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泪阁》路归晚

42、后怕

　　车厢里，小丫头打开食盒，将糕点摆在小盘子里递给刘璃，刘璃放下手中的书卷，从小盘子里挑了一个精致的红糖糕放在嘴里。

　　刘璃一路上极少说话，她心里正想着如何将亲手绣的手绢送给孟知年。她费了好大功夫，废了很多针线，多了好多针眼，终于将勉强能看的图样绣出来，她得好好想想什么时机拿出来。下次见到孟知年不如问问他的生辰是什么时候，不过手绢作生辰礼会不会太轻了些？自己只是想送东西给他，也没有一定要挑个日子，刘璃脑子里设想了很多场景，靠在软垫上慢慢睡着了。

　　小丫头拿过毯子轻轻盖在刘璃身上，收起食盒正要起身，马车一个急刹，马受惊嘶吼，紧接着车窗外几声大吼：“什么人！”

　　马车内，一片狼藉。

　　刘璃毫无防备地撞在车内壁上，小丫头马上爬过去护住刘璃，防止马车里撞飞的东西砸到小姐。
　　“怎么回事？”刘璃从睡梦中惊醒，手扶着车窗艰难稳住身形。

　　“小姐，似乎遇到有人拦轿。”小丫头气喘吁吁，她刚刚连人带食盒撞到了车厢的木柜子，疼得直不起腰来。

　　马车外，一片混战。

　　几个拦轿之人都是成年男子，他们似乎是堵上性命，与丞相府护卫周旋，饶是有武功在身的护卫也挂了彩。其中一个人看准了马脖子，一刀下去，马匹吃痛奋力挣扎，马车里的刘璃和丫头互相抱着，天旋地转，摸不到出口。

　　双方酣战很久，雪越下越大，马匹因流血过多渐渐不再挣扎。刘璃和小丫头相扶着走下车，一个护卫挡在他们身前，急切地喊：“小姐，匪徒越来越多，我护着你们先走。”

　　刘璃见其他护卫都被伴住，当机立断准备撤离，但哪有这么容易。拦轿的壮汉看到从马车里下来的人，二话不说全围了上来，霎时刘璃三人成了被合围的中心。

　　焦灼之际，官道上响起一阵马蹄声，领头的人身披绛红色斗篷，头发高高束起，在身后飘扬，他身后跟着四五个侍卫模样打扮的人，很快来到眼前。

　　刘璃看清那人的身影，如见英雄般兴奋地喊：“孟大哥！”

　　孟知年早已见到混战的场面，他带来的人不多，但加上丞相府的护卫足够制服这些人。拦轿的几个壮汉已经被护卫消磨了大半的力气，新加入的侍卫非等闲之辈，不一会功夫尽数被控制住。

　　孟知年看了一眼刘璃，确认无事后，便走上前查看被捉住的五个人，身形彪悍，怒目圆睁，孟知年刚刚观察，他们几人近身打斗的路数有点像旧时军营的搏斗术。

　　此事关联着国寿日的拦轿事件，是朝廷正在追查的要案。孟知年当机立断，派手下和丞相府的几个护卫将他们押回府衙，交代清楚来龙去脉，留下的人继续赶往山庄。

　　安排完一系列事情之后，孟知年来到刘璃身旁，再确认：“可有伤着？”

　　刘璃在孟知年处理安排拦轿之人时，已在一旁稍微整理了自己歪斜的发髻，此时仍在庆幸孟知年及时赶到：“幸好你来了，你怎会出现在此？”

　　孟知年说道：“你说会提前两天过去山庄，我就想着提前把手里的事情忙完，给你一个惊喜。可还是有些耽搁了，”他转头看向被捆住拖走的那几个人，眼神有些深不可测，“差点就来晚了。”

　　刘璃见孟知年的声音冷下来，知道他在担心自己，悄悄牵起孟知年的手，安慰道：“我没事，不要担心，你来了，就好了。”

　　孟知年低头看向两人牵着的手，微微点头。

　　丞相府的马车已经被砍的不能用了，可怜的马匹已经倒在雪地里起不来。孟知年留下一些人手打扫收拾，刘璃叫住他：“孟大哥！”

　　孟知年走过去，见刘璃扶着小丫头，问道：“怎么了？”

　　“丫头刚刚为了护住我受了伤，现下不能去山庄了。”刘璃有些焦急地说。大冬天，丫头疼得满脸是汗，捂着腰背喘着粗气。

　　孟知年颔首，对其中一个手下吩咐道：“我带刘小姐先去山庄，你送这位姑娘回丞相府养伤，并向丞相大人和夫人禀明此事，丞相大人自会重新安排一辆马车到山庄。”

　　手下领命，从刘璃手上接过丫头。

　　孟知年牵着马来到刘璃身前：“会骑马吗？”

