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樱鬼·应许之地》Rina

10、九

　　我话音落下后，斋藤既不回应，耳畔也没有响起该有的碗碟碰撞声。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垂下拿着手帕的手，我疑惑地抬起头，发现他正茫然地看向别处，思绪已然是飘去了远方，白净的脸颊也在锅炉雾气中染上几分浅浅的红。

　　我忍不住走到他身边，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试图叫他清醒过来：“怎么了队长，是这里太热了吗？你的脸都被热红了....”

　　他像是被突然惊醒一般，条件反射就甩开了我拿着手帕想为他擦擦额角的手。

　　“嗯？抱歉、可能是吧，刚才走神了。不，没有刻意去选。”他单手捂住了半边脸，似乎极力想要掩饰住不自然的脸色，“你喜欢就好。那时只是觉得这个花色与你最相配……在听完昨晚你的自述，我想我没有看错。”

　　他这样解释，但明明是有精挑细选过啊，脑补到他板着脸认真挑选的模样就觉得很可爱，但我的经历可担不起梅花那么高洁的寓意。我连忙摆了摆手，解释道：“不不，我喜欢只是因为每次返乡几乎都是冬季，故乡的林间只有梅花开得最多。”

　　不知他到底是怎么理解我的，这样简单粗暴的理由似乎在他意料之外，他显得有些失望：“这样……”

　　“但我觉得你的话很有意思！如果以后能做到的话，我也希望能成为你期望中那样傲然独放的勇者。”

　　他的唇一开一合，犹豫着还想告诉我些什么，短暂迟疑过后最终并没有说出口，话锋一转：“那么，等重获自由后，你自己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呃……他指的应该是和千鹤离开新选组后的生活吧，虽然现在还看起来很遥远，但我真的考虑过。

　　“既然你们说不需要我的力量，那等圆了千鹤找到纲道的心愿，我们就到该分别的时候了吧？我想抛弃鬼的身份，作为人类去看遍这个世界，游山玩水。”说道这里，我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听起来很不负责任，很怪异吧？明明同人类有着灭族之仇，我却只想着自己的事。”

　　“这不是该让你一人背负的事情。但，”他摇了摇头，“摆脱鬼族过往，放下一切，你真的做得到吗。”

　　我叹了口气。

　　“我的老师曾经评价过，他认为我不适合出生在这个时代，虽然是在讽刺我。”

　　“不同的立场相争着，而撼动时代落下的每一粒细沙，都会化作巨石倒向普通平民的生活。”

　　“怎么可能真的自由呢，千鹤会怎么样，战争到来时熟知的人怎么办。我的愿望只是奢望，只要我还放不下这些羁绊。”

　　崭新的手帕被我紧紧攥进手心，布料皱成一团，同此刻的心情一样拧巴。

　　是的，我心里清楚，风间给我的忠告不中听但都很实际。向往的道路遍布荆棘，时至今日我都在努力寻找另一条路，一条两全其美的路。

　　相较之下，在这里能与他们共同进退的日子显得更加珍贵。

　　展望这复杂的未来，我咬起下唇。忽然头上一沉，斋藤安慰般地伸手揉揉我的发，动作轻盈。我一抬头便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他的眼底像就夜空那么静谧，一股无声的力量横扫了对未来的不安，让我看得入迷。

　　砰砰，砰砰——

　　心跳又快速跃动起来，周遭的时间却慢了下来。身边炉火的声音轻下去，外头的蝉鸣也听不见了。指腹下的温度让我不禁沉浸其中，脑海被某种陌生的情感侵据，一点点变得空白。

　　这时，一股寒意自后背攀上脊梁，身体冷颤了一下。

　　“喂喂，你们三番队要开会能不能也看看时间场合？”冲田不知何时出现在背后，充斥不满的低沉嗓音叫我如梦初醒，“大家等得肚子都要饿扁了。”

　　斋藤的掌心如触电般迅速弹开：“……马上。”

　　“厨房那么热，下次说悄悄话换个地方吧。”冲田朝我们挑了挑眉，意味深长。

　　我也赶紧背对斋藤，尴尬得只好笑笑，挥起一记轻拳落在冲田肩头：“没什么好说的，你想多了。”

　　只是对刚才那奇怪悸动的困惑，并没有在可口的午餐后消失，直到下午我的心绪还在被它扰乱着。

　　我借口身体不适，没有和大家一起上街料理火灾的后事，同千鹤在庭院中扫树叶。

　　扫帚什么都没扫到，我只是机械化地摆动手臂，在一片空地来回扫着。千鹤实在看不下去了，担心地问我：“姐姐，你是中暑了吗？”

　　我摇摇头，没想到有一天竟会读不懂自己的想法。

　　“不，我只是有点心事。”

　　“嗯？说给我听听吧，我们昨天才约好以后有了烦恼要分享。”

　　“好啊，千鹤有喜欢过谁吗？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千鹤的脸唰地一下红了，她在慌乱中丢掉扫把：“别开我玩笑了——姐姐！！”

　　唉，也对，不该问一个没有恋爱经验的小姑娘。

　　“冲田，你怎么看呢？”

　　他撑起脑袋若有所思：“是少女的春心吗，男女之间的事就别问我了，去问问左之助。“

　　……也对，更不该问一个嘴贱到没有女人敢靠近的家伙。

　　我郁闷地捂上眼睛，头疼欲裂。怎么可能去问那个热心大哥啊，我可不想大家都知道这糗事的前后由来。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对他的这种心动只是出于崇拜。”

　　这种事不是没发生过。我后来冷静回味起从前对风间的那段感情，得出的结论是，这是在周围异性太过单一的情况下，萌生出了某种美化。

　　这份美化过滤掉了他自大刁钻的一面，让我那时眼里只看得到他出色的才学。

　　“那你崇拜一君什么呢？”

　　“很多吧。他的居合使得叫人赞叹，遇事有着和我不一般的冷静沉着，相貌也生得俊俏……”

　　“噗……什么啊，我的剑术和他不相上下，副长遇到正事也很沉稳吧，至于皮相，你睁眼看过周围吗。”冲田坏笑着不留情面地揭穿我，随即耸了耸肩，对这场好戏拭目以待，“承认吧，你就是喜欢上他了。要不，我回头帮你试探试探？”

　　我使出全身的力气，竟一把将准备起身的冲田扯了下来：“别别别！”

　　他被我惊慌失措的样子引得捧腹大笑，我杀意腾腾地瞥他一眼，解释起来：“我没发展过这种关系，说不定只是三分钟热度呢？我早晚是要离开新选组的，先别让他知道了。”

　　他现在是土方得力的助手，肯定没有恋爱的打算。那人性格内敛，若我这种虚无飘渺的心思被他猜到，日后大概也会为了避嫌躲着我……大概，也不会再对我那么好了吧？

　　比起这些，我更不想叫他左右为难。

　　“看来我们千羽还没被冲昏头脑。”冲田揉了揉笑出几滴泪水的眼角，“反正你见机行事吧，我可是期待着呢。”

　　他会保密吧？一定会吧？我打量着这个狡猾的家伙，心想最近一定不能让他和队长接触太多。