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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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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眼时那一瞬,饶是平日里泰山压顶也面不改色的岳知瑾,仍禁不住地有些迷茫。
眼前再不是熟悉的老宅房间,没有了病床,没有了躺在床上的岳霖德,也没有了其他人。
浓白的雾气弥漫,天地空无,他孤身一人,看不清来处,也看不到前路。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前一刻只是在房间里制止那个女人的行为,为什么现在自己会出现在这么匪夷所思的场景之中?
“秋白?”
岳知瑾尝试地呼唤了一声,没有回应,那声呼喊立即被浓雾吞噬,悄无声息。
这里静得可怕。
岳知瑾抬脚跺了跺,只觉脚下绵软,低头下望,雾气萦绕下,看不清到底站在了什么地方。
他谨慎地站在原处,没有走动。
没摸清事情来龙去脉之前,也许以静待守才是最佳的选择。
岳知瑾强迫自己凝神思索,分析着各种可能性。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闭眼前脑海里的那声轰然响声,以及眼前的耀眼红光。
是自己受到什么冲击,晕了过去,现在的一切都只是梦境?
还是许鲲鹏他们弄出了什么杀伤性武器,现在的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
亦或是这只是那个女人的什么邪术幻境,将自己困住了?
正不得其解之时,岳知瑾只觉得脚下开始涌动。
没错,是涌动。
不同于坚硬的土地,脚下绵软所在开始如同水流一般,一波一波开始涌动。
刚开始还只是汩汩细流,渐渐地开始潺潺溪水,并朝着哗哗大河的方向发展。
岳知瑾挺直腰杆,勉力地保持着平衡。
周边的雾气越发浓厚,他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的压迫感越来越强,只憋得他胸口烦闷,连呼吸都开始有些不畅。
即便脚下是这般地地动山摇,但也“动”得寂静,“摇”得默然。
除了岳知瑾自己急促的呼吸声,这个世界的一切仍是静得诡异。
如果是梦,这体验感未免也太过真实。
如果是自己真的已逝,那这明明白白依旧存在的感觉感受又是怎么回事?
如果是幻境,纵然是唯物当头,连志怪小说都嗤之以鼻的岳知瑾,也不得不在心里叹了一句:
的确是有些邪门!
恍惚间,一只手突然从斜地地伸了出来,抓住了岳知瑾的手腕。
冰凉的触感让岳知瑾簌然一惊,他下意识地反握住那只手,一把拽了过来。
一道曼妙的身影从浓雾中被拽出,直直跌进了岳知瑾的怀里。
“是你?”
“是我。”
黑色缎面改良旗袍,齐腰黑发,浓淡相宜的脸,不是那位墨凝又是谁?
墨凝在岳知瑾怀里站直身体,蹙眉冷冷地冲着岳知瑾说了一句:
“凝神!摒弃杂念!”
岳知瑾一掌勒住了墨凝白皙纤细的脖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这里是什么地方?老爷子呢?你把老爷子怎么样了?”
要害被掌握在别人手里,墨凝却毫不在意,语气依旧冷清。
“你的问题太多,我说过,凝神,摒弃杂念!”
早认定她就是罪魁祸首,岳知瑾哪耐烦听她的话,收紧了勒住脖子的手指。
“许鲲鹏给你什么好处?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岳知瑾从不会对女人怜香惜玉!”
墨凝抬起一根手指,就那么轻轻一点,岳知瑾只觉自己手臂一麻,手劲一松,怀里的人游鱼般地滑了出去,与他拉开了距离。
黑白分明的脸上,那双眼睛依旧凝然无波。
岳知瑾这才注意到正在她瓷白脸颊皮肤下游走的那只殷红蜘蛛,凝眼细查,确定那不是所谓的彩绘或者是什么映照灯打下的影子。
活蛛附体,这女人太过邪气。
“我也不需要你的怜香惜玉,岳先生。”
墨凝静静地站在一旁,脚下波涛般地涌动,她却如履平地,身体纹丝不动。
“我们已经进入了岳老先生的灵魂体,你的思维波动太大,已经触及他的自我保护意识,对入侵者开始了反侵。”
灵魂体?自我保护意识?入侵者?反侵?
