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补救》一只咸鱼瞎蹦跶

7、第 7 章

　　“所谓灵魂补救，总得找出魂片残缺之处，魂蛛探路，放心，不会伤害到老爷子的。”

　　墨凝抖动手尖，红色的蛛丝蔓延而上。

　　岳知瑾站在一旁，只觉眼前的一切有些炫目。

　　黑衣黑发的女人，殷红灿烈的蛛丝网，绿黄相交的苍虬老树，还有脚下灰茫却又纯粹的湖泊。

　　每一个色调，每一个角色，似乎就该这么存在着，奇异而又写意，诡秘而又和谐。

　　那些蛛丝顺着老树的树干蔓延而上，轻拂过枝丫，直至将整个树体结成了一张红色的大网。

　　很难想象，指尖那只小小的所谓魂蛛，竟然能吐出如此庞大的蛛丝。

　　岳知瑾沉默地立在一旁，这一路来的所见所闻，早已超出一切常理。面对如此场面，此时的他内心竟已毫无波澜了。

　　墨凝指尖不停，似乎是在控制蛛丝走向。

　　渐渐地，蛛丝漫过的树枝间，开始浮现出一块块一般大小的红色透明方块，那些方块就如同电影屏幕，里面开始有人影浮动。

　　岳知瑾瞪大了眼，禁不住向前两步。

　　那些透明屏幕中的人影慢慢凸显，神态轮廓，从小至大，从年少至年老，那张脸逐渐熟悉，无一不指向同一个人。

　　是老爷子！

　　“人心中最为珍贵，最为重要的魂片，都存留在灵台树之中。”

　　“魂片？”

　　“通俗点讲，你也可以叫它们为记忆碎片。”

　　纵然对这个名为墨凝的女人有再多的怀疑和提防，此时被这一片片魂片中那张熟悉的脸庞所包围，岳知瑾难免有些心神荡弋。

　　老爷子病倒在床失去意识已有几年，岳知瑾日夜所见，都是那张苍老憔悴的睡颜，脆弱得仿佛随时都可能离去。

　　谁曾想，在这里，竟能再见他老人家健□□动的神态。

　　墨凝指尖轻轻一挥，一片魂片被蛛丝拖至面前，魂片中的人影消散，在湖面幻化成一扇门，门内红光闪烁。

　　墨凝收起指尖的魂蛛，抬脚就朝门内跨去。

　　岳知瑾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墨凝的手腕。

　　墨凝回头淡淡看向岳知瑾：“寻找残缺处，就必须进入魂片当中。灵魂补救已经开始，不走完所有的步骤，仪式便不会结束。”

　　岳知瑾目光凌厉地定定看向墨凝，他很清楚她话的潜台词，仪式不结束，他们便不能出去。

　　墨凝对岳知瑾曾让许鲲鹏许诚泽吓得心惊胆战的眼神视若未睹，依旧沉静无波。

　　“若这么拖延下去，老爷子的魂体可能会受到损伤，别忘了，我们可算是外侵者。”

　　听到提及老爷子，岳知瑾微微迟疑，终于还是松下了抓住墨凝手腕的手。

　　墨凝头也不回，一步跨进了那扇光门，转眼身影便消失不见。

　　岳知瑾不再犹豫，紧随其后，也跨了进去。

　　照样是红光闪烁，岳知瑾睁开紧闭的双眼时，没有预想中的诡异场面，他发现自己竟然站在一条破旧的街道上。

　　之所以能称之为街道，是因为道路两旁，零星有着招牌摆立，开设有商家店铺。

　　只是房屋矮小简陋，马路狭窄泥泞，俨然是几十年前的模样。

　　岳知瑾举目四望，街面上稀稀拉拉也有行人走过，可这些人似乎被虚化过的，灰扑扑地如同有些扭曲的剪影，朦朦胧胧看不清楚。

　　正在此时，只听见“踢踢踏踏”急促的脚步声，一道身影从街那头迎面跑了过来。

　　那人背着一个鼓囊囊的挎包，一身短褂长裤，虽然看起来破旧，但浆洗得十分干净，抬头间脸庞年轻俊朗，眉眼分明，在这虚化的世界里显得格外醒目，正是二十出头的岳霖德。

　　只是脸颊处隐隐有些淤青，似乎不久前才受过伤。

　　岳知瑾从未想过自己竟能见到活生生的年轻老爷子，恍惚间就想上前。

　　谁料到岳霖德对他视若未见，一脸焦急地冲他奔了过来，直直穿过了他的身体。

　　岳知瑾抬起手臂，讶然地摸向自己的身体。明明在自己手中就是实体，为什么像空气一般能被穿过？

　　一道声音从旁边传来：“魂片世界里，我们在主体意识的眼里，就是一片虚空。”

