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章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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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过个2、3年，我的儿子就会被卖给禅院家了，随你处置吧。”
只是说这样的一句话而已，喉间的血腥味就翻涌到令人作呕的地步。
对面的【六眼】却在濒死状态下学会了反转术式——简直是最讽刺的展开，残酷地告知伏黑甚尔所谓的【自尊】实在是要不得的东西，他的天与咒缚再强大也只是局限于肉//体，没有咒力的存在在咒术界哪里配要身为人类的尊严呢。
眼前的画面被黑色蚕食，抱着小孩微笑的那个女人，也已经看不清了。
——啊啊，无所谓了。
——已经没有什么好留恋的了。
……
【嘀——检测到‘关键人物’伏黑甚尔，请问是否绑定？
——是/否。
——系统将在无应答30秒后自动确认。】
……
“……院，禅院！”
……什么？
像是最恶劣的玩笑，耳边的呼唤声有些耳熟，叫着他从前那个令人不快的姓氏，简直像是命运在耳边喋喋不休：看啊，伏黑甚尔就是一条被抛弃的可怜虫，连埋葬在地狱长眠的资格都没有。
天与暴君不是笨蛋，顶着过于敏锐的五感所接受的纷沓而来的信息，伏黑甚尔不耐地掀开眼皮，果不其然看到孔时雨那张颓然的脸，这次没等对方开口他就抢拍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怎么？终于赌马赌到神志不清了？”
见他终于搭理自己，孔时雨叹了一口气点起烟来，他这个合作人脸好，实力强，交易爽快，按理说本该是不错的合作对象，奈何一副天生反骨的糟糕性格和过分自由的神出鬼没实在让他头痛不已。
眼见对方难得地好像没有烦躁的倾向，作为塑料搭档，孔时雨少见地多说了两句话：
“倒也没什么……就是来问问，怎么又突然开始接这种工作了？你之前不是跟我说金盆洗手打算安心过日子给人家当职业主夫了么？惠呢，你不用去陪他？”
然后他看到那个昏昏欲睡，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男人好像被某个字眼刺激到一样突然起身，什么也没说地转身就走。
……什么啊，你这不还是很在乎的吗？
孔时雨在心里这样嘀咕道。
其实摆出这么一副急切的姿态并不单纯因为孔时雨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东西，伏黑甚尔……或许现在应该叫他禅院甚尔了，嘴角有疤眼神凶恶的高大男人步履匆匆，看起来就是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威胁的嘶声从他的牙缝间漏出来，没被任何除他以外的人听到。
“说清楚，你所谓的那个见鬼的‘任务’究竟是什么？”
【如您所见，契约者，】那个带着些许电流的声音平板无波地重复道，【请在24小时内为‘伏黑惠’做一顿营养均衡的餐点，成功奖励契约者10000元，失败抹杀契约者。】
禅院甚尔的眼神闻言愈发不善，但嘴角却反而牵起了弧度，他轻声开口，像是过去无数次温言哄女人一样放软了声线。
“你是什么东西？”天与暴君笑着问道，他语气有种异样的温和，措辞却不甚客气。
“人工智能？咒灵？……还是说，人类？”
【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称呼为‘系统’，契约者。】
中性的声音并没有泄露出任何有用的信息，这个未知的什么存在似乎并没有感受到提问的男人冰冷如刀的杀意，就好像是机械一样恪守着‘任务’，但禅院甚尔还是在笑，他唇角的疤痕同样也锋利如刀：
“如果我说拒绝呢？”
他的手指已经按在了自己颈侧的大动脉上，天与咒缚的内容赋予了禅院甚尔用自身肉//体自裁的自信，他并非没有听到两次任务提示中出现的“失败抹杀”，但那种威胁就和一夜情一样，对他而言没有半点束缚的效力。
【……】
大概是被这种从未有过的案例惊到，那个电流声迟疑了片刻，随即出现了驳杂的噼啪声。
【检测到奖惩内容无效……已上报总系统……了解……订正奖惩内容。】
【经检测，修改契约者‘伏黑甚尔’奖惩内容效力，现更正任务内容。】
在电流声叫出那个姓氏的时候，禅院甚尔眉头轻微地跳动了一下，但还没等他说些什么，接下来的内容就让他立刻停下了脚步，之前被有意收敛的暴戾气息毫无保留地宣泄出来，那一刻要不是因为自称系统的存在没有实体，他看上去似乎能立刻扑上去把那东西生生撕下一块连皮带血的肉来。
