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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磨刀霍霍向秦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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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底下暗潮汹涌,但表面上风平浪静。光天化日之下,没人敢秀自己的肌肉,去挑动统治者的敏感神经。
顾应山第二天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睡得非常舒服,久违的神清气爽。压根看不出他是在光秃秃的床板上睡了一晚。
今天他不打算在那里监督,反正打了一个衙役剩下的人已经绷紧了神经,他要去找同样日上三竿才愿意办公的陈知县。
和母女二人签了契约之后,顾应山一人给了一块银角子让她们布置那个小房子。租房果然不能太着急,着急租不到好房子。
他又享受了一碗加了一整条小鱼的粉,才慢悠悠地走到了陈知县的家。
陈熙看到顾应山,并没有很惊讶。他坐在树荫下,把玩着手下的鲤鱼玉把件,漫不经心的样子。
“说说这几天的事。”陈熙很有官威地对顾应山说。
顾应山挑了挑眉,如实以对。
陈熙摇了摇头,叹道:“我以为应山你有大才,没想到你鼠目寸光,把心思全放到了那群泥腿子身上。”
顾应山的情绪过山车一下子到了低谷。
虽然他看不上陈熙,不认同他的话。但他的评价还是很有影响的。自己不会当不成师爷了吧?这么快就失业了?顾应山又迷茫又愤怒。
陈熙大笑起来:“应山看着如此伤心,倒叫我不好意思再说重话了。开玩笑,我开玩笑的。”
顾应山看着他。他又笑了:“我只是不喜应山你放了太多心里在那群平民身上。官民乃云泥之别,百姓就是要为国家付出劳力乃至生命的,你何必怜惜。”
“陈知县,我不是怜惜百姓。您也知道,我出身小地主家庭,我怎么会同情百姓,我只是心疼我自己家罢了。”顾应山当然不会说实话。
陈熙来了兴趣,“哦?怎么说?”
“陈知县您身居庙堂之高,自然不知道农民不满,头一个对付的就是我们这样好欺负的小地主。
我如今当了师爷,不爱惜百姓,得罪了百姓,随便来场起义,我就身首异处了。”顾应山知道这话能说服人,最近十来年各地频频农民起义是哪个统治阶级都知道的。”
陈熙摸了摸胡子:“有道理,有道理啊。”他话锋一转:“那应山你是否发现,清心教正在密谋起义啊?”
“清心教?这是哪来的。”顾应山从没听过这个教。
陈熙看顾应山不知道,嘴角反而勾起来:“应山啊,你别看吴县尉好像不管事。其实他只是小事不耐烦管,像查清心教这样的大事,他可不含糊。”
“那他查到了什么?”顾应山很好奇。
陈熙狠狠一拍桌子,玉把件四分五裂:“呵!他查到清心教的教主就在秦家庄!”
“秦家庄?”听到熟悉的名字,顾应山有些不解,那有什么特殊吗?
陈熙听出来了顾应山的不解。他当然不会说自己和秦家庄庄主有勾结,只是神秘地说:“秦家庄无一人不姓秦,你可知道这代表什么?”
全都姓秦,真是可怕。近十来年,四处都有流民,秦家庄必然有不姓秦的人去。那这群人后来都去哪了呢?
顾应山想到了马二妞一家人。难不成要不被赶走,去其他村子。要不被强逼致死或者成为佃户?
“代表他们都是亲戚,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清心教的事,却瞒得我好苦。”陈熙一想到这么大的隐患就在眼皮子底下就后怕。
顾应山认为现在正是给秦家上眼药的好机会,新帐旧帐一块儿算。
“陈知县,秦家做的坏事可不止隐瞒清心教这一件事啊,鱼肉您座下的百姓,他也是一把好手,不如抄了他的家?”
陈熙看了一眼顾应山,笑了笑:“应山看着好脾气,说起抄家却不嘴软啊。”他神色一厉:“难道应山忘了自己的出身,要帮一群贫民讨公道么?”
顾应山有点慌。帮帮百姓怎么了?但他不敢说出口,他知道说出这话,有这知县在的一天,他就只能混一天。
好在顾应山是越紧张脸上越平静的那一类人,陈熙并没有看出他的异常。顾应山脑中灵光一闪,说:“陈知县狭隘了,屁股决定脑袋。出身这种事谁能忘,我忘了,造反的贱民也忘不了啊。”
顾应山前世是农民的女儿,但没有在地里正经干过一天活。到了这里,他成了地主子弟,却割过稻子。
他心里认定自己是农民的孩子,将来会为农民做事,地主子弟的身份只是一重保护色而已。
屁股决定脑袋这种话,既是说给陈熙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不过他忽然觉得能理解双方的自己,好像很适合当领导呢。
陈熙心中的怀疑几乎去尽了,也是,哪怕他想为民做主,也难得到百姓的信任。而且容易两边不讨好,他不至于这么愚蠢。
但他还是不解,帮百姓只要赚到好名声就够用了,为什么要和流民睡在一起,还要管衙役的闲事呢?