　　岳知瑾回头，墨凝静静地站在街角的一堵墙下，发髻间的簪尾蛛型吊坠红光忽闪忽明。

　　不知怎地，岳知瑾觉得那吊坠的红光似乎弱了一些。

　　街道上年轻的岳霖德已经跑远一段距离，眼见就要拐过巷口，消失不见。

　　岳知瑾顾不上其他，赶紧追了过去。

　　岳霖德穿过一道小巷，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座两层青砖小楼的后院。

　　他左右观望，发现无人经过时，便仰头冲着二楼的窗户轻喊：“瑾儿……瑾儿……”

　　跟过来的岳知瑾既已知道岳霖德根本瞧不见自己，此时就大大方方地就站在了岳霖德的身侧。听到他这两声呼唤，周身一震，忍不住也跟着仰起了头。

　　二楼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张清秀的年轻女子的脸露了出来：“霖德，你来了。”

　　岳霖德欣喜地冲着女子伸出双臂：“我来了！瑾儿，快下来，我接着你。”

　　女子面色生晕，扶着窗棂就要跳下来，有人从里面突然一把将她拽了进去。

　　紧接着，便是一阵叱骂和哭喊：

　　“死丫头好不要脸，竟然想和野男人私奔，你好大的胆子！”

　　“爸！妈！你放开我，让我走吧。”

　　“那坐过牢的小子有什么好？我们早给你挑好了对象，你做什么死！”

　　“爸，妈，霖德上次被抓是被人害的，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求求你们，成全我们吧。”

　　“休想！”

　　楼下的岳霖德听着楼里的吵闹声，急的团团转，只能无措地一声声呼喊：“瑾儿！瑾儿！”

　　一旁观看的岳知瑾一时有些愕然，没想到记忆中掌管着集团多年，行事严谨有度，一直威严有加的老爷子，年轻时还上演过这种狗血剧情。

　　他自然是知道老爷子的这段情史的，确切的说，这位叫同自己名字中“瑾”字相同的女子，按辈分，他还得称她一声外婆。

　　至于瑾儿母亲提及的坐牢，岳知瑾曾有一次听老爷子回首往事时提过一嘴。

　　老爷子家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因为家境太过贫穷，又饱受战乱之苦，常上顿不接下顿，为了换一碗米浆救活饿得奄奄一息的他，母亲自卖为仆，从此再无音讯。

　　父亲独自拉扯他长大，在他十几岁时，便因积劳成疾撒手西去。

　　孤身一人的老爷子独自在世上飘零，受过不少苦遭过不少罪，磕磕绊绊地长大。

　　村上的村霸看中了老爷子家的几亩良田，五次三番地上门挑衅。也是年少气盛，老爷子为自保忍不住和他发生了纠纷，不料反被构陷，被抓起来关了一段时间。

　　看来，正是这段牢狱之灾，成为了他和心上人之间最大的障碍。

　　但是这对恋人之间的事，岳霖德只从老爷偶尔的唏嘘中隐隐探知一二，并不清楚具体情况，对这位外婆的印象，也只止于老爷子柜子里那张模糊的已经看不清面目的陈旧照片。

　　没曾想，现今竟能身临其境地体验一把他们为爱私奔。

　　二楼的窗户“砰”的一声再次被大力推开，一张中年妇女怒气冲冲的脸从上面探了出来。

　　“岳霖德，你这个烂心肝的坏胚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德行，还想拐骗我女儿，上次那顿打还打得不够是吧？你给我等着，我要把你再送进牢里，让你把牢底坐穿！”

　　房间里传出瑾儿的哭喊：“霖德，你快跑，你已经被他们抓住过一次了，这次他们真的会送你去坐牢的。”

　　心上人被困，岳霖德哪里迈得开腿：“瑾儿！”

　　瑾儿挣脱了钳制，扑倒了窗前：“快走！”

　　岳霖德涕泪交流，望着心上人大喊：“不，瑾儿，我不离开你！”

　　室内有人在用力拽拉着瑾儿，伴随着的还有一声声厉声喝骂。瑾儿死死扣住窗棂，伸手从脖子上掏出一枚玉佩，用力掰成两瓣，将一瓣抛了下来。

　　“走！霖德，混出个人样，再回来找我！”

　　那玉佩不是什么珍稀品种，不过是街头店铺卖的普通货色，镂空式样，中间图彩头雕刻成了一对交颈相依的鸳鸯。

　　瑾儿这一掰，正好将两只鸳鸯从中间分开。

　　岳霖德接过半空跌落的半边玉佩，紧紧地攥进了手里。

　　岳知瑾并不关心岳霖德手中的半边，因为这物件此时正和瑾儿姑娘那张模糊的旧照片一起，好好地精心保存在老爷子书房里。

　　他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瑾儿姑娘手里的那半块，就在他仰头正仔细地打量时，就听见一旁不知道什么时候跟过来的墨凝微微一声惊噫：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