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与明洲千月烬》西福禄

8、第七章

　　二人原本打算等到入夜再去一趟药铺瞧瞧，却没想到这大白天的就先出了事端。
　　黎洲像是被一阵骚乱从半梦半醒中拽了回来，正一脸烦躁的准备掀桌，晃晃神才见到洛正探身窗边，不知想外张望着什么，于是才懒懒散散的凑了过去。
　　从茶楼二层向下看，原本熙熙攘攘的人流愣是被几个大汉冲撞得七乱八乱的。
　　黎洲一只脚横在窗口想要瞧个仔细，才看清楚那风风火火的人群里却是有好几个眼熟的，“那不是方才买药的农户么？怎还抱着个半死不活的。”黎洲又往后瞧了瞧，发现竟好几个都是上午才买过药的，只不过那半死不活的不是原本去看病的人，却多是家中女眷。
　　“去瞧瞧。”黎洲唤出一条游鱼跟了出去，转身又回去座位上，
　　“大白天的搞鬼……不过怎么看病的没事，而是家里的女人出事呢？”黎洲故作神秘般向对坐凑近了些。
　　洛若有所思道，“若是喝药的人出事，那定然会怀疑到那老头子身上，所以这药肯定是没问题。”
　　“难道……”
　　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是煎药的人！”
　　黎洲摆摆手，又将方才那小厮唤过来，随手丢了一颗金珠过去，“此处近两年可有什么怪事？就比如……人口丢失，或者不明惨死的案子一类？”
　　小厮接下金珠，连连道谢了两声，又小心回禀道，“我们这云城靠着官道，来往的人也多，人多就容易乱，偶尔倒是也会有些人命案子，不过走失这种事本地的人倒是很少听说，但来往的行客就不知道了。”
　　“对本地人下手难免太过显眼。”洛缓缓道。
　　那小厮仍旧一脸殷勤的等候吩咐，黎洲看了他一眼，不耐烦道，“下去吧。”话音刚落，又忽的想起什么喊了一声，“慢着……换壶好点的茶过来！”说罢，又丢了一枚金珠过去。

　　“嗔痴爱恨，样样都能害人性命。”黎洲喝了一口新换上来的茶，面上宽慰许多，嘴上却仍旧喋喋不休的絮叨起来。
　　洛细细品味，茶香悠然，像是刚炒制出来的一般，入口更是有些甘甜之味，想来此处临近楚地，应该也是有名的茶乡来的。若是此时对面那位能闭好嘴，当下也是一片悠然之境。
　　“死了？”黎洲有些讶异道。
　　洛正喝着茶，却被对面那突然一声拍案吓得一惊。“什么死了？”
　　黎洲侧枕着手臂，慢悠悠道，“刚才送过去那几个女子，当场就死了。”
　　“死人啦，死人啦！”楼下一个男子发了疯一般在街上乱喊了起来，“刚才送过去那几个女子，当场就死了。”
　　众人闻言皆是大惊失色。
　　“诶呀……”黎洲十分做做的喊了一声，“刚才那人过去我还看了一眼，不能传染吧！”
　　那喧嚣声模糊成一片，世间的纷乱事，终也缠做一片。
　　“去，瞧瞧？”洛的语气，仿佛忽然有些扭捏。
　　黎洲靠在椅子背上悠悠转了转脖子，“竟看不出，仙上如此喜欢看热闹。”

　　日色近黄昏，二人赶到药铺附近时，那些瞧病的，撒泼的都早早散去了，门口的摊子也收了个干净，白日里就遮遮掩掩的门扇，此时已是关得死死的。
　　“亏心事做多了，天还未黑，却也怕鬼上门了。”黎洲摆着步子，那闲适的模样很难察觉像是要去破门。不过才走了两步，却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似的，回头问道，“你怎么不拦我……”
　　那厮像是同自己全然无关一般，正靠在树旁同着柳枝斗趣。
　　“就是觉得，应该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
　　黎洲怂怂肩膀，一副“我偏不要这个机会”的眼神，硬是站住了脚。
　　洛微微侧目，却又觉得远处的日色余晖有些晃眼，便抬手挡了挡，黎洲逆着光看去，便只瞧见一双在暮色下艳如血色的朱唇，那嘴唇微微张了张，像是说了什么话，只是听话的人一时失了聪，说话的人也没打算要说第二遍。
　　“嘶”黎洲低吼了一声，顺着痛处看去，竟事那右腕的银藤骤然收紧了一下，力量不大，却像是有千万根荆刺扎进血肉，拼命吸食着法力一般。
　　人质骤然回想起他的身份，不由得大呵一声，“仙上饶命！”
　　于是人质带着他的使命，屁颠屁颠的跑远了，而绑匪瞧着那背影，不觉心满意足的笑了笑。

　　黎洲甩甩手，像是许久没有活动过筋骨的模样，牟足了劲挥出一拳，只是那拳头挥到一半忽然改了路数，变成绵软一掌，轻轻在门扇上拍了三下，整副身躯也忽然孱弱起来，跌坐在门边有气无力道，“来人救命了……”
　　这突如其来的娇嗔，惹得不远处的绑匪浑身震颤了一下。
　　黎洲指尖一点变出一条金色游鱼，飘飘荡荡停到洛身侧，在耳边化成一句轻音，“仙上觉得表现如何？”
　　流云暮色奔涌，在人间留下霞光万顷，那光幕正巧落到了某人的眼中，生出了五彩斑斓的花火。小道士眉心一蹙，像是被一阵妖法障了眼。
　　“吱呦”一声，木门被从里打开，却也只是稍稍露出一个缝隙，那人露出一支眼，颤颤巍巍问了一句，“谁？”
　　病患伸出一只手在门上轻轻一推，把门撑开了大半，抬头冷眼道，“我喝了这里的药病更严重了，你说该如何是好罢。”
　　周神仙像是忽的松了一口气，便把门打开了，“吓我一跳，幸好是个活人。”
　　“哦？我何时说过我是人了？”
　　黎洲扬起嘴角，那笑意却在旁人眼中荡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