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者——苏醒的感动，对那些曾经存在过的……》一渊寓言

10、第八个故事：七小鬼

　　我和七小鬼的关系一般般，它远没有蛋宝可爱、贴心。

　　七小鬼和烦人精一样，是上天特别给予我们的赠品，一生追随概不退换，而它们最终的样子和灵力绝大部分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它们会给自己起名字，我的烦人精叫蛋宝，我的七小鬼叫七小鬼，好吧，我承认，没有套出它的名字，让在某些方面一直有些许骄傲资本的我，一时间充满了强烈的挫败感。

　　七小鬼控制了我们了情绪，俗称“七情六欲”，这是一个让我困惑不已的词，也是我一直想要找七小鬼讨教而未果的问题。

　　何为七情？
　　佛家指“喜、怒、忧、惧、爱、憎、欲”七种情愫。
　　儒家说：“喜、怒、哀、惧、爱、恶、欲七者弗学而能。”
　　中医理论归纳为“喜、怒、忧、思、悲、恐、惊”七种情志。
　　关于“六欲”的说法那就更多了去了。大抵和马斯诺的需求层次理论大同小异吧。

　　七小鬼又不是“七情六欲”这么简单。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七”是神秘的，是阴和阳、正义和邪恶的临界点。每个人的心中都有魔，小鬼就是最初的状态。

　　我和七小鬼甚少打交道，它基本上是很不屑在我跟前露面的。七小鬼长的也很渗人，一个脑袋长了多张面孔，圆肚皮，滑不溜秋的身子拖着一条短尾巴。不管几个面孔一开始都是一般大小的，经年累月随着主人的性情，就会有很大的变化。从一个人的七小鬼样子就能看出本性所在。

　　七小鬼对我来说像个谜，我从来就不知道它有几个面孔，而且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只有我的情绪大起大落或者抱有很强欲望、执念的时候，我才能偶尔一窥它的尊容，一张放大、夸张的面孔在众多面孔中狰狞、醒目、闪着异样的光，说实话，大部分的时候很丑陋，而这就是我们在某些时候的本相。所以，我一直像个修真的行者，抑制自己的情绪，克制自己的欲望，希望清心寡欲能保持和七小鬼的距离，实际上也没有几个人能在看到七小鬼后才能像我如此淡定的。丑不可怕，可怕的是如此丑陋的是我们自身。

　　闲话扯的太多，说说七小鬼的故事吧。

　　话说一日，我要赶去外地参加同学的婚礼。周末，车上总是拥挤的，人、行李、咒骂声，出门在外仿佛人的脾气都特别大，难道是天气的原因。

　　像我这种一向缺乏安全感的人，总是会提前很多就到，生怕车丢下我先跑了。安坐在属于我的号码上，忍受着别人来来往往的碰撞，还有南腔北调的友好或是不友好的搭讪。我总是希望身边坐的也是女孩，每次我顺利坐上车后都要祈祷千万别弄个男的坐我身边，因为碰完美的帅哥级别的几率到目前为止为零，我也就不抱任何痴心妄想了。也有碰上一个皮相不错的，却带着一副娘娘腔的嗓子，或者满口脏字，又或是一身奇装异服，还有我最不能忍受的抽烟……我觉得我个人的审美观点还是趋于正常的、大众化的。

　　今天还算是运气不错，一个抱着小女儿的女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挤进了我旁边的座位，还没有坐定就忙着给女儿喂水，安抚她不要吵闹，还哼起了催眠曲……

　　前面又在吵吵闹闹，又是关于座位问题，先来的没有对号入座，后来的非得对号入座，先来的不肯让坐，后来的坚持要坐，先来的就是不让，后来的得理不饶……终于有一方蹦出句不理性的话，而后战争爆发，眼见要动手了，驾驶员才这点出场，一身怒吼犹如晴天炸雷，先来的人乖乖的提溜着东西窜到后面去了。

　　我旁边的年轻妈妈开始紧张，抱着孩子有些艰难地起身看看后面，想了想又从包里翻腾出票来，看看座位号，思索片刻，将孩子轻轻放在座位上，冲我一笑，那份真诚我懂，托我照看一下她的孩子。她往车厢后走去，片刻又转回来，抱起孩子亲亲，坐下。

　　年轻的妈妈肯定是看我旁边的位子靠前就坐下了，而她自己的位置应该是在后面，很颠的吧，也有可能现在被人占据了。

　　开车的时间快到了，也不再有人上车，年轻的妈妈仿佛松了口气，拉开行李包掏出一件衣服，盖在小女儿的身上。我这才发觉车里的空调竟有些冷了。小宝宝的睡颜明媚动人，每个女孩儿小时候都是一个天使呢！

　　正当我沉浸在这种平凡的美好中，不速之客的声音乍起，一女高音不客气的喝道：“这个位置是我的！”

