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擒故纵》公路飞行

53、第 53 章

　　顾魏每周两次带吴振峰进城，除了固定到精神科报到，还动用人脉找了最资深专攻抑郁症的夏清云教授给他做对症治疗。
　　吴振峰有了明显的好转，不过一个月后夏教授要求他转诊，一般病人很容易对医生产生依赖感甚至是迷恋情绪，他在做心理咨询的时候既不说陈宇的事，也不说顾魏的事，而是成天在说自己对夏教授的倾慕之情。
　　顾魏不清楚治疗室内的细节，反正夏教授四十岁，单身，不婚主义者，温柔美丽，按理很有经验处理这种医患关系，结果她私下里对顾魏说，她觉得自己能力有限，再下去她自己的生活也会受到影响，请求吴振峰转诊，她给他推荐了另一位医生，一样专业，能力更强。
　　顾魏没折，只好又开车送吴振峰去华清医学院一位杨教授的个人工作室治疗，不知道吴振峰是抵触转诊还是怎么的，把杨教授骂了个狗血淋头，简直怎么难听怎么骂。杨教授虽然风度不错，没有生气，不过医患关系这么紧张，他也只好婉拒了。
　　顾魏想到另一个人，凌浩淼久病成医，也算半个专家了，经他推荐，顾魏又把吴振峰送到二院精神科找沈睿教授。
　　这一次吴振峰没把沈睿搞废了，他捅了更大的篓子，在等待咨询的时间里他认识了转诊的介绍人——凌浩淼。凌浩淼虽然康复了，谁让人家钱多呢，每个月凌浩淼到二院这边来报到几次，时间不固定，随时插队，只要提前一天预约就行，他老妈主动掏钱让他跟喜欢的沈教授唠嗑，以此保持他良好的心态。心理治疗室是二院景致最好的地方，候诊区在朝南的露台花园上，刮风下雨还有室内茶室，楼层不高，不至于有跳楼的诱惑，对岸是江景和上千亩的滨江绿地公园。吴振峰一早被顾魏送过来丢在这里，可以喝着茶嗑着瓜子躺一整天，他还挺热情，跟谁都能搭上话，就这样他和其他病人混熟了，包括凌浩淼。
　　他是渐渐好转了，凌浩淼的抑郁症又复发了。
　　按理说抑郁症不具备传染性，吴振峰身上却仿佛带着传染性极强的病毒，走到哪里病毒带到哪里，干翻全体，无人幸免。
　　沈睿跟顾魏提出来让吴振峰再次转诊的时候，顾魏也是觉得心力交瘁了。
　　当初他舔着脸找的凌浩淼，让他帮忙推荐一个好的心理医生，凌浩淼第一时间就介绍了沈睿，这下好，得罪了沈睿不说，凌浩淼也给废了。
　　顾魏百思不得其解，他和吴振峰朝夕相处也挺长一段时间了，虽然这个人是难搞，但这都是他病了的缘故，难搞的是他的病，不是他这个人。以前没病的时候，他是个颇有魅力的人，要不然他怎么会对他有好感呢？
　　这天顾魏还没下班，有人到病区来找他，来人自称凌浩淼的朋友，男朋友，君来。
　　顾魏跟他到医院天台上聊凌浩淼的事情。
　　他以前跟陈宇打视频的时候见过这个人在镜头里一晃而过的样子，后来他援疆回来，恰逢陈宇破获大案，正是最忙碌的时候，所以四人约会的饭局一直没有成行。
　　今天乍一见面，顾魏先是觉得这个人面熟，随即气氛就有些尴尬了，因为他果然是认识对方的，虽然时隔多年，他几乎快要想不起对方的样子。
　　“我们是不是见过？”顾魏主动问君来。
　　君来也有些尴尬，又用嘲讽的口吻反问，“你想不起来了？”
　　顾魏只想起来那个GUCCI包包，后来他一定要把钱打给君来，君来没要。那个包包他也就突然之间不喜欢，越看越不舒服，恰逢谁生日他便转手送人了，送给谁他都不记得了，唯独对那个包包的款式花样印象深刻。
　　他最后一次和君来联系，是过节的时候他再一次把包包的钱打给君来，君来收了钱，然后拉黑了顾魏。
　　当然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君来找他，就是想知道吴振峰到底和凌浩淼说了什么，导致凌浩淼的病情又加重了，如果了解他们交谈的细节，说不定可以从这个症结下手，让凌浩淼康复。