还来不及仔细思索这几个乍一看似乎都懂,可细一听完全不知所云的词,脚下的涌动越发剧烈,岳知瑾已然有些招架不住。
周边的浓雾翻腾,化作无数触手,拖曳着他的四肢,似乎就要将他永远拖进这无限无垠浓白当中,直至湮灭。
旁边那道清冷的声音依旧不紧不慢:
“你越激动,意识的反击就会越大。若你不听从我的指令,再不屏气凝神,抛弃心里的一切杂念,你就只能被困在这里,永远都没有办法出去。”
岳知瑾向来是一个会审时度势,能屈能伸之人,和这女人再多的纠葛,该问的和该解决的,也得先平安地脱困了再说。
他凝下心神,不再多想。
果然,如同那墨凝所说,抓拽他的浓雾触手很快逐渐消失,脚下的涌动也慢慢平息下来。
墨凝转身就朝浓雾深处走去:“不想留在这儿的话,就跟紧我。”
岳知瑾不声不响地跟了过去。
墨凝手里抛出一个物件,那物件浮在半空,向前迸发出一道红光。
浓厚的雾气似乎对这道红光有所忌惮,四散而去,露出一片真空地带。
岳知瑾和墨凝就行走在这片真空之中,他抬头打量,浮在半空的那物件,正是在病房之中曾戴在墨凝的发间,插向岳霖德眉心的那只簪子。
此时,那簪子顶端的蛛型吊坠被什么东西牵引,直直前探,殷红耀眼,如同一盏指路明灯。
岳知瑾侧目,墨凝脸上的红蛛似乎被这道红光刺激,游走得越发欢动,幽幽发亮。
这红蛛与蛛型吊坠的模样一般无二,两蛛交相辉映,诡异异常。
跟随着蛛簪的指引,向着未知的方向行走片刻,眼前的雾气开始由浓变淡,渐渐消散。
只是依旧是前后空茫,即便是雾气不再,一眼望去,依旧虚无。
岳知瑾原本想确定方位时间,可抬臂看时,手腕上的劳莱士表盘上的指针完全处于静止状态。
前面的墨凝并未回头,只淡淡地丢下了一句:
“自进入灵魂体的那一刻,这里一切都不再以现实中的一切为基准了,包括时间。”
又是灵魂体。
岳知瑾看着前面不紧不慢地背影,忍不住问了一句:“这里真是老爷子的……意识里?”
“你要是这么理解也行,灵魂体,本也是人的一种思维意识形态。”
岳知瑾默然,在将近三十年的生涯中,此时此刻的每一个瞬间,都是颠覆他三观五感的存在。
但存在即合理,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他一贯沉默是金。
“到了。”
前面的墨凝突然停了下来。
岳知瑾抬头,面前陡然开阔清晰起来。
一改之前的空茫虚无,一汪沉寂如镜面的湖泊正中,矗立着一棵苍虬的老树,树叶并不茂密,甚至有些枯黄,但枝丫苍劲,斜斜伸向湖面。
“这里便是岳老爷子的灵台了。是灵魂体中最纯净之处。”
灵台?
岳知瑾脑海里浮现出佛家的一句偈语:“身是菩提树,心为明镜台。”
这树,这湖,竟与此话有着莫名的契合。
墨凝收起前方带路的蛛簪,熟练地用它将披腰长发挽起,抬脚朝那棵老树走去。
明明一汪湖水,她却能自如地行走在湖面,步伐轻盈。
岳知瑾微微迟疑,跟了上去。
脚下波纹微漾,踩上去却踏踏实实如同平地。
而且这湖不同于现实中的湖,灰茫难测,并不透彻,让人看不清下面到底是什么。
两人一前一后,来至老树树下。
老树枝柯少,枯来复几春。
黝黑的树干上,刻满了时光的皱纹。
岳知瑾只觉那老树周身散发着一股岁月的气息,温暖而又坚韧,熟悉得让人莫名心酸。
他不自禁地伸出手,抚摸了上去。
不管之前如何,但他确信,这棵所谓的灵台树,是切切实实与老爷子有关的。
似乎是为了应照岳知瑾的想法,墨凝微微抬起手臂,她脸上游走的红蛛顺着白皙的颈脖而下,消失在衣袖之中。
不多时,那红蛛出现在了墨凝探出的指尖,游游曳曳,蛛首上探,开始吐出根根晶莹剔透的红色蛛丝。
那些蛛丝在半空蜿蜒延伸,朝着老树游走而去。
岳知瑾护在树前:“你要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