略无聊对话若干。

      第五天,袁忆终于出现了,我等的花儿也谢了。没事,花会再开的。

      一见面,袁忆不由分说地拉起我就跑,妈呀,我讨厌的就是长跑,你不知道吗?

      “为什么到现在才来找我?”我气鼓鼓的问。不见的时候想,见到了又像个扎人的刺猬,心中明知自己这样非常的不可爱,可是还是管不住的情绪的流露,我还是在意的。

      “丫头想我了啊。我也想——想早点来啊,可是不把事情弄清楚,确保万无一失我又怎么能放心呢。”几句话,让我心中的疑虑尽除,我知道我应该相信他。

      他带我来到了长江边。我跑的难受哇,那种长跑过后要死掉的感觉,令人发疯。袁忆却一点事都没有,有时候他真的很奇怪。

      稍作休息,他引我走到水边,拉着我的左手伸到水里。看着他凝重的样子,我也不由地紧张起来。从刚才开始,他就一言不发。

      骨镯在水中开始转动,缓缓的,慢慢的,一圈又一圈,我在心中默默地数着,到第七圈的时候,骨镯不动了,随之而来的是水里的涌动……

      眼前出现了一个一米多宽的水平台,接着低下去几十厘米又出现第二个水平台,然后第三个……一个由水形成的阶梯有序地向下、向着江底延伸,看不到尽头,哪里是一团黑暗,充满着未知和也许存在的危险。

      我看看袁忆,他点点头。好吧,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还有袁忆给我……小人之心不可说。我小心翼翼地踏上水做的台阶,咦,居然没有事,就像踩上透明的玻璃,虽然能看见水波在动、还有水花在飞,但是脚踏实地的感觉却是那么真实。袁忆陪着我,走向深处的未知……

      不知走了多久,往下走了多远,只知道头顶一直在变暗,最后我们在一片漆黑中机械地下台阶,仿佛无穷无尽。我们置身水中,却是正常呼吸,骨镯啊骨镯,你到底有多大的力量!

      一脚踩下去,却没有想象中给我准备好的向下的台阶,一脚踩实,让我着实趔趄了一下,幸亏有袁忆在旁边拉着。想起以前,自己总是在上下楼梯的时候开小差,碰到这样的,总是会崴到脚,而现在……一丝暖意涌上心头。

      摸着地,我坐了下来,感觉到袁忆也在身边坐下,已经疲惫不堪了却什么也摸不着头绪。坐下,定心,仰视,渐渐的有了视觉,我突然想起梦中的感觉,我在深深的水底……

      我坐在两个巨大的眼睛中间,心中不再害怕,这就是鲲吧,它带着我的灵魂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荡。

      前方似乎有什么落水了,沉下来,浮上一串串气泡。鲲带着我游过去,托起了他,向上游去,浮出水面,给他空气。我乘机观察着这个男人,冷面俊颜,锦衣华服,即使落水也遮掩不住天生的王者霸气。又是一个权力和阴谋的故事吧,不会是简单的落水、自杀,没办法,受电视剧荼毒太深。

      他躺在我旁边,逐渐恢复了呼吸,平稳、有力。鲲,你真的是神兽啊!鲲托着他带着我的灵魂,在烟波浩渺的水面上徜徉,游向水岸。快到达岸边的时候,男人醒了,他若有所思地看着鲲,咬破手指,让鲜血流满整个右手,而后在我身上,也就是鲲的两眼之间考上的位置,按下了一个血手印,转眼,血融入鲲的体内。

      “君救吾命,当无以为报。以血盟誓,如有所求定不相负。以血慰天,此生定不伤君。……”一堆的古语,咬文嚼字,听的我云里雾里。总之就是男人感激鲲,许下很多誓言,说了很多感激的话。他那个动作让哦感觉很熟悉,再顽劣的猫猫狗狗,你只要摸摸它们的脑门就会安静下来,这是是人类和动物之间一种订立契约和建立信任的方式。

      后来,场景变换,鲲被男人引来,捕捉到了,并杀害了,取下了当年他按下血誓的地方的头骨,打造成了这个镯子。男人是王,听从了族内巫师的蛊惑,想利用鲲的强大的神力和即将产生的无穷怨念,称霸四方扩张自己的领地。难道,王者之道,是以牺牲一个人的所有尊贵和骄傲为代价的吗?以血写下的誓言也只是轻如鸿毛吗?还是男人为自己的自私找到的一个绝好的藉口?我不明白,我终于明白那种痛彻心扉的悲哀来自哪里,来自背叛、伤害和无情的利用。

      我终于明白,我所经历的梦境还有现在,是镯子带给我的远古时期的伤痛回忆。千百余年,伤痛和悲哀无法排解和倾诉,遭遇背叛和伤害却无处控诉,上天入地傲游四海鹏程万里的巨大身躯却只下小小的骨镯,鲲实在无法理解和自己以血盟誓的人,世间杰作的人,怎么可以选择背叛。

      我无法给你答案,鲲,对不起。如果你当初遇见的不是他,你依然会救,但是被救之人会不会也背叛,我不知道。你是神兽,你就是诱惑,你的力量和灵力是时间最夺目的宝藏,那光芒会遮蔽一些人的心。人心,难测。鲲,如果你也有来世,不要这么傻了。

      心疼,怜惜,我的泪水再次滑落,一滴一滴地落在骨镯上……我抱着自己哭,哭的不能自已。为鲲,为鲲所遭受的苦难。那个邪恶的巫师启用了禁术来杀害鲲。而鲲却没有因此生成抱负的心,千百年来,只是在等待,一个能读懂它的寂寞、它的伤痛的灵魂。鲲,我何其幸运!

      许久许久以后,哭够了,我在袁忆的怀中醒来,却依然是在江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梦。抬手望着骨镯,它的颜色在变淡,黑色消退,最后渐渐化成了一个普通的玉镯。没有惊愕,骨镯的黑本就是累积的怨念所染成的。

      “戴着吧,鲲留给你的,做个纪念,也能保护你。”袁忆依旧是淡淡,眉间有了些许倦色。谢谢你,陪着我!我不再讨厌你了,真的……

      从此,我的手腕上一直带着鲲的馈赠,那种绝望的伤痛偶然会让我在午夜梦回时黯然伤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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