陈熙把话问了出来,想再探一探。顾应山这种有才的人,就应该搞谋略去清谈,俗事他是不该且不喜沾染的才对啊。
顾应山这回说了实话,但掺了一点假。真真假假才是真,又不至于留下破绽。
“陈知县,其实我帮他们不只是因为我爷爷出身贫民,我不觉得和流民睡在一起很奇怪。更因为…”
说到这里,顾应山难以启齿,因为这话又真又假。陈熙知道了,难免调侃自己。
陈熙微微眯眼:“说吧。”
“更因为我有助人为乐的癖好。其实帮助了那些百姓我也不是很痛快,但我不听说别人有困难,就想要去帮。”顾应山声音里透着苦恼。
陈熙哈哈大笑:“可惜应山生在此时,这样的癖好是十分有利于应山你有个好名声的,到时候做官要更容易。”
陈熙完全信了顾应山是一个只爱清谈只爱功名,被迫助人为乐的出身不好的读书人。
“好了。明□□廷派来的官员就要到了。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陈熙倒要看看,顾应山是胆大包天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们只是一个小小的县,怎么会有人到我们这里来。”顾应山关注的重点歪了。
陈熙无语,“我怎么知道,人倒是真快到了,我让史县丞和吴县尉去迎接了。可不敢让你去,我猜你多半要冲撞大官。”
来的却不是大官,是大官的儿子。
朱王方要来清河县,原因很简单,有两个。最重要的是清河县知县没背景好欺负,次要原因是他爱吃鱼,到这里吃新鲜美味的鱼。
顾应山点点头,管他什么大官,斗得过地头蛇吗?再说,现在的朝廷完全被起义军拖住了,不得不向南方征粮征人,完全没有了掌控天下的实力。
现在边疆的蛮族又蠢蠢欲动,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打来了。朝廷根本抽不出军队来教训不听话的南方派。
陈熙被顾应山的态度气个半死,没好气地说:“东西既然在我手上了,就别想我给出去。到时候大官来了,你唱白脸,我唱红脸,正合适。咱们一点东西都别给。”
顾应山讶异:“一点东西都不给?”这个建议竟然被完全采纳执行?
陈熙翻了个白眼,有恃无恐:“你啊,就是不爱交际。今年年初我就知道朝廷会派人来了,早和同僚通好气了,大家都不给。”
顾应山的关注点又歪了:“年初知县您就知道了?为什么,他提前半年就出发?”路上也不至于要花这么长时间,提前这么久,太夸张了。
陈熙脸上难得露出鄙视的神情:“咱们心知肚明他是来干嘛的,但表面上当然不能这么说,他是用救灾的名义来的。”
顾应山点点头:“可是,咱们清河日子虽难过,但好像没有发生什么大灾要朝廷救助吧?”
陈熙鄙视得更加严重了:“是救色马县河津县这两地的灾情。去年年底两地知县就报告灾情给了皇上。”
他喝了一口茶。
“皇上知道了,告诉宠信的道士。道士要求祭祀,皇上就被骗着祭这个祭那个。到了五月份,道士说现在才是救灾的最好时候。
说是救灾,也没有粮食,只是让派来的大臣四处去祭祀。正好朝廷需要粮食,说是救灾的大臣得了暗示,有灾情的地方都不去,跑我们这要东西来了。”
顾应山目瞪口呆:“救灾现在才来,还这样救,这叫什么救灾啊。咱们清河要有事,还得靠自己扛,怪不得大家都不肯给东西。”
陈熙点点头:“到底现在还没乱,我也不想当第一个出头的。来的大官还是要招待好了,可这钱哪来呢?”
陈熙对县里银库里的银子都有安排,这个养兵,那个喂马,这个给小妾,那个当祖产…
陈熙想了想,笑道:“秦家不是个好东西,就拿他开刀吧,抄他的家不就有钱了,不花我的钱。”
陈熙看着不像开玩笑,顾应山连忙阻止:“抄家得有证据,大官明天就来,哪里来得及。”
“证据?我看他们满屋都是证据。你现在就去找陈师爷,带上两三百衙役去抄秦家的家,今晚我就要看到银子。”
陈熙变脸非常快。他语气危险,似乎顾应山不听从,顾应山的前途就完了。
顾应山是要搞秦家,但不是这么搞的啊。无凭无据虽然能让一个该死之人死,很爽。但这种行为对接下来的清河形势是不利的,无凭无据很容易让坏人脱身,好人遭殃,最后清河可能就会乱起来。
但是此刻顾应山只能听令,他最多是让人去找证据,钉死秦家,而不是无凭无据杀人抄家。
陈广年纪在现代不算大,在这里却算老人了。他一向很惜命,官府里的事都少管,进入了养老模式。
但多少还是要做点事的。他带找来的顾应山寻到了衙门里有编制的二十个衙役,再命他们去带来自己勾连的十个编外人士。
顾应山眼睁睁看着衙役们开了一个小门,出去了一趟,没五分钟就把人带齐了。
陈广安排衙役们给自己和顾应山准备了马车,又安排衙役们带了武器和干粮。简单给衙役们讲了此行的目的,一行人就出发了。
根生还卖着西瓜,看到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他心里一紧。趁出城门的时候,问在帘子外透气的顾应山:“哥,你们这是干嘛呢?”
顾应山不好意思说去抄家,只说:“去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