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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琴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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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琴箫
陈王瑞臻并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慢条斯理地走到房间角落,解开地道的铜盖,加了好些炭进去。没多久,房间的温度就升高不少。然后他拍拍手,坐回房间东侧的靠椅上,指了指身侧的凳子说:“坐吧。”
容轩依言坐下,双手端正地放在膝盖上。房间里太热了,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渐渐渗出细密的汗水,但他仿佛没有察觉一般动也不动。
“容轩……”陈王终于开口。
“臣在。”容轩微微垂下头,静候他吩咐。
“母后前一阵子来信了。”陈王平静地说了一句。
太后……也就是现在的陈妃,偶尔会写信给陈王。邺国的都城距此地不算近,等信送到往往是一个多月后。因为邺国的官员会层层校检,信里只能说些思念话。拿到信之后,陈王就细细看过,然后照着字迹誊抄一边收起来,再把原信放在火盆里烧掉。
他做这些事的时候并不避容轩的面,只让他远远候着。信中具体写些什么,容轩并不知晓,但他能猜到陈王得到的许多消息,一定和这些来自邺国都城的信分不开。
果然,陈王接着说下去:“这半年间,邺国又灭了周……这么算来,四方小国,已经有七成是邺的天下了。剩下的恐怕只是时间问题。”
容轩略一沉思,直接说:“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陈王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说:“现下邺国连年征战,国库必然紧张,加上士兵们已经疲惫,正是最好的时机。若是再等下去……等他一统天下,就更加没有可能了。”
陈王并不是在询问容轩,他只是在陈述。容轩并不知道陈王在谋划些什么,但他猜到,有些事要发生了。
但容轩仍然十分担心。的确,陈王的喜怒无常三分真实七分夸张,为的就是给宫里某些人看。他虽没有明说,但是私下里行事却大相径庭,就如此刻一样。只不过,连几乎足不出户的沈凤臣都能窥得一二,那邺王……恐怕早已经一清二楚了。能瞒过多少人呢?
陈王见他神色犹豫,不由冷哼一声:“这宫里的脏东西,早晚有一天朕要清除个干净。”
“皇上,只怕现下还动不得。邺王……”容轩苦笑
“别提他!”陈王低喝。
容轩沉默一下,还是接着说:“皇上,那人并非轻易能解决的。”
“朕别无选择。”陈王说:“大仇不报,日后拿什么见列祖列宗!还有母后,大臣和朕的子民们……就算死,也不能这样下去。”
容轩正要说什么,陈王一挥手制止了,他这才发觉到门外有十分轻微的脚步声。
有人在外面!
容轩看向陈王,后者正死死盯着大门,眼中的怒火仿佛要将那木制的大门烧个洞出来。容轩第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他发火,一句话脱口而出:“皇上今天上午都学什么了?”
瑞臻一愣,下意识回答:“先生教了曲子。”
“什么曲子。”
“思乡……不如朕弹给你听吧。”陈王忽然起身,走到屋内的琴案前坐下,试了下音就开始弹奏。
曲调幽远深沉,有些隐隐的哀切之意,由陈王奏来,更是令人莫名伤感。原本是做戏给门外的人,不知不觉间两个人都认真了。
瑞臻面带悲色,双眼微闭,仿若将自己的灵魂融入琴音,平日无法宣之于口的思念藉着琴声发泄出来。容轩看着,有些痴了,鬼使神差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柄紫竹九孔箫,放在嘴边吹奏起来。
呜咽的箫声应和琴音而起,瑞臻略微有些惊讶,抬眼看一眼吹箫的人,他临窗而立,神情沉醉,指节分明的手指不断弹动着。每一次应和都恰到好处,到最后,连瑞臻也忘了此时此地了。
一曲结束,两人都有些恍惚,直到窗外一阵鸟鸣,容轩才反应过来,立刻低身道:“臣唐突了。”
瑞臻摇摇头,对他招手。容轩知道这是顾忌着门外的人,想近一些和他说话,便也不犹豫,立刻走到瑞臻身边。
瑞臻凑上来,几乎是趴在他耳边低语:“你说过会忠于朕……那朕要做的事,你会反对么?”
热热的气息从耳廓出划过,带起一阵酥麻。这宫里没有女人,容轩只是偶尔才自己解决一下,那经得起这等阵势,立刻觉得下腹一紧,几乎有些站不住了,连带瑞臻的话都顾不上回答。
他的窘态被察觉到了,罪魁祸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却并不戳穿,继续轻声说:“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害怕了么?”