【请‘伏黑甚尔’在24小时内为‘伏黑惠’做一顿营养均衡的餐点，成功奖励契约者10000元，失败将抹杀‘伏黑惠’。】
伏黑甚尔是什么人，简而言之，是个烂人。
生于禅院家的零咒力天与咒缚，简直就是世界上最不好笑的玩笑，在那样的家庭里，没有咒力的禅院甚尔就是一个透明人，没有人会给予他人所应有的尊严和爱，嘴角的伤痕就是很小的时候被推入咒灵堆里获得的印记，彼时他还没有如今这般强大，人类该有的疼痛和创伤他都会有，幼崽应有的呵护和关怀又全都没有。
家人，父子，兄弟，这种概念从未出现在禅院甚尔的生命里，不过不要紧，他从未学过期待，因此也就不必失望，他不过是套着人皮的野兽，遵循着活着就行的基本原则跌跌撞撞长大，又在长大的过程中学会了什么叫做弱肉强食。
比他强的，就示弱臣服，伺机袭杀，比他弱的，就可以肆意凌//辱，踩在脚下。
原始而蛮荒，但胜在好用，能够活下来，那就足够了。尊严、感情、道德都是没用的东西，既然如此，不如干脆抛弃掉，只要活下来就好了，只要活下来就够好了。禅院甚尔就这样长成了一匹离群的狼或者别的什么野兽，总归不是什么好东西，当然也更不可能是一个好人。
离开禅院家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在那之后理解了什么叫做金钱，意识到原来自己的脸蛋也不是一无是处，意识到原来有一种奇怪的感情叫做【爱】。
爱是人对于人，人对于宠物，人对于任何无关之物的感情，禅院甚尔其实不太明白那种东西，他知道得太迟，感受得太短，了解得又太浅，离群的野兽于是模模糊糊地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人类，原来就算是他，也能够得到【爱】。
但是太晚了，在他人格成熟的十多年都是作为害兽啃着冰冷的骨骼存活下来的，纵然有人愿意傻瓜一样赋予他被爱的资格，但他这样的人哪里有毫无保留爱人的权利呢？伏黑甚尔没有这种本事。
他给不了连他自己都没有的东西。
但是，但是啊……
被冠以“暴君”之名的男人狠狠咂舌，迈开了停止的步伐。
禅院甚尔其实记得这一天，在那个女人离开人世之后的第三个月，他联系上了孔时雨，做回了他残忍无情的术师杀手，原因是什么来着？
——啊，家里的钱快要不够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了。
【为‘伏黑惠’做一顿营养均衡的餐点。】
什么餐点，他的孩子，他名为‘恩惠’的那个孩子，现在还是一个只能喝奶的小小婴孩而已。脆弱又无力，在命运面前大概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吧，这个世界就是那么烂，连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都装不下……啊，这个说不定也有他自己的问题。
惠不像他，禅院甚尔摸打滚爬也能自己长大，只要抛弃一点微不足道的代价就能活下来，但惠却是实打实的咒术师，既然如此，就必不可能拥有强悍如他的体魄。
【失败将抹杀‘伏黑惠’。】
——那孩子会死掉的。
像随便哪里流浪的猫狗，像禅院家别的被丢进咒灵堆里的小孩，像他拼尽全力也没法挽回的那个女人一样，轻而易举地消失在这个稀烂的世界上。
哐！
连遗言都没有留下的男人几乎是撞开了家门，说起来有趣得很，记不住人名的禅院甚尔竟然还记得‘家’的位置，果不其然，许久没有东西吃的孩子已经在哇哇大哭了。
明明离家前肯定哄睡了也喂好了，莫名相信这一点的父亲在对他灵敏的听觉绝不友好的哭声里轻声叹了一口气，旋即认命地走进厨房去冲奶粉，冲好之后放在凉水里降温，禅院甚尔对于温度很敏感，倘若要做好，他总能抓住最适合的那个度。
一系列操作做得行云流水，要不是这什么奇怪的‘系统’导致没有什么惦念的已死之人重来一遍，禅院甚尔都不知道自己能够做得那么迅速熟练，回过神来的时候奶瓶已经安然被小孩子抱在怀中吮吸得吧嗒吧嗒，那小子除去已经显出凌乱的胎毛外，眼睛的轮廓和他像得不得了，此刻正安稳地凝视着他。
“真是怕了你了。”
术师杀手用他不知道屠戮过多少生命的手掌拂过小小的脑袋，移开的时候，那孩子还在一瞬不瞬地看着他，清澈的翠色眼眸倒映出他难看的笑容。
【已检测到任务完成，奖励发放，给予契约者‘伏黑甚尔’10000元，恭喜您完成任务。】
禅院甚尔仗着小婴儿不记事，沉默良久之后，这漂浮不定的亡灵在任务完成的轻快提示音中轻声呼唤孩子的名字。
“你要我拿你怎么办呢，惠？”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章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