　　顾魏表示他会帮忙打听的。
　　谈话很快就结束了，顾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像其他渣男一样，问他最近这几年过得好不好。
　　如今的君来，穿着全套名牌，戴着劳力士，开着奔驰车，怎么说也算功成名就，整个气质都不一样了，顾魏觉得问这种话纯属多余。说不定人家还看不上他呢，毕竟凌浩淼家境比自己阔绰，样貌也不差。
　　果然君来先沉不住气了，问顾魏，“这么多年了，想不到你最后找了个小警察，一个月三千六，还不如我当初挣得多。”
　　顾魏清了清嗓子，纠正道：“三千六只是以前，这几年他们单位涨了不少，年底还会发点奖金，水果粮油啦什么的，哦，还有活鸡！福利还不错。大概我就是比较喜欢公务员，稳定，做生意风险太大。”
　　顾魏说完，也觉得君来眼里看来，他就是有些酸葡萄心理，外加强行吹牛挽尊。再说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顾魏赶紧找借口忙开溜，回到办公室，他赶紧给陈宇发微信。
　　小薇：“我社死了。”
　　小雨：“？”
　　小薇：“我说出来你保证不嘲笑我。”
　　小雨：“说。”
　　小薇：“以前你看不上的穷小子突然飞黄腾达开着奔驰来羞辱你，而你现在找的男人又矮又穷，是不是很社死？”
　　小雨：“……”
　　小薇：“你要这么想，虽然你又矮又穷，但是我依然爱你，这就是真爱啊！”
　　小雨：“那你去跟人家再续前缘吧，好走不送。”
　　小薇：“我说的这个穷小子叫君来。”
　　小雨：“……”
　　小薇：“你以前跟他俩做朋友的时候我不在场，我都没看清他的长相，当然现在我也差点没认出来，他变化好大，成霸道总裁了，啊啊啊啊啊……”
　　小雨：“他名字那么特别，你竟然不记得他了？”
　　小薇：“我们以前是用网名互相称呼的啊，我是巍巍昆仑，他是脉脉情深，我现在想起来他之前还有个ID叫君子如来，为了跟我配情侣ID改成了脉脉情深。”
　　小雨：“行了我不想听这些，你说你社死的部分。他是为了凌浩淼的事来找你的吧？也该来兴师问罪了，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人家交代了。”
　　小薇：“他从穷小子变成了霸道总裁，而我这么多年兜兜转转，找了个月薪三千六的，还不够社死吗？”
　　小雨：“对啊，你为什么找我呢，图我一个月三千六吗？”
　　小薇：“大概是老了，只能收收心降低标准了。”
　　这回轮到陈宇拉黑了他。
　　顾魏发了一串问号，但是显示对方已经收不到了。
　　小薇：“我道歉，这个玩笑太没分寸了。陈队，陈局，你别生气啊，我还想当局长夫人呢，你别放弃啊！呜呜呜……”
　　顾魏夺命连环CALL，好话说尽，总算成功让陈宇把他加回来了。
　　小薇：“我想过了，我不要当总裁夫人，我要当局长夫人，你加油！”
　　陈宇这次省略号都没打，直接拉黑了他。
　　顾魏撅着嘴，做了个很无辜的表情，发了自拍给赵启渊，要他转发陈宇。
　　没一会儿赵启渊转发了陈宇的微信截图，陈宇说他会努力，在他当局长以前他们不要见面了。
　　顾魏又让赵启渊转发截图，是甄嬛哭得梨花带雨的照片。
　　半晌，赵启渊用语音问顾魏：“顾医生，你和我们陈队在玩什么暗号吗？警队内奸是不是在监控他的微信？”
　　说完还迅速撤回了信息。
　　顾魏翻了个白眼，决定结束今天的闹剧。
　　。
　　顾魏回乡下的时候是第二天中午，他值了个夜班，加一上午的门诊，好不容易有半天的休息。
　　他提着从食堂打包的中餐进了院子，发现吴振峰在撸狗。狗子多半是捡来的，串得爹妈不认的中华田园犬，因为是小奶狗，所以还挺可爱的。
　　“你要养狗吗？”