容轩好容易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力压着自己的声音,不让人听出异常:“臣……为皇上,万死不辞。”
说完便低身要跪。瑞臻死死拽住他的胳膊,阻止了他的动作:“我不要你死,我只要你无论何时都在我身后……”
容轩心头一震,这话说得太过暧昧,他下意识扭头看向身边的陈王。
“容轩,这宫里头,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瑞臻还在说着,但容轩觉得脑中很乱,胸口有什么激荡不已。他此刻仿佛什么也听不进去,眼睛看着瑞臻微动的嘴唇,只感觉一阵难以抑制的渴望。
这迷茫只有一瞬,下一刻他马上清醒了,立刻觉得无地自容。
他竟然对皇上生出情欲!
容轩狠狠闭上眼睛,后退一步,跪倒在地。
“你这是干什么?”瑞臻的声音中带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失望。
容轩并不说话。真正的原因他不能宣之于口,因为这样罪孽的念头,连想都是都是一种侮辱。陈王是皇室最尊贵的血脉,是他要守护的人,他怎么可以在脑海中如此玷污!
瑞臻站在原处,向下看着跪得直挺挺的容轩,将后者苍白的脸色和不住微微颤抖的双肩都看在眼中,然后慢慢浮现出失望与痛苦的神色。
但这一切容轩并不知晓,他赎罪一般跪着,一言不发。
“行了,起来吧……”不知过了多久,瑞臻叹息一般说。
容轩迟疑片刻,依言起身。眼看瑞臻一步一步走近,他的身体都僵硬起来。瑞臻将手搭在他领口的时候,容轩忍不住颤动了一下,然后脸色更加苍白。
瑞臻没有理会他。几下将他的衣服扯乱,松松散散的衣领遮挡不住,一小片皮肤若隐若现。然后瑞臻有上下打量了一下,说:“行了,我们该出去了。”
容轩大窘,他从未如此衣衫不整地出现在卧房以外的地方,一时间手忙脚乱想要整理好。
“别动,就这样。”
瑞臻轻喝,他只得停下,保持着这副模样跟他出去。
刚才房间中热度颇高,容轩早已经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又因为刚才瑞臻的一番举动,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等他跟在陈王身后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门外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都惊呆了,然后相互对视一眼,笑得就有些暧昧。
容轩起先还没有意识到是怎么回事,很快他发觉所有人的眼神都偷偷在他和陈王之间来回转着,再略一回想,冷汗立刻流下来了。
他知道陈王是为了掩饰二人独处一室的密谈,但是用这种方式……不知是何用意。他一面觉得无颜,一面绝望的发现,自己内心深处对于这种暧昧的误会,还是有几分欣喜的。
而陈王像是没有察觉众人的异样,神情淡漠地走在前面。
这是他的习惯,午后总要去麒麟阁待一会儿,随便读些诗书。
经过流云殿大门的时候,瑞臻忽然转身,抬头,轻叹一口气。
跟在身后的容轩不知出了什么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看见他盯的正式流云殿挂了多年的牌匾。那还是先皇在位的时候为了讨太后欢心,亲自取得名字,亲手题的字。
“流云易逝……这名字太不吉利。”瑞臻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说:“还是改叫惜春殿吧。”
还不等容轩说话,早有多嘴的小太监应了,当做什么大事一般欢天喜地地退下了。容轩看着一脸平静的瑞臻,却总觉得他话中有话。
如此过了几日,容轩当日在惜春殿的一段轶事,很快被传到宫里每一个角落。他发觉无论自己走到哪里,都能遇上若有所悟的目光。甚至去找瑞臻的时候,那些太监也不想原先那般正经了,微笑中似乎多了点什么。
但这件事没有让他烦恼太久,因为一件前所未有的大事很快让宫里一片沸腾。
如同多少个百无聊赖的下午一样,那天瑞臻正在麒麟阁习字,忽然福禄来报,说邺国的使节到了。
瑞臻笔下一抖,一幅马上就要临完的帖子毁了。他平静地搁下笔,将写坏的纸揉作一团丢在一边说:“叫他去承元殿等我。”
邺国的使节只带来了一个消息:邺王班师回朝,路过陈地,将在陈宫留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