　　“这位小姐，我能不能和你换一下位置，我的位置在后面，后面颠，我抱着孩子，还有这么多东西，实在是——不方便，你看——”年轻的妈妈甚至有些讨好，不知怎么的我鼻子有些酸，因为我想起了当年妈妈独自抱着年幼的我回无锡探亲是否也是这般不便和无助……

　　“不行！”斩钉截铁般的绝然，实在令人厌恶，身旁站着的这个女子，穿着湖蓝色的真丝长衫，黑色的七分打底裤愈发衬托出双腿的修长和白皙，将近10厘米高的凉鞋看得我心惊胆战，在我的眼里，画着精致妆容的电影脸的面孔，是如此的冷漠和不近人情。

　　“我晕车，我坐在前面很难受，我都换了好几个座位了，实在难受，哎呦，不行了，不行了——”矫情，做作，蹩脚的理由，超烂的演技，俗！我看你哪里是晕车，是高跟鞋太高，离地面太远，找不着北了吧！

　　“小姐，那能不能麻烦你到后面去一趟，我的座已经有人坐了，请你和他说一下让一下，我再过去，我这里实在是有点不方便……”年轻的妈妈无奈地说。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下来，车上的人都是看客，眼睛虽然都没有直对这里，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在眼角的余光、耳朵360度转动关注着这里。我看到一群七小鬼，盘旋在众人的头山，一张张丑陋的面孔上露出的是坐看好戏、莫管闲事、幸灾乐祸的表情。

　　身边的这个湖蓝色小姐，她的七小鬼正抱着她的脖子，揪着她的耳朵狠狠地耳语着什么，那声音可以直接传到湖蓝色的心底的。她的七小鬼正在大放异彩的面孔，是自私、无情。忽然想起了《天龙八部》里被自己给吓死的马夫人。真想让那个湖蓝色好好看看自己的本相！

　　“关我屁事，我晕车呢，我拎着东西重死了！”湖蓝色不耐烦的回应。她的七小鬼挂在她的耳朵上摇摇晃晃，也许是知道我能看到它，露出一副绝丑萎缩的笑，我一阵恶寒。之后它还竟然对我伸出了一只手作出下流的动作，仿佛在嘲笑我奈何不了它。

　　周围开始有了些许嘈杂的声音，可惜没有来做和事佬的，我甚至听到了窃窃私语在点评湖蓝色的样貌穿着……难道漂亮的女子果真是吃得开，即使再无理也能博得同情，时常我会为这样的世态炎凉而心寒。

　　眼见年轻的妈妈就要起身，艰难的挪动，此刻的她脸上微红，她的七小鬼紧紧的趴在她的背上，一副胆小怕事、委曲求全的样子到还有些楚楚动人。

　　罢罢罢，我伸手拦住年前的妈妈，说：“我们换座位吧，你别动了，宝宝都睡着了，别把她吵醒了。”

　　“谢谢，太谢谢你了，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还要麻烦你到后面去，谢谢了，谢谢了！”年轻妈妈正忙不迭的道谢，她的七小鬼也露出高兴的样子，连连大点头，腾出一只手伸出大拇指……可爱的样子让我不禁露出微笑。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好，你们也没有必要这么谢我。我也有妈妈，妈妈曾经也这样辛苦地带着我长途跋涉，也曾经接受陌生人善意的帮助，也肯定遭遇过陌生人的不友好的举动。以后，我也将是一个妈妈，也会有带着宝宝经受如此的时候。对妈妈，我只能对她的付出在心中永远的感恩；对眼前的这个年轻妈妈，我也是做了举手之劳的事情；至于以后，我相信还是好人比较多吧……

　　没有再去看湖蓝色令人生厌的脸，转身间瞥见她的七小鬼正意兴阑珊挂在她耳朵上，用近乎怨恨的目光瞪着我，坏了你的好兴致了？哦，如果是这样，那我挺高兴的。我的七小鬼居然难得现身，对着湖蓝色的七小鬼做出了一个它曾经做出的手势，哈哈，我的七小鬼，你也是性情中人呢！

　　每一天，每一刻，我们的情绪都和七小鬼密切相关。你是想做七小鬼的主人还是想做它们的傀儡？大多数时候，它们可是不怀好意呢！

　　七小鬼列牙咧嘴地攀附在我们身上，可是最有蛊惑力的说客，我们和它们的纠缠枚不胜举。但是这一个小小的故事一直让我忘不了，我们的妈妈从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坯胎的时候，就开始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们，为了我们她们经历疼痛、苦难、还有很多很多的委屈……而在我们终于长大的时候，终于能够理解的时候，她们早已忘记了自己为我们曾经付出的一切……谨以此文献给我们的伟大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