　　刘璃与孟知年的坐骑大眼瞪小眼，糯糯道：“......不会。”

　　孟知年一笑：“那就要委屈你，与我同乘一骑了。”

　　刘璃微微红了脸，当然听从孟知年的安排。孟知年拦腰抱起刘璃坐上马背，随后一个跃起坐在刘璃身后。同乘一骑，两人自然靠得极近，孟知年的呼吸就在刘璃的耳畔，刘璃的身子微微有些僵直，脸却已经红成一片。

　　孟知年向前拉了拉自己绛红色斗篷，把刘璃包裹在怀里，微低着头轻声说：“我尽量走慢一些，就不会太冷了。”

　　刘璃两只手拢着斗篷，整个人几乎缩在孟知年怀里，只露出白皙透红的脸颊。孟知年见她的小脑袋如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下，轻笑扬起马鞭：“驾——”

　　马蹄抬起，向前出发，刘璃由于惯性整个人向后倒在孟知年怀里，霎时被孟知年的气息包裹，甚至隔着层层布料都能感受到身后人的体温。

　　刘璃第一次骑马，从来不知道骑马是这种潇洒的感觉，这也是她第一次从马上看两旁的风景。大雪纷飞，不一会儿道路上便积了厚厚的一层白雪。几匹马行进得很慢，太阳躲在厚厚的云层后面，没有阳光，但刘璃身上暖融融的，心情如雪般化开。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含着凛冽的风还有心爱之人的气息，在刘璃眼里，天上飘落的冰冷雪花似乎带着暖意祝福来到人间，感受着她此刻的幸福。

　　先行的探路之人驾马上前向孟知年汇报：“大人，前方道路变小，大雪封了路，安全起见，需清除积雪再行通过。”

　　孟知年沉吟一会儿，道：“前方可有歇脚的地方？”

　　手下回答：“属下探过，前面岔路口右拐不远有一间客栈，客栈简单干净，周边有几处民房，相隔不近不会过于吵闹，客栈后面是冰封的湖面。”

　　孟知年下令：“你们先去客栈订房，如果没有住客就将客栈全包下来。”

　　手下领命马上去办。

　　孟知年低头对刘璃说：“大雪封路，路上太危险，我们先在客栈住下看看情况，等明日雪化了我们就启程去山庄或者可以等相府马车到了再出发，你说好不好？”

　　刘璃见孟知年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了，自己当然说：“好。”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客栈，客栈掌柜早已经迎在门口，让小二将几人的马匹拉去马厩喂食，自己则领着孟知年进门：“贵人快请进，屋里烧了炭火快取取暖。”

　　掌柜的做了这么久生意，哪能辨不出三六九等人，见来人的架势和气度，无不彰显着闲人勿进的勋贵气质，后面跟进来的小姐美得像是从画像里走出来的人一般，皮肤白的会发光，一眼就能看出那是平常老百姓接触不到的豪门贵府小姐。

　　掌柜的不敢怠慢，本来下雪天客栈生意就冷清，如今迎来大佛，自然要打气十二分精神好好伺候。他已经命小二和后厨收拾打扫干净，将最好的食材搬出来，将最好的酒端上来，将最干净的房间腾出来，难得有贵客出手包下他整座客栈，当然得全心全意地将最好的一面展示出来，保不准贵人奢华之地住惯了，会想换换口味再来住住他这古朴客栈呢。

　　掌柜的心里算盘噼啪响，不知道能否打听到是哪家龙子凤孙在他这个小客栈落脚，以后做个招牌宣传什么的还怕没生意么。不过他也只敢想一想，一般这种权贵之人都很介意泄露身份，尤其是好看的一男和一女。

　　孟知年环顾四周，并未表态，只是命人准备好一桌饭菜和几桶热水送到房间，然后牵着刘璃的手径直上楼，两个侍卫自觉的守在楼梯两旁。

　　客栈最好的几间房都在二楼，孟知年走到最大的房间推开门，很简单的桌椅床铺，墙上挂着几幅装饰字画，整体很整洁干净。刘璃跟在孟知年后面走进去，她有些好奇地四处打量，长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来客栈，颇有些新奇地在房间里走一圈，觉得这种环境比她想象的好多了。

　　孟知年进屋顺手带上门：“今日先将就一下在此歇息，等积雪清了我们再出发。山庄那边我已经派人送信，不必担心。”

　　“好。”刘璃取下斗篷放在一旁，旋即转身对孟知年甜甜地说道，“谢谢孟大哥，幸好有你，今天你又救了我一回。”

　　孟知年将自己的斗篷也放在一边，走过去摸摸刘璃的脑袋：“还好我来了，要是早一点就更好了。”

　　刘璃将孟知年的手拿下来，她微微咬着下唇，现在才开始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