　　“出门逛的时候捡到的。”吴振峰给狗煮了冰箱里的猪肉，小狗吃得摇头晃脑的。
　　顾魏点点头，“养狗挺好的，据说很利于病情恢复。不过卫生也要打扫好，可以吧？”
　　“你说养到年底有多大？”
　　“不知道，看着是个黑背和拉布拉多加土狗的串串，体型应该不小。”
　　“我也这么想，养到年底应该够炖一锅了。”
　　“……”
　　顾魏坐到他身边，出于洁癖他一般不会撸狗，但是这只小狗占了同情分和悲剧色彩，顾魏忍不住摸了摸狗头。
　　顾魏边摸狗头边道：“跟你说个事，关于凌浩淼的。”
　　“就是华清附属那个，你的同事？”
　　“嗯。”
　　“你们关系很好吗？”
　　顾魏想了想，好像关系也一般，不过陈宇喜欢凌浩淼和君来，所以他有必要处理好这件事。
　　“你究竟跟他说了什么？害的他也发病了？”
　　肉块太大了，小狗咬得很困难，简直四肢都抱住了肉，跟这块肉缠缠绵绵。
　　吴振峰还不停拨拉小狗使其翻滚，让狗子不能专心啃肉，“下次记得带点儿排骨回来，不要剁碎了，要完整的肋骨。”
　　“行。”顾魏道：“我说凌浩淼的事，你有在听吗？”
　　吴振峰道：“我知道啊，可是我也没跟他说什么，就问了一些症状该怎么处理之类的，他病得没我严重，毕竟他没有毒、瘾，所以他也帮不了我什么。我也就是描述了一下我发病的时候会幻听，还有一些臆想的内容，他还跟我说陈宇和你都值得信任，让我战胜心魔，拥抱光明。”
　　顾魏觉得他在胡扯。
　　“可能我描述那些幻听内容的时候，太栩栩如生了，给了他一些心理暗示。就跟有些人看鬼片会怕鬼一样，明明知道世上没有鬼，但就是爱看鬼片，然后怕得要死要活。这不能怪我吧？是他问我的，我就说了，最多下次我不理他了，总行了吧？不能世界末日都怪我吧，我又不是灭霸。”
　　顾魏觉得他说得有道理，然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吴振峰笑：“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顾魏道：“你是不是……要花很大力气才能做到不伤害我？比如有没有想过半夜偷偷上楼，用绳子勒死我，然后拍照片发给陈宇？”
　　吴振峰觉得牙疼，“你想象力真丰富，不过这种也算心理暗示，我劝你最好闭嘴。有时候我脑子会断片，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干了啥，万一真出这种事，算在谁的头上好？”他看看顾魏，“当然真要动手的话，我应该是用刀把你片了涮火锅吃，你不怕吗？”
　　顾魏突然觉得有些怕了。
　　吴振峰靠近顾魏，盯着他的眼睛，然后“哇”地大喊，成功把顾魏吓到以后，他哈哈大笑。“不至于，你放心，我只是抑郁加记忆力衰退，至于幻听和精神分裂，我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这年头知道自己有精神分裂的疯子可不多。我不是反社会人格，不是变态人格，更不是汉尼拔。就是汉尼拔，他也不会伤害他喜欢的人。一般断片了我都是不省人事，而且我不嗑药以后很少断片了，最严重那次是打了陈宇的巴掌。不过怎么说呢，那次不能叫断片，我的意识其实挺清醒的，就是不受控制，好像住在身体里的不是自己，是另一个人打了陈宇，而我只是在旁边看。我描述不上来。也可能我潜意识里就是想打他一巴掌。”
　　“为什么你想打他？”
　　“不知道，可能他看着就欠揍。”吴振峰摸着怀里的小狗，“你看这只小狗多可爱啊，你不想踩他一脚吗？很多人喜欢虐待小动物，越可爱就越想虐待，我身体里也有这种残暴的基因。大部分情况下我能控制，但是当时我就没控制住，这不怪我，大概怪陈宇